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154章 他演得比我像自己
高燒褪去後的虛弱感如同潮濕的藤蔓，緊緊纏繞著林楓的四肢百骸。
每走一步，太陽穴都傳來一陣搏動，彷彿在抗議他過早地結束病假。
他推開教室門，熟悉的消毒水味混雜著青春的喧鬨撲麵而來，讓他有片刻的恍惚。
還沒等他走到自己的老位置，班長張揚就一個箭步衝了過來，臉上是抑製不住的興奮和八卦。
“楓哥！你可算來了！你火了，你知道嗎？”
林楓皺了皺眉，嗓子乾澀得厲害：“說什麼？”
“‘情話哲學課’啊！視訊全網都在轉！”張揚不由分說地將手機懟到他麵前，螢幕上赫然是一個剪輯過的短視訊，背景音樂激昂又帶著一絲浪漫。
林楓的瞳孔猛地一縮。
視訊的畫麵有些晃動，顯然是偷拍的，但焦點卻異常清晰。
鏡頭裡，一個穿著他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灰色連帽衫的男生，正坐在他雷打不動的最後一排靠窗位置。
那是他的“麵板”，是他在人群中保持匿名的保護色。
許老師那標誌性的地中海發型在講台燈下閃著光，提問的聲音透過音響的雜音傳來。
然後，那個頂著他身份的“林楓”站了起來。
“薩特說，人是絕對自由的，人是自我選擇的結果。”那個身影開口，聲音有七分像他，但少了他慣有的疏離，多了一絲刻意營造的沉穩，“但我認為，愛情纔是人類所能體驗到的，終極的自由。因為它讓我們心甘情願地放棄一部分自我，卻在另一個靈魂裡，找到了更完整的世界。”
話音落下，教室裡先是死一般的寂靜，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鬨笑和口哨聲。
彈幕如同瘋長的野草，瞬間鋪滿了整個螢幕——
“我靠！這是林楓？那個上課睡覺、下課失蹤的鹹魚林楓？”
“隱藏款的浪漫主義者？這情話水平，哲學係沒白待啊！”
“啊啊啊蘇晚晴的鏡頭！她是不是在笑？她在看他！”
林楓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手機冰冷的金屬邊框硌得他指節生疼。
他猛地抬起頭，視線像兩道利箭，精準地刺向角落裡的趙子軒。
趙子軒渾身一顫，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頭埋得更低，聲音細若蚊蠅，充滿了無法掩飾的心虛：“楓子……我……我就替了你這一次課……誰知道許老頭那麼邪門，幾百人的大課，偏偏就點了你的名。”
林-楓沒有說話，他劃開自己的手機，社交媒體的推送幾乎被這個話題淹沒。
他點開一個轉發量最高的剪輯版本，發布者赫然是趙子軒。
而在這條動態下麵，一個熟悉的頭像靜靜地躺在點讚列表裡——蘇晚晴。
不僅如此，她還評論了趙子軒的轉發，一行簡短的文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了林楓的心口：“原來他一直藏著這樣的自己。”
“他”。
哪個他？
是病床上三天沒能好好進食，連站著都頭暈眼花的自己，還是那個在課堂上口若懸河，用存在主義包裝情話的冒牌貨？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一陣尖銳的刺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晚自習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表妹小舟發來的語音。
他點開，女孩清脆的聲音帶著一絲試探和好奇，從聽筒裡傳來：
“表哥，蘇晚晴今天下午來畫室找我了，她旁敲側擊地問我，你是不是早就想通了‘溫柔比沉默更有力量’這個道理？她說你好像……突然變得不一樣了。”
林楓摁滅了螢幕，手機的微光映出他鏡片後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和一張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
他三天高燒，虛弱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順暢，而“另一個林楓”卻在明亮的教室裡，說著最動人心絃的情話，享受著全班的矚目，甚至……被她用一種全新的、帶著溫柔和探究的目光重新審視。
二十年來，林楓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懷疑自己。
我是不是，真的不夠好？
是不是隻有那個被扮演出來的、更外向、更會表達的“林楓”，才配得上她的目光？
宿舍裡，氣氛壓抑得像暴風雨前的海麵。
趙子軒主動把一切都交代了。
“我就是怕你被記曠課，所以才穿了你的衣服，想著不容易被發現。後來要交課堂筆記，我又怕你這科掛了，就模仿了你的筆跡……可我真沒想到許老師會突然提問，還是關於存在主義的！”他懊惱地抓著頭發，“當時我腦子一片空白，隻能按‘林楓該有的樣子’去回答。你不是總說‘彆把事鬨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嗎？我就想著，讓你顯得……不那麼冷，也許以後老師就不會總盯著你了。”
“所以，在你們眼裡，我就是‘冷’？”林楓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針，刺破了虛假的平靜。
一直埋頭除錯程式碼的陳默手指一頓，他正在為自己的“安心錢袋”係統做最後的優化，聞言隻是低著頭，沒有說話。
旁邊的張野則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林楓的肩膀：“嗨，那能一樣嗎？我們知道你這人就是外冷內熱，心裡暖和，隻是懶得說出來而已。”
“可她不知道。”林楓搖了搖頭，鏡片下的目光晦暗不明，“現在，她眼裡的那個我，是趙子軒演出來的。”
這場鬨劇的發酵速度遠超所有人的想象。
第二天，學生會的例會上，會長高遠，那個永遠衣著得體、笑容完美的風雲人物，在總結發言時話鋒一轉。
“各位，近期校園內關於情感話題的輿情頻發，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契機。”他環視全場，目光在林楓身上停留了片刻，帶著一絲玩味的審視，“我提議，由學生會牽頭，舉辦一場‘校園情感論壇’，邀請一些近期話題的當事人，進行一場關於‘真誠與表達’的對話。比如……那位在哲學課上‘突然深情’的課代表同學。”
會議室裡響起一片附和聲。
林楓麵無表情，指尖卻微微發涼。
他知道，高遠的矛頭對準的是誰。
他和高遠沒有過節，但他們都出現在蘇晚晴的身邊。
散會後，文藝部長徐曼快步追上高遠，遞上了一份策劃書。
“高會長，按您的意思，我已經安排好了。論壇前一天，我會讓舞蹈社的小薇在‘心語咖啡館’假裝和男朋友吵架，情緒崩潰。那裡是蘇晚晴常去的地方，林楓也可能在。”她壓低聲音，嘴角勾起一抹算計的笑，“我們就看林楓會不會‘即興救美’。如果他像視訊裡那樣能說會道，那蘇晚晴就會覺得他之前的冷漠都是裝的，虛偽。如果他還是老樣子，一言不發，那更證明瞭他根本不懂愛，視訊裡的一切都是謊言。”
高遠滿意地點點頭，接過計劃書：“很好。我要讓蘇晚晴親眼看清楚，真正的感情，經得起沉默的考驗，但絕對騙不過本能的反應。”
他們的密謀，卻被一道微弱的電波捕捉。
林楓正坐在404宿舍，幫陳默測試一個新寫的校園廣播站訊號接入程式。
陳默的程式意外地截獲了一段學生會辦公室附近的音訊訊號，高遠和徐曼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了出來。
聽完他們的計劃，林楓沒有憤怒，甚至沒有絲毫的驚訝。
那股盤踞在心頭的燥熱和不安，反而像被一場冷雨澆過，瞬間冷卻下來，變得異常冷靜和清醒。
原來，這是一場針對他的圍獵。
當晚，404宿舍的白板上，林楓用黑色馬克筆寫下了三行字：
一、趙子軒，繼續演下去。
二、我，絕不露麵。
三、但是，我要讓他們所有人都看看——到底是誰，在真正地花時間。
趙子軒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楓子，你瘋了？你要讓‘假林楓’去參加那個什麼狗屁論壇？當著全校的麵？”
“對。”林楓點頭，語氣平靜卻堅定，“我要讓全世界都看清楚，模仿可以很像，演技可以騙過眼睛，但日積月累的時間，沒人能替我熬出來。我要讓蘇晚晴，讓高遠，讓所有人看到，真正的我是什麼樣子。”
窗外，校園電視台的狂人“老秦”正在除錯他的直播裝置，為幾天後的“校園情感論壇”做準備。
他已經為這場註定火爆的直播，預設好了一個極具煽動性的標題——《誰在定義真誠？
一場關於愛情的公開審判》。
夜深了，404宿舍的燈還亮著。
趙子軒坐在桌前，手裡攥著那件被他穿過的灰色連帽衫。
布料很柔軟，帶著林楓身上常有的、淡淡的陽光和書卷混合的氣味。
他能模仿林楓的筆跡，能穿上他的衣服，甚至能在課堂上背出幾句漂亮的哲學警句。
可是明天，在全校的注視下，在直播鏡頭的審視下，他要扮演的，是一個完整的、有血有肉的靈魂。
他摩挲著那件舊外套的袖口，那上麵有一處細微的磨損，是林楓長期伏案畫設計圖留下的痕跡。
這件衣服的重量，此刻彷彿有千斤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