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268章 我們不是來走流程的
冰冷的熒光燈下,孫正剛手中的簽字筆懸停在申請表上,筆尖的金屬寒光彷彿一柄微縮的斷頭台,即將斬斷林楓團隊的所有努力。
那份名為《論烤串攤主對區域經濟的隱形貢獻》的報告就靜靜躺在桌麵上,標題下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嘲諷他作為孵化園專案負責人的智商。
民俗采訪?
道具租賃?
他幾乎能嗅到報告紙頁背後那股混雜著羊肉串、汗水和廉價編織材料的“野路子”氣息。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向下滑去,觸碰到辦公桌下用膠帶胡亂粘合的一個抽屜拉手。
那下麵,藏著一塊碎裂的水晶獎杯,是他十年前第一次創業失敗後,在酩酊大醉中親手砸碎的。
那時的他,也曾像林楓這群人一樣,滿腔熱血,試圖用一個自以為是的“天才方案”去撬動僵化的規則,最終卻被現實的銅牆鐵壁撞得頭破血流。
規則……孫正剛的眼神變得複雜,規則是保護,也是束縛。
它扼殺了天才,也擋住了騙子。
他今天,要扮演哪一個角色?
就在他準備以“經費使用與專案主題嚴重不符”為由,落下那決定性的紅色叉號時,辦公室牆上的電視機自動切換到了本地晚間新聞頻道。
主持人的聲音平穩而清晰,畫麵卻像一記重拳,狠狠砸在了孫正剛的胸口。
鏡頭裡,張野就站在一檔民生調解節目的舞台中央,燈光將他因疲憊而泛紅的眼眶照得透亮。
他沒有看咄咄逼人的主持人,也沒有看台下那些表情各異的專家,而是高高舉起了一隻用舊毛線和塑料片歪扭地綁在一起的“希望護膝”,聲音因激動而嘶啞:“你們說我們的產品沒有資質,不合規,是三無產品!我承認!但是,我想請問在座的各位,哪一條規定,能比我兒子的骨頭長得更快?”
他頓了頓,環視全場,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一個正規的矯形器,從申請、測量、定製到拿到手,最快要三個月。三個月!你們知道對一個正在發育期的孩子來說,三個月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他的腳踝可能已經永久性地畸形!我們等不了,孩子等不了!你們引以為傲的流程,正在用慢刀子,一刀一刀地殺死他們的未來!”
話音剛落,台下一位母親當場失聲痛哭,緊接著,雷鳴般的掌聲淹沒了整個演播廳。
孫正剛死死盯著螢幕,張野那張寫滿不屈與憤怒的臉,彷彿與十年前那個砸碎獎杯的自己重疊在了一起。
他握著筆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筆尖在紙上留下了一個深陷的墨點,像一個無法彌合的傷口。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端,陳默的房間裡隻有鍵盤的輕響和主機風扇的低鳴。
螢幕上,那個由他親手編寫的影象識彆模組,正像一個精準而冷酷的殺手,一次次破解著教育局後台彈出的、越來越複雜的圖形驗證碼。
扭曲的字母,模糊的背景,乾擾的線條,在ai模型強大的算力麵前,脆弱得如同紙糊的城牆。
淩晨兩點零三分,當最後一個驗證碼被識彆成功,螢幕中央終於跳出了一個綠色的對話方塊:“提交成功”。
陳默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身體向後靠在冰冷的椅背上。
幾乎是同一時間,係統自動生成的萬字申訴書也完成了最終的潤色,郵件附件裡,那份檔案的結尾赫然標注著一行小字:“本檔案由人類監督,但憤怒是真實的。”
他沒有絲毫猶豫,將整個破解與提交過程的錄屏檔案進行加密,打包上傳到了一個名為“404互助平台”的私密伺服器。
在備注欄裡,他隻打了一行字:如果我被查,這就是證據。
做完這一切,他關掉電腦,房間陷入一片死寂。
他不是在挑戰係統,他是在為係統打上一個本該存在的補丁,一個關乎人性的補丁。
清晨的陽光剛剛穿透夜市殘留的油煙,林楓的手機就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簡訊提示音。
他幾乎是顫抖著開啟,那一行來自教育局官方號碼的文字讓他瞬間熱血沸騰:“小石頭同學,您的複學申請已通過初步審核,現已進入為期七天的公示階段。”
成功了!
陳默的ai,那個憤怒的數字幽靈,真的衝破了那道官僚主義的高牆!
林楓像一陣風般衝進夜市,一把抱住正在煙熏火燎中埋頭烤串的小石頭。
孩子的臉上還沾著炭灰,茫然地看著這個突然失態的老師。
“我們成功了!小石頭,公示期一過,你就能回學校了!走,我陪你回去,把剩下的那些表格都填完!”林楓的聲音裡充滿了難以抑製的喜悅。
然而,小石頭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孩子瘦弱的肩膀垮了下來,他搖了搖頭,聲音低得像蚊子哼:“林老師……我不想再去了。我怕……我怕他們最後還是會說‘不行’。”那種被反複拒絕後烙下的恐懼,已經深深刻進了這個年僅十歲的孩子的骨子裡。
林楓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
他蹲下身,與孩子平視,然後緩緩開啟手機,點開了一個音訊檔案。
那是陳默發給他的,由ai合成的申訴書朗讀錄音。
冰冷、毫無感情的電子音,卻一字一句地念著那些滾燙的文字:“……教育的本質,是點燃火焰,而非填充容器。當一個渴望知識的靈魂被僵化的規則擋在門外,我們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學生的現在,更是社會的一個未來。拒絕一個孩子,就是拒絕整個未來……”
小石頭愣住了,他從未聽過有人用這樣鄭重其事的方式,來談論他上學這件事。
一滴滾燙的眼淚從他的眼眶滑落,砸在腳下燒得通紅的炭火上,發出一聲輕微而清晰的“嗤”響,像是一場無聲的融化。
孵化園的辦公室裡,孫正剛最終還是在那張申請表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鋒落下,他彷彿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低聲自語,像是在說服自己,也像是在宣告一個全新的可能:“也許……野路子,也能走出一條通往廟堂的路。”他拿起電話,撥給了自己的助理:“通知一下林楓的團隊,他們的專案初審通過了。另外,把他們的答辯順序,排到年度扶持專案答辯會的最後一個。”
電話接通的瞬間,夜市的喧囂、社羣活動室的議論、陳默房間裡的程式碼流,似乎都彙聚到了林楓的手機聽筒裡。
電話那頭,一個冷靜的、公式化的女聲傳來,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威嚴:“林楓先生嗎?這裡是孵化園專案管理辦公室。恭喜您,您的專案通過了初步審核,獲得了參加年度扶持專案最終答辯會的資格。”
林楓還沒來得及歡呼,對方的話鋒便陡然一轉。
“不過,我需要提醒您。由於近期一些與您專案相關的輿情,評委會對你們的執行方式和專案真實性,抱有極大的關注和疑慮。您的答辯被安排在週五下午最後一個。請做好準備,回答評委會所有的問題。”
電話被乾脆地結束通話。
林楓握著手機,周圍隊友們興奮的歡呼聲彷彿被隔上了一層厚厚的玻璃,變得遙遠而不真切。
他抬起頭,看著夜市上方那片被霓虹燈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夜空。
他們贏得了入場券,一張通往終極審判席的入場券。
穿過這條煙火繚繞的野路,前方等待他們的,究竟是金碧輝煌的廟堂,還是萬丈深淵的斷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