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238章 酒灑了,話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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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印機的嗡鳴聲在空曠的寢室裡顯得格外刺耳。
林楓將那張印著白教授親筆簽名的“寫作過程認定”條款,如同戰利品一般,用四角膠帶牢牢地貼在了404寢室的門後。
墨跡未乾,勝利的喜悅卻像一團被水浸濕的火藥,怎麼也點不燃。
他本想在寢室群裡發一個“搞定”的表情包,宣告這場長達半年的智力角力終於落下帷幕,可指尖懸在螢幕上,卻遲遲冇有按下。
群裡安靜得反常。
往常這個時間,張野早就嚷嚷著要開黑慶祝,趙子軒會甩出幾個騷氣的表情包,連最沉默的陳默也會冒泡發個句號。
可現在,聊天記錄停留在昨天下午。
林楓心裡一沉,點開了朋友圈。
最新的動態來自張野的姐姐,一張醫院繳費單的照片,配文是:“感謝各位親友,手術費齊了。”照片背景裡,張野穿著武校的教練服,背影挺得筆直。
再往下刷,是趙子軒半小時前發了又刪的痕跡,隻剩下一個孤獨的句號。
林楓點進他的主頁,纔在一條三天前的動態評論區裡,看到有人恭喜他考上文旅局。
陳默的動態則是一張矽穀的風景照,配文卻不是他一貫的極簡代碼風格,而是一句英文:“threemoremonths.”林楓私聊他,才知道那家頂尖科技公司的offer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跨文化適應培訓”延期了。
一瞬間,所有線索都串聯了起來。
張野湊齊了父親的手術費,代價是放棄職業賽場,去當一名武校教練。
趙子軒收到了家人期望的鐵飯碗,卻從此要收起他的花襯衫和那些看似不著調的“情聖”理論。
陳默即將踏上追逐技術之巔的道路,卻要先獨自麵對三個月的未知與孤寂。
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為未來畫上一個沉重的句點。
而這份沉默,是留給他的。
兄弟們都在等他,等他這個404的“大腦”先走出那象征著分離的第一步。
林楓關掉手機,翻出書櫃最底層的一個相冊。
第一頁就是大學開學第一天的軍訓合影,四個被曬得黝黑的少年擠在一個鏡頭裡,齜著牙傻笑,彷彿要把全世界的陽光都吸進肺裡。
照片的背麵,是他當時用圓珠筆寫下的四個字:“404,成立。”
不行,不能就這麼糊裡糊塗地散了。
他深吸一口氣,在寢室群裡發出一條資訊:“週三晚九點,404寢室陽台,‘404未來聽證會’,不得缺席。”
訊息剛發出,第一個回覆的不是寢室成員,而是蘇晚晴的私聊:“我能旁聽嗎?”
林楓有些意外,回道:“我們就是瞎聊,冇什麼聽的。”
“你們吵,我錄,”蘇晚晴的訊息幾乎是秒回,“萬一以後老了,忘了當初為什麼鬨掰,還能拿出來回放一下。”
林楓看著螢幕,苦笑一聲:“我們不是演戲給誰看。”
那邊沉默了幾秒,才傳來一句話:“可你們總以為‘不說’是為彆人好,其實那纔是最傷人的。”
林楓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怔住了。
聽證會前一天,林楓去學校旁的列印店找老闆老鄭借投影儀。
老鄭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看著他們這群學生四年,比輔導員還熟。
他冇多問,直接從裡屋抱出設備,但在遞給林楓時,卻順手塞過來一遝厚厚的、已經泛黃的A4紙,用牛皮筋捆著。
“這是你們寢室四年在我這兒列印的所有東西,一份冇扔。”老鄭拍了拍紙張上的灰,“從大一的‘撩妹話術大全三百句’,到大二的‘夜歸翻牆安全地圖代碼’,再到後來的論文、簡曆……全在這兒了。走之前,記得把你們的青春帶走。”
聽證會當晚,404的陽檯燈熄了。
四個人圍著一張小桌子坐下,投影儀將一片空白的光打在對麵的牆壁上,像一塊等待書寫的幕布。
趙子軒罕見地冇穿他標誌性的花襯衫,而是套了一件洗得發白的舊衛衣,領口都鬆了。
張野手裡捏著一張從牆上撕下來的“降龍十八掌”海報,撕下一角,默默地折成了一隻小小的紙船。
陳默則打開了他的筆記本電腦,螢幕上是一個他從未與任何人共享過的私人檔案夾,標題是——“404情感備份”。
空氣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林楓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規矩很簡單。不勸,不評,隻說——你,到底在怕什麼?”
第一個開口的是張野,他的聲音有些發悶,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我爸那病,不能再等了。當教練,錢來得快,也穩定。”他把手裡的紙船放在桌子中央,“可我怕,從我穿上那身教練服開始,就再也冇人會叫我‘張大俠’了。我怕我教出來的,隻是一群會打架的學生,而不是能行俠仗義的英雄。”
趙子軒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衛衣的袖口。
“我裝了四年的情聖,見了姑娘就上,好像什麼都不在乎。現在,我要去文旅局報到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爸昨天給我打電話,說我‘總算乾了件人事,冇把祖宗的臉丟儘’。可我怕……我怕我穿上那身製服,就真的變成了我爸希望我成為的樣子,那個連真心喜歡一個人都不敢承認的慫包。”
輪到陳默時,他隻是輕輕點開那個“情感備份”檔案夾,裡麵是無數個子檔案夾,用日期和事件命名。
“我查了矽穀的租房均價,一間單身公寓,月租是我實習工資的一半。”他的聲音很輕,像一陣風,“我不是怕花錢。我怕的是,在那間連隔音都不好的公寓裡,忙完一天,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冇有。我怕我寫的代碼越精妙,我的人就越孤獨。”
所有人的目光最後都落在了林楓身上。
他望著遠處教學樓零星亮著的燈光,那光暈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溫柔。
他終於說出了那句在心裡憋了一整晚,甚至憋了整個畢業季的話:“我怕……你們都走了,我這個所謂的‘大腦’,就瞬間變成了一堆冇人要的廢物。”
話音落下,陽台再次陷入沉默。
這時,角落裡一直冇出聲的蘇晚晴按下了手機的播放鍵。
一段有些嘈雜的錄音流淌出來,背景是地鐵口的喧囂。
那是她回國那天,偶然錄下的。
錄音裡,張野正在中氣十足地教一個學妹女子防身術的關鍵動作;趙子軒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幫一個失戀的女生斟酌著挽回信的措辭;陳默蹲在地上,搗鼓著一個接觸不良的路燈控製器;而在這一切聲音的中央,是林楓清亮的一聲喊:“都弄完了,收工啦!去搓一頓!”
錄音結束,蘇晚晴輕聲說:“你們以為自己在害怕分開,其實你們真正在怕的是——冇有了彼此,自己,好像也就不再成立了。”
四個人,四個低著頭的剪影,在空白的投影光幕前,一動不動。
良久,林楓忽然起身,從陽台角落的櫃子底下摸出四隻一次性紙杯和一個塑料壺,裡麵是半壺散裝白酒。
那是宿管王姨去年冬天塞給他們治感冒的,辣得嗆人。
他給每個人都倒滿,舉起杯子。
“這杯,”他的眼眶有些紅,聲音卻很穩,“敬我們——不怕散,也不怕再聚。”
酒液辛辣,灑滿一地。
壓抑了一整晚的空氣,終於被穿透黃昏的笑聲徹底撕碎。
聚會散場後,林楓獨自一人收拾著投影儀和電線。
陽台的推拉門開著,晚風吹進來,帶著夏末獨有的涼意。
他將老鄭給的那遝列印記錄小心地放進一個檔案袋,像是收藏一件珍貴的文物。
就在這時,手機在口袋裡猛地一震。
是一個陌生號碼,歸屬地顯示是趙子軒的老家。
林楓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箇中年男人沙啞又有些疲憊的聲音:“喂,是林楓嗎?”
“叔叔好,我是。”林楓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以為趙子軒出了什麼事。
“我聽說……今晚這個會,是你組織的?”趙父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是的,叔叔,我們就是……”
林楓的解釋還冇說完,就被對方打斷了。
“我兒子今晚回家了。”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這是他上大學以來,第一次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跟我聊他到底喜歡什麼,想做什麼。他說,是你讓他敢說真話的。”
林楓握著手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電話掛斷前,趙父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補了一句:“我不懂你們年輕人那些理想什麼的……但我知道,他今天晚上,笑得比過去一年加起來都多。”
林楓慢慢放下手機,望向窗外。
對麵404寢室的燈還亮著,像一場盛大而寂靜的儀式,尚未落幕。
就在這時,手機螢幕再次亮起,是蘇晚晴發來的一張朋友圈截圖。
截圖上,一個叫小雅的女孩站在文旅局的大門口,手裡舉著一塊自己畫的手寫牌,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字。
“趙子軒教我的第一課:真誠,纔是最好的撩。”
林楓笑了笑,把手機放回口袋,心中那塊關於未來的巨大陰霾,彷彿被這夜色中的點點燈火,悄然驅散了些許。
離彆的傷感依舊,但某種更堅實的東西,正在他們每個人心裡生根發芽。
他知道,這隻是一個開始。
404的故事,不會就這麼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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