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206章 誰在替我們說話
資料流的瀑布在螢幕上奔流不息,每一行程式碼都像一道冰冷的柵欄,但林楓看到的,卻是柵欄背後一雙雙無助的眼睛。
那些湧入後台的匿名反饋,不再是簡單的漏洞報告,而是一個個無聲的求救訊號。
【火柴協議使用者c901:人力資源部門(hr)在部門會議上不點名批評,說“有些年輕人把工具當武器,忘了感恩”。】
一字一句,都像淬了冰的針,紮在林楓的心上。
他意識到,冰冷的資料記錄可以成為證據,卻無法傳遞溫度,更無法撫平人心裡的褶皺。
當規則的守護者開始被規則反噬,沉默就是最可怕的幫凶。
他必須做點什麼,必須為這些沉默的火柴,找到一個能夠安全燃燒、發出光亮的空間。
他猛地推開鍵盤,抓起手機,撥通了阿哲的電話。
“階梯教室,馬上。”電話那頭,阿哲和小薇幾乎是同時趕到的。
看著林楓前所未有的嚴肅神情,兩人臉上的玩笑瞬間收斂。
“出事了?”阿哲問。
“比出事更糟。”林楓將手機螢幕轉向他們,一條條反饋觸目驚心,“他們在用軟刀子殺人。記錄工時沒用,對方可以有一萬個理由讓你邊緣化。我們隻提供了記錄的工具,卻沒給他們發聲的通道。”
小薇的臉色有些發白,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那……我們能做什麼?去網上曝光嗎?他們的身份會暴露的。”
“不,”林楓搖頭,目光掃過空曠的教室,彷彿已經看到了未來的場景,“我們不曝光,我們邀請。舉辦一場‘實習生聽證會’。”
“聽證會?”阿哲愣住了,“跟誰聽證?告狀嗎?”
“不是告狀,是溝通。”林楓的聲音異常冷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不對外公開,隻邀請三方人士:合作企業的人力資源部門(hr)、帶教導師,還有學校就業指導中心的老師。我們提前溝通,確保來的人是願意傾聽,而不是來問責的。”他看著兩人,一字一頓地強調:“我們的原則隻有一條——不罵人,我們隻講故事。”
週末的午後,陽光斜斜地照進青州大學南區那間幾乎被遺忘的階梯教室。
這裡足夠大,也足夠偏僻,正好能滿足林楓的要求:“避開所有好事領導的視線,但保證聲音能讓該聽見的人聽見。”
老貓架好了裝置,卻將鏡頭壓得極低,對準了講台前方的桌麵。
他要錄製的不是一張張年輕而惶恐的臉,而是一雙雙或顫抖、或攥緊、或攤開的手。
林楓在會前再次重申了規則:“忘掉那些形容詞,比如‘他們太過分了’、‘我太委屈了’。隻用最平靜的語氣陳述事實,告訴大家,那天,那個小時,你做了什麼,又被要求做了什麼。”
幾十個座位稀稀拉拉地坐著人,氣氛壓抑得像暴雨前的天空。
小薇是第一個走上台的。
她深吸一口氣,雙手緊緊握著一張列印紙,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我……我叫小薇。”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很快穩住了,“我想分享一件小事。上個月,我的主管讓我幫他給女朋友寫一封情書,因為他知道我發表過幾篇散文。”
台下起了輕微的騷動,幾位人力資源部門(hr)人員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
“我寫了三稿,他才滿意。然後,他讓我模仿他的筆跡,謄抄一遍。”小薇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一樣敲在每個人的心上,“他說,這是對我的‘文字功底和模仿能力的雙重考驗’。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我怕失去這個實習機會。”
她停頓了一下,從口袋裡拿出一件東西,高高舉起。
那是一朵用廢舊列印紙疊成的、已經有些泛黃的紙花。
“我以為沒人知道。直到那天加班到深夜,我在茶水間看見清潔工吳師傅給我貼的這張紙花,上麵寫著‘姑娘,辛苦了’。我才意識到,我的忍耐,在彆人眼裡,可能不是堅強,而是心酸。”她說完,深深鞠了一躬,台下一片死寂。
第二個上台的是阿哲。
他沒有多餘的話,直接將手機投屏到幕布上。
螢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微信聊天記錄,時間戳定格在他暈倒送醫的那一天。
“大家可以看到,從早上九點到晚上七點,我累計收到了37條‘順手幫忙’的指令。”阿哲的聲音冷靜得可怕,他用鐳射筆一條條劃過那些請求:‘阿哲,順手拿下快遞’、‘阿哲,順手把這份檔案列印一下’、‘阿哲,順手去樓下買杯咖啡’……
“我用火柴協議統計了一下,這37次‘順手’,累計占用了我6.8個小時的工作時間。而我自己的本職工作,是在這之外完成的。”他關掉投屏,直視台下,“所以,那天我不是因為什麼突發疾病暈倒的。我是被這一點一滴的‘順手’,一片一片吃掉的。”
聽證會結束時,沒有人鼓掌。
每個人都帶著沉重的心事離開。
老吳,那個給小薇貼紙花的清潔工,沒有上台發過一個字的言。
他隻是在眾人散去後,默默地走進去,將發言者們留下的發言稿,一份份小心地收進自己的清潔車裡。
接下來的三天,老吳像個沉默的信使。
他推著車,出現在每一個合作企業的寫字樓下,將那些裝在牛皮紙信封裡的故事,親手塞進前台的信箱。
每個信封上,都貼著一張他手寫的紙條,字跡樸拙,卻力透紙背:“孩子寫的,您能看完嗎?”
第三天下午,林楓的手機響了。
一個陌生的號碼,對方自稱是城西一家科技公司的人力資源總監(hr總監)。
“你好,林同學。我看到了你們的‘故事’。”電話那頭的聲音很誠懇,“我想,我們公司需要做出一些改變。可以向你們申請一份《實習生權益保障白皮書》的模板嗎?”
林楓沒有聲張這次勝利,他隻是悄悄登入火柴協議的後台,在首頁的歡迎語下方,加上了一行新的提示語:“你說的話,有人在聽。”
聽證會的視訊,被老貓剪輯成了一個十五分鐘的精華版。
他巧妙地規避了所有敏感資訊,以“當代大學生職場觀察社會實踐成果”的名義,提交給了校方媒體中心進行展播。
播放那天,林楓就坐在禮堂的觀眾席裡。
當螢幕上出現一雙因緊張而不斷交錯的手指時,他感到身邊的空氣都凝固了。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最後一排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業指導中心的周莉老師。
她就那麼靜靜地坐著,從頭到尾,一動不動。
散場時,人流湧動,周莉卻逆著人潮向他走來。
她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遞給他一份裝訂好的檔案,封麵上印著一行字:《青州大學實習合作企業負麵清單管理辦法(草案)》。
“我看完了,”周莉看著他,眼神複雜而堅定,“你們不是來鬨事的,你們是來重建規則的。”
林楓接過那份沉甸甸的檔案,指尖能感受到紙張的厚度與力量。
他抬起頭,望向窗外漸漸被暮色吞噬的天空,蘇晚晴曾經在電話裡問他的那句話,毫無征兆地在耳邊響起:“如果這把火,沒人願意點,你會嗎?”
他低下頭,看著手裡的檔案,又想起了後台裡那句“有人在聽”,低聲自語,像是在回答她,也像是在回答自己。
“現在,火已經燒到了彆人手裡。”
話音剛落,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他拿出來,螢幕上亮著一條簡訊,來自一個陌生的號碼,號碼的歸屬地,是京州。
簡訊內容很短,隻有一句話。
“林楓同學,我們對火柴協議很感興趣,有時間談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