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129章 我爸蒸的糖餅
老舊的防盜門發出“吱呀”一聲沉重的呻吟,彷彿在訴說著經年的風雨。
門軸的鏽跡磨掉了林楓心中最後一絲近鄉情怯,他深吸一口混雜著樓道裡陳年油煙味和鄰家飯菜香的空氣,邁步踏入了這個闊彆已久的空間。
客廳的光線有些昏暗,母親周秀萍正背對著門,坐在一張矮小的塑料凳上,身前的盆裡堆著翠綠的毛豆。
她的背影比記憶中更瘦削了些,花白的頭發在傍晚的餘暉中泛著一層柔和的光。
聽到開門聲,她沒有立刻回頭,隻是手上剝豆的動作微微一頓。
“回來了?”她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古井,沒有波瀾。
“嗯,媽,我回來了。”林楓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他將沉重的行李箱立在牆邊,發出的輕響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周秀萍終於緩緩轉過身,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裡沒有久彆重逢的激動,隻有一種被歲月磨平的淡然。
“飯在鍋裡,自己去盛。”
沒有擁抱,沒有眼淚,甚至沒有一句多餘的問候。
這熟悉的疏離感曾讓年少的林楓感到窒息,但此刻,他的目光越過母親的肩膀,落在了那張褪色的舊茶幾上。
茶幾中央,一個白瓷盤裡整整齊齊地碼著幾塊金黃色的糖餅,餅麵上還撒著一層薄薄的芝麻,散發著微弱的甜香。
那是糖餅。
是他小時候每次生病發燒,哭鬨著不肯吃飯時,母親才會拿出的“特效藥”。
她會把白糖和麵粉烙成香甜的餅,哄著他說,吃了這個,病就好了。
林楓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酸澀感瞬間湧上喉頭。
他默默走過去,放下揹包,在母親身邊的小板凳上坐下,一聲不響地拿起毛豆,學著她的樣子剝了起來。
豆莢裂開的清脆聲,是這間屋子裡唯一的交響。
“你爸蒸的。”周秀萍忽然開口,視線依舊落在手裡的豆子上,“他說你從小就愛吃這口甜的。”
林楓的手猛地一抖,一顆圓滾滾的青豆從指間滑落,在水泥地上彈跳了幾下,滾進了沙發底下。
他沒有去撿,隻是僵在那裡。
原來,這盤糖餅背後,還藏著另一個沉默的男人。
他知道,這盤看似普通的糖餅,已經是這個不善言辭的家庭所能給出的最高規格的歡迎儀式。
夜深了,父母房間的燈早已熄滅。
林楓躡手躡腳地溜進客廳,借著手機螢幕的微光,翻開了母親放在電視櫃上的藥袋。
一張折疊的化驗單滑了出來,上麵的字小得像螞蟻,但他一眼就鎖定了那個刺目的詞——肌酐。
數值又升高了。
他一目十行地掃下去,在醫囑那一欄,看到了最讓他心驚肉跳的一行字:建議透析頻率由兩週一次,調整為每週兩次。
每週兩次。
這意味著母親的腎臟功能正在加速衰退,也意味著家裡本就拮據的經濟將雪上加霜。
林楓死死攥緊了那張薄薄的紙,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想起自己銀行賬戶裡那筆剛剛到賬的“反向分成”的餘款,那筆錢,他原本打算作為自己接下來半年的生活費和專案啟動資金。
現在,它有了更重要的名字——“家庭應急基金”。
正當他對著那串數字發呆時,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父親林建國推門進來,手裡還拎著一個冒著熱氣的塑料袋。
“還沒睡?”
“爸。”林楓迅速將化驗單塞回藥袋。
“工地上……發了點年終獎。”老林將手裡的袋子放在桌上,一股濃鬱的豆漿香氣彌漫開來,“不多,給你媽買兩個月的藥應該夠了。”
林楓抬頭,昏暗中,他清晰地看見父親那件灰藍色工裝的袖口,已經被磨得起了毛,線頭像一道道刺眼的傷疤。
所謂的“年終獎”,恐怕是父親又去哪個工地攬了夜間的零活換來的。
一股熱流直衝鼻腔,他壓下喉嚨的哽咽,忽然說:“爸,我這次回來,帶了點錢。拍視訊賺的。”
老林擺了擺手,臉上帶著一種過來人的不屑:“那種網上鬨著玩的熱鬨錢,一陣風就過去了,不穩當。你好好讀書就行,家裡的事不用你操心。”
林楓沒有爭辯。
他知道,對於父親這一代人來說,隻有從土裡刨食、從鋼筋水泥裡換來的錢,纔是踏實的。
但他隻是定定地看著父親的眼睛,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語氣說:“爸,以前或許不穩,可這一次,是穩的。”
夜色更深,林楓的手機螢幕亮起,是“十校聯建”的群聊。
陳默父親手術成功的訊息下麵,是一排慶祝的表情。
張野妹妹平安到家的照片裡,小姑娘笑得像春天的太陽。
趙子軒的母親更是直接發來了一張全家福,照片裡的每個人都洋溢著劫後餘生的喜悅。
這些無聲的圖片,像一股股暖流,熨帖著林楓因母親病情而揪緊的心。
他深吸一口氣,在群裡打下一行字:“各位,下一站,山城大學。我們要把‘驗真平台’,做成一張覆蓋全國高校、每個普通學生都能用得上的安全網。”
陳默幾乎是秒回:“我已經開始寫新的介麵文件了,隨時可以對接。”
張野隻發了一個握緊拳頭的表情,勝過千言萬語。
林楓關掉手機,走到陽台。
冬夜的冷風吹在臉上,讓他混亂的思緒清明瞭許多。
不知何時,母親也披著外套站到了他身後。
“你小時候總掛在嘴邊,說長大了就想當條鹹魚,躺著什麼都不乾。”周秀萍的聲音很輕,彷彿怕驚擾了這片夜色。
林楓回頭,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是啊,可鹹魚躺久了,也想翻個身,看看海麵上的風景。”
周秀萍伸出粗糙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
“想浮起來可以,”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彆嗆著水就行。”
除夕夜,小小的方桌上擺滿了菜,一家三口圍坐著吃餃子。
電視裡春晚的歌舞聲熱鬨非凡,卻絲毫沒有衝淡屋子裡的寧靜。
父親林建國喝了一口杯中的廉價白酒,臉頰泛紅,忽然放下筷子,有些侷促地開口:“小楓,你們學校那個……那個叫什麼,互助會,能不能……幫幫你李叔?”
林楓愣住了。李叔是父親在工地上最好的朋友,他知道的。
“老李他兒子今年考上大學了,學費還沒湊齊。前陣子,老李在腳手架上摔了下來,把腰給砸了……”父親的聲音越來越低,頭也垂了下去。
林楓的心狠狠一沉。
他太瞭解自己的父親了,這是一個把尊嚴看得比命還重的男人,一輩子沒開口求過人。
今天,他為了彆人,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顱。
“能。”林楓沒有絲毫猶豫,重重地點了點頭。
母親默默地夾了一個熱氣騰騰的餃子放進他碗裡,低聲說:“你爸前兩天跟我唸叨,說你現在,比他更像個人了。”
林楓低頭,咬了一口餃子,滾燙的汁水瞬間溢滿口腔。
他終於明白了父親口中所謂的“像個人”,那不是功成名就,不是腰纏萬貫,而是在彆人跌倒在泥濘裡的時候,你身上還算乾淨,並且,你願意伸出手去拉一把。
大年初一的清晨,天剛矇矇亮,林楓就被手機的震動聲吵醒。
是蘇晚晴發來的訊息:“我爸聽說了你們的事,很感興趣。他說,想以青州大學校友會的名義,對你們的平台進行支援。”
看著這條資訊,林楓卻沒有立刻回複。
他翻身下床,開啟了那台跟了他四年的舊膝上型電腦。
在“十校聯建”的共享文件首頁,他刪掉了原本的工作計劃標題,重新敲下了一行字:《家,不該是少數人的終點》。
窗外,新年的第一縷陽光穿透薄霧,照進了這間狹小卻溫暖的小屋。
廚房裡傳來母親蒸糖餅的香氣,父親正蹲在門口,給那輛吱嘎作響的舊自行車上油。
林楓望著螢幕上那行字,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下一站,不是山城大學,也不是任何一所大學。而是要讓更多的人,不用再為了搶一張回家的車票而拚上性命。”
他按下了儲存鍵。
幾乎是同一時間,螢幕右下角,那個名為“404
not
found”的群聊圖示閃爍起來,一條新訊息彈出。
是張野發的,一張喜氣洋洋的全家福,照片下麵配著一行文字:“我妹說,她也要好好學習,將來考到青州大學來找我。”
林楓的嘴角微微上揚,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責任感,此刻竟化作了無儘的動力。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這個生他養他的小城在晨光中蘇醒。
歸家的路已經走完,而新的征程,才剛剛開始。
他知道,短暫的團聚之後,便是更遙遠的遠行。
他拿起手機,正準備回複蘇晚晴,另一個許久未曾有過動靜的群聊卻突然跳到了螢幕頂端,一條新訊息彈了出來。
那是他的高中班長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