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104章 營業執照比情書難寫
樓梯間的聲控燈隨著腳步聲次第亮起,林楓摸到四樓轉角時,404寢室的門“吱呀”一聲從裡推開。
陳默頂著雞窩頭探出頭,眼鏡片上還沾著沒擦乾淨的泡麵湯:“你可算回來了,老張煮了螺螄粉,趙公子非說要加蔥花——”
話音未落,一股酸臭混合著蔥油的氣味裹著熱氣撲出來。
趙子軒舉著把切到一半的蔥花從廚房探身,藍白條紋睡褲褲腳沾著麵粉:“老林!我跟你說,用豬油爆香蔥花再澆湯頭,絕對比上次那碗——”
“打住。”林楓把書包甩到書桌上,金屬扣撞在陳默的機械鍵盤上發出脆響。
他扯了扯被風吹得皺巴巴的襯衫領口,目光掃過桌上攤開的《個體工商戶登記管理辦法》,“今天去政務中心了。”
寢室突然安靜下來。
張野從陽台收回劈柴的手,沾著木屑的手掌在運動褲上蹭了蹭:“成了?”
林楓扯出椅子坐下,後頸還殘留著政務中心空調的冷意。
他從書包裡抽出那份被退回來的《經營範圍說明》,紙張邊緣被反複折疊出細密的摺痕:“視窗大姐說‘情感疏導’不在標準分類裡,要麼改文化用品零售,要麼換個體戶。”
“文化用品?”趙子軒把菜刀往砧板上一剁,蔥花飛濺到他剛買的《戀愛話術大全》封麵上,“那咱們給人寫情書算文化用品嗎?上次幫306寢室的小王遞的手寫信,他女朋友說比買的精裝筆記本還金貴!”
陳默推了推眼鏡,螢幕藍光在他臉上投下陰翳:“個體戶要交定額稅,咱們接的單子都是五十塊以下的小額,賺的錢還不夠填稅表。”他指尖在鍵盤上快速敲擊,“我查過,去年全國大學生創業專案裡,82%卡在工商登記環節——”
“所以蘇學姐給我發了新方案。”林楓打斷他,摸出手機點開蘇晚晴的訊息。
螢幕亮度刺得他眯起眼,對話方塊裡“社會團體分支機構備案”幾個字泛著冷白的光,“掛靠學生會的社團分支,不需要獨立法人資格。”
張野湊過來看手機,發梢還滴著剛洗完澡的水珠:“那是不是說……咱們能光明正大掛牌子了?”
“先得起名。”趙子軒抄起馬克筆在白板上唰唰寫,“‘心動救援隊’怎麼樣?多有使命感!”
“土。”陳默推了推眼鏡,“上週你給隔壁班女生寫的情書就用了‘心動’這個詞,人家回了句‘建議查查知網’。”
“那‘情感急救站’?”
“像醫院。”
“‘寢室404情感事務所’?”
“太長。”
林楓看著白板上被劃掉的十幾個名字,忽然想起今早路過二教時,看見牆根下有個女生蹲在台階上哭,他們的“校園互助”小卡片就捏在她手裡。
他抓起筆在白板上重重寫下:“青州大學青年發展促進會·情感支援中心。”
“太正經了吧?”趙子軒摸著下巴,“不過……有‘青年發展促進會’掛靠,評審老師看著也正規。”
陳默快速敲了幾下鍵盤:“青促會是校團委直屬的,蘇晚晴作為學生會副主席,確實能幫著遞材料。”他推了推眼鏡,“需要我黑進他們的備案係統看看模板嗎?”
“彆。”林楓按住他要敲回車的手,“咱們這次不鑽空子。”
三天後,駁回通知發來時,林楓正在食堂啃玉米。
手機在餐盤邊震動,他擦了擦手點開郵件,“業務內容模糊,缺乏可持續運營方案”的紅色批註刺得眼睛發疼。
“啪”的一聲,半盒糖醋排骨扣在他對麵。
張野一屁股坐下,運動服還帶著健身房的汗味:“老陳說你盯著電腦半小時沒動,怎麼了?”
林楓把手機推過去。
張野湊近些,喉結動了動:“就因為寫得不夠清楚?那咱們把做過的事寫清楚不就完了?”他掰著手指,“幫人送過387封情書,調解過12次寢室矛盾,在操場聽失戀的人哭過23次——”
“38,000筆。”陳默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林楓回頭,看見他抱著筆記本站在食堂門口,眼鏡片反著光,“我統計過互助平台的訂單資料,從開學到現在,總共38,217單,其中‘表白助攻’占62%,‘矛盾調解’占18%,‘情緒傾聽’占20%。”
趙子軒端著餐盤擠過來,糖醋裡脊的湯汁濺在陳默的鍵盤上:“我這有客戶反饋!上次幫外語係的小周追學姐,她後來在備注裡寫‘謝謝你們讓我敢說出口’;還有機械係的老王,因為寢室矛盾要搬出去,咱們調解後他發了張四人火鍋的照片——”
林楓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玉米棒,玉米粒的棱角硌得掌心發麻。
他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地麵劃出刺耳的聲響:“把這些案例整理成報告!用資料說話,用真實反饋說話!”
那天晚上,404寢室的燈亮到淩晨三點。
陳默的機械鍵盤敲得劈啪響,螢幕上跳動著熱力圖和柱狀圖;趙子軒趴在床上,鋼筆在稿紙上洇出藍黑的墨跡,嘴裡唸叨著“這個案例要突出溫暖,那個要強調改變”;張野守著電熱水壺,每過半小時就往每個人杯子裡續熱水,水蒸氣模糊了貼在牆上的“禁止使用大功率電器”的通知。
林楓坐在書桌前,台燈把他的影子投在牆上,與張野的劈柴刀、趙子軒的吉他、陳默的遊戲手柄重疊成一片。
他翻看著列印出來的使用者留言,有歪歪扭扭的手寫體,有語音轉文字的亂碼,還有用表情包拚成的“謝謝”。
指尖停在一條備註上:“原來我不是沒人想聽我說話。”
他吸了吸發酸的鼻子,在報告扉頁寫下:“我們不是心理諮詢師,不是情感專家。我們隻是一群願意把耳朵、嘴巴,甚至半塊西瓜分給你的普通人。”
第四天清晨,林楓抱著裝訂成冊的《青州大學生情感現狀白皮書(初稿)》走進創業指導中心。
封皮是陳默用3d印表機做的,印著404寢室的門牌號,邊緣還留著列印時的毛邊。
王老師推了推金絲眼鏡,翻頁的動作很慢。
當他看到“83%的受訪者表示需要情感支援,但僅12%選擇專業渠道”的柱狀圖時,手指頓了頓;看到“典型案例:從不敢表達到成功牽手的21天”時,嘴角微微翹了翹;翻到最後一頁“我們需要的不是盈利,是讓更多人知道,這裡有個願意聽你說話的地方”時,他合上報告,抬頭看林楓:“你們這資料,比我去年看的心理中心年報還紮實。”
“我們可以納入心理健康教育延伸專案。”王老師抽出鋼筆,“但得掛在心理中心名下。”
“我們要獨立運營。”林楓脫口而出,“我們做的不隻是心理輔導,還有幫人遞情書、調解矛盾,這些瑣碎的事心理中心顧不上,但對學生來說很重要。”
王老師挑眉:“那公益化運營?放棄盈利?”
林楓想起昨晚整理案例時,趙子軒突然說的那句話:“其實咱們收的那點錢,還不夠買列印紙。”他想起老刀說的“防人不如讓人不敢防你”,想起那些寫滿“謝謝”的訂單備注。
他坐直身子,聲音比想象中更堅定:“我們要的不是錢,是資格——讓需要幫助的人知道,這裡光明正大,不用偷偷摸摸。”
王老師的鋼筆在報告封皮上敲了兩下,突然笑了:“行,特批試點。首期給五千塊,做宣傳和裝置采購。”他在審批單上簽完字,推過來時紙頁發出沙沙的響,“但要是出了亂子——”
“我們擔著。”林楓抓起審批單,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當晚,蘇晚晴的訊息準時發來。
照片裡,創業指導中心官網的公告欄上,“青年情感支援中心”幾個字紅得發亮。
林楓把照片轉發到寢室群,手機螢幕在黑暗中亮了又滅。
三分鐘後,趙子軒的訊息跳出來:“所以……以後還能收錢嗎?”
陳默秒回:“可以收心意,不能收溢價。”
張野發了個劈柴的表情包:“我去買塊匾,刻‘有求必應’!”
林楓望著窗外的燈火,樓下的夜宵攤還亮著暖黃的光。
他摸出兜裡那張沾著豆漿漬的便簽紙,“校園互助計劃”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邊角依然疊得方方正正。
風從視窗吹進來,掀起書桌上的《情感現狀白皮書》。
最後一頁的案例裡,有個女生寫著:“他們的門永遠開著,燈永遠亮著,像……像家一樣。”
林楓笑了。
他起身走到門口,摸出前幾天買的木質門牌,“青年情感支援中心”幾個字是趙子軒用毛筆寫的,墨跡還帶著股墨香。
他剛要往門上釘,忽然聽見走廊傳來腳步聲。
“等等!”陳默舉著列印好的告示從電腦前衝過來,“我做了個溫馨提示,要貼在門口——”
林楓接過那張紙,借著走廊的光看清上麵的字:“本中心開放時間:早八點至晚十點(特殊情況可預約)。服務範圍:傾聽、助攻、調解……”他抬頭看向陳默,對方眼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最後那句我加的——‘這裡沒有解決不了的事,隻有說不出口的話’。”
林楓把告示遞給張野,後者已經抄起了釘錘。
趙子軒湊過來看,突然拍大腿:“哎哎哎,最後是不是該加句‘404寢室,永遠為你留燈’?”
錘子敲在門板上的聲音清脆作響。
林楓後退兩步,看著四個人的影子在牆上重疊,聽著樓下夜宵攤的喧鬨聲飄上來,混著張野的“往左點”、趙子軒的“再低點”、陳默的“對齊了”,忽然覺得,那些曾經以為的“夾縫裡偷生”,原來早就開出了花。
夜風掀起告示的邊角,露出最後一行沒被釘住的字:“有需要的同學,請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