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234章 榮譽室友,不是終點
三份截然不同的材料,被林楓依次推到會議桌中央,像三柄利劍,安靜地指向“標準化”這個龐大而無形的敵人。
校長孫正剛的目光在它們之間逡巡,最終落在了那本厚重的《404年鑒》上。
他戴著老花鏡,手指有些僵硬地翻開,紙張摩挲的聲音在死寂的會議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一頁頁荒唐又鮮活的過往在他眼前流淌,從“寢室火鍋安全操作指南”到“天台觀星防凍手冊”,每一頁都透著一股離經叛道的生命力。
直到他的手指停在一張照片上。
照片裡,張野壯碩的背影占據了大部分畫麵,他背上伏著一個瘦小的男生,正迎著清晨的微光衝向校醫院的方向。
照片下的圖說隻有一行小字:“他叫我大俠,我就得配得上這聲叫。”
孫正剛的指尖在那行字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林楓幾乎以為時間停止了。
他緩緩合上年鑒,動作裡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疲憊。
他沉默著,像一尊陷入思考的雕塑,會議室裡的空氣彷彿凝固成了膠質,粘稠得讓人喘不過氣。
終於,他抬起頭,目光越過林楓,投向窗外那片廣闊的校園,聲音沙啞地問:“你們真覺得,一塊小小的門牌,能留住什麼?”
這個問題像一塊石頭投入靜水,所有人都以為林楓會用一番慷慨陳詞來回答。
然而,林楓沒有說話,他隻是平靜地按下了播放鍵。
一道熟悉又溫暖的女聲從音響裡流淌出來,是宿管王姨的聲音,帶著夜晚特有的沙啞和關切:“那年冬天特彆冷,半夜三點多,陳默那孩子敲我窗戶,急得話都說不清,說室友哮喘犯了,呼吸機沒電了。我當時要是按規矩辦,就該先罵他們違規使用大功率電器。可我沒有,我開了電閘,因為我知道,那屋裡有人會管人,不會出事。你們現在要的標準化,是很好,很安全,可它……管得了人心嗎?”
最後一句反問,像一記重錘,輕輕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會議室裡針落可聞。
孫正剛緩緩摘下眼鏡,用指關節用力按壓著自己的眉心。
良久,他重新戴上眼鏡,彷彿做出了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
“我可以向校委會提議,保留404這個寢室編號。”他一字一句地說,目光銳利地掃過林楓四人,“但必須建立一套全新的傳承機製——從今往後,404寢室不再隨機分配,而是每年由大一新生提交申請,公開競選入住,申請者必須提交一份詳儘的寢室文化建設與管理方案。”
訊息公佈那天,青州大學的論壇炸開了鍋。
而在無數的討論和猜測中,第一份申請視訊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競選後台。
視訊裡的男生叫小林,瘦弱得像一根蘆葦,他對著鏡頭,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我高二那年因為抑鬱症休學了一年,是無意中看到了守護夜學長們的紀錄片,才鼓起勇氣複學考來了青大。我想住進404,不是為了出名或者彆的,我隻是想告訴後來的人,也告訴我自己:原來,有人活得那麼熱鬨、那麼荒唐、又那麼真心,也是可以被允許的。”
林楓反複看著那段視訊,看著申請表上小林清秀的字跡,眼眶控製不住地發熱。
他知道,他們當初撒下的那顆種子,真的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開出了花。
傳承的齒輪就此轉動。
陳默不眠不休,悄悄開發出了一套“404精神核心匹配度評估係統”,用程式碼和演算法篩選那些真正需要這盞燈火的繼承者。
趙子軒則把自己插科打諢的本事發揮到極致,錄製了一套名為“404魔鬼生存指南”的係列音訊課,從“如何在宿管查寢時藏好你的電煮鍋”講到“如何識彆室友是不是真的需要一個擁抱”。
而張野,他把他那件洗得發白、背後印著“江湖守夜人”的黃色馬甲鄭重地疊好,在交接儀式上,親手交到了小林的手中。
畢業典禮前夜,校方正式宣佈:404寢室編號將作為青州大學的特殊文化遺產,被永久保留。
而林楓、張野、陳默、趙子軒四人,則被授予了校史上獨一無二的“青州大學榮譽室友”證書。
頒獎詞在禮堂裡回響:“他們用荒唐對抗麻木,用喧鬨守護孤獨,向我們證明瞭,最不標準的生活,也可能最接近生命的真實。”
林楓接過那份沉甸甸的證書時,指尖無意中觸到了背麵。
他翻過來,發現一行蒼勁有力的手寫字,是孫正剛的筆跡:“規則可以修改,但記憶不該被抹除——孫。”
慶功宴理所當然地設在了404。
酒精與笑聲在小小的空間裡發酵,牆上多了一塊嶄新的木牌,上麵刻著:“404號溫暖站·精神傳承點”。
不知是誰先起的頭,張野這個鐵塔似的漢子突然紅了眼圈,聲音哽咽:“咱們……這就算是,真要散了?”
趙子軒笑著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用力晃了晃:“散什麼散!你忘了咱們的口號是什麼了?‘404,不救人,隻點燈’。燈亮著,人就在!”
陳默推了推反光的眼鏡,冷靜地補充:“我已經為下一任住戶的公共電腦配置了全自動情感危機應對係統,關鍵詞‘孤獨’‘想哭’‘不想活’等將自動觸發緊急聯絡機製,第一時間通知心理輔導中心和我們。”
林楓站在寢室門口,靜靜地看著這幫他愛了四年的兄弟,看著那塊被歲月磨得發亮的404門牌,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是紀錄片的導演老貓發來的訊息,一條新的預告片標題:《榮譽之後,我們去哪》。
他笑了笑,指尖飛快地敲下一行字回複:“發吧。404不在屋裡,在路上。”
鏡頭彷彿在此刻緩緩上移,越過窗台,越過喧鬨的校園,望向窗外燈火如織的整座城市。
那條由萬家燈火彙成的璀璨光河之中,404寢室裡透出的那一盞溫暖的光,正悄然彙入,流向更遠的遠方。
喧鬨的慶功宴終於散場,酒精帶來的亢奮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滿足與離愁的靜謐。
空酒瓶歪斜地躺在桌角,趙子軒和張野已經倒在各自的床上,發出了沉穩的鼾聲。
林楓借著台燈的光,攤開自己的畢業答辯材料,試圖將紛亂的思緒重新拉回到學術的軌道上來。
這份他奮鬥了數月的成果,此刻看來卻有些陌生。
寢室裡很安靜,隻剩下電腦主機風扇低沉的嗡鳴,還有陳默那邊不時響起的、極輕微的鍵盤敲擊聲。
林楓知道,他還在完善那個“情感危機應對係統”,想為未來的繼承者們留下一個萬無一失的守護程式。
這大概就是他們最後的夜晚了,一切似乎都在這場盛大的告彆後,緩緩沉澱,塵埃落定。
林楓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聚焦於論文的摘要部分。
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刻,他身側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金屬與塑料碰撞的巨響。
那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裡炸開,驚得他心臟猛地一縮。
他豁然轉頭,隻見陳默僵直地坐在電腦前,螢幕幽藍的光映在他煞白的臉上,他那隻總是在鍵盤上靈活跳躍的手,正死死地攥著被摔得變了形的滑鼠,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根根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