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316章 誰在給星星充電
藍色的光屏在陳默的瞳孔裡驟然熄滅,第三次了。
機房裡那股由老舊零件和過載電流混合而成的焦糊味愈發濃烈,彷彿是這間廢棄倉庫的最後喘息。
寂靜隻持續了不到半秒,就被另外兩台主機不甘的悲鳴所取代,又是兩塊刺眼的藍屏,像是三座宣告失敗的墓碑。
陳默沒有慌亂,隻是煩躁地抓了把頭發。
他迅速調出後台日誌,指尖在油膩的鍵盤上飛舞,一串串程式碼如瀑布般流過。
問題不在主機,也不在係統,所有的崩潰都指向同一個時間節點,一個微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電壓波穀。
他猛地抬頭,目光穿過昏暗的空氣,死死盯住房頂那幾根裸露在外的、蒙著厚厚灰塵的電線。
是電路,這該死的老舊電路,像一個垂暮老人的血管,已經無法為這幾顆年輕的心臟泵出穩定的血液。
“是鋁線,全都是鋁線。”一個蒼老而沉穩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眾人回頭,隻見一個穿著藍色工裝、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師傅站在那裡,是張野請來的救兵,廠裡退休的老電工李師傅。
他甚至沒看電腦,隻是走進來,用粗糙的手掌貼在牆壁上,閉著眼睛感受了片刻,就像個經驗豐富的中醫在為老房子把脈。
“牆裡都發燙了,這線,彆說帶伺服器,現在你插個電水壺都得給你跳閘。”
李工搖著頭,從隨身攜帶的帆布工具包裡掏出一個沉重的、外殼泛黃的鐵盒子,上麵布滿了劃痕和已經模糊的標識。
“沒辦法了,隻能用老家夥對付老家夥。”那是一套從退役生產線上拆下來的工業級穩壓模組,笨重,醜陋,卻堅如磐石。
“新玩意兒太嬌貴,伺候不了這老爺房。老裝置配老零件,纔不鬨脾氣。”他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開始接線。
張野看著他有條不紊的動作,忍不住笑道:“李工,您這哪是修機器,簡直是電子大夫。”
李工頭也不抬,手裡的剝線鉗上下翻飛,發出清脆的哢噠聲:“我這不是修機器,是救命。”他瞥了一眼螢幕上尚未消失的藍屏程式碼,“這些資料背後連著多少人,不比醫院裡那心跳監測儀上的曲線分量輕。”
這句話像一根針,紮進了林楓的心裡。
他意識到,靠零星的捐贈和他們幾個人的熱情,就像是在用膠帶粘合一艘即將沉沒的巨輪。
他們需要的不是修補,而是一條真正的生產線。
一個念頭在他腦中瘋狂滋長:他們必須建立一條“翻新流水線”。
當晚,本地大學城的論壇上出現一個帖子——《招募“電子垃圾”改造師,共建記憶訊號站》。
林楓沒抱太大希望,可第二天下午,一個自稱小林的學生帶著六個同學出現在了倉庫門口,他們背著雙肩包,眼神裡閃爍著極客特有的光芒,自稱“舊機翻新小隊”。
他們沒有實驗室,就去圖書館查閱老舊硬體的資料;他們沒有專業測試台,就去食堂借插座,一個個地測試電源和主機板;他們甚至沒有防靜電墊,就把收集來的快遞紙箱拆開,鋪在地上當作臨時工作台。
趙子軒敏銳地捕捉到了這股蓬勃的生命力,他架起手機,開啟了直播,標題簡單粗暴:《當代大學生如何用廢品造網際網路》。
直播間裡,彈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刷屏:“臥槽,這比我們學校的實驗課有意思一萬倍!”“這動手能力,我直接跪了!”“坐標隔壁理工大學,我們學院也想組隊加入!”
與此同時,機房的另一角,陳默在鍵盤上敲下了最後一行程式碼。
他沒有去修複那個龐大而臃腫的中心化通訊協議,而是另辟蹊徑,將其徹底打碎、重構。
他將龐大的資料交換任務拆解成無數個微小的“訊號碎片”,每一台效能低下的舊電腦,都無需再承擔整個網路的重負,它們隻需要成為一個節點,負責接收、驗證並傳遞一小片碎片。
無數的碎片彙集起來,就能拚合成完整的資訊網路。
他為這個協議取名為“螢火”。
“我們不需要依賴巨頭的燈塔,”陳默的聲音有些沙啞,但眼睛亮得驚人,“我們要讓每一台被遺忘的機器,都變成一點星光。”
測試的那個夜晚,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隨著陳默按下回車,倉庫裡,三十七台形態各異的翻新機同時發出了低沉而和諧的嗡鳴。
一秒,兩秒……當訊號站的主頁終於在主控螢幕上跳出的那一刻,整個倉庫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
網頁的背景不再是單調的白色,而是一片深邃的夜空,首頁最顯眼的位置,一個感謝名單正在緩緩向上滾動,上麵沒有真實姓名,隻有一個個捐贈者的昵--稱和他們所在的城市。
林楓看著那一行行滾動的光點,彷彿看到了無數螢火蟲,從這個國家的四麵八方彙聚而來,點亮了這片黑暗。
然而,光亮總是會引來覬覦的影子。
青禾資本的動作比他們想象得更快、更狠。
先是趙子軒的賬號,某國內最大的流量平台上,他所有關於“公益文旅”和“訊號站”的視訊一夜之間全部被下架,官方給出的理由是“內容與平台商業化定位不符”。
緊接著,張野的康複聯盟收到了所有合作方的解約電話,對方在電話裡支支吾吾,最後才透露,他們被有關部門“約談”了,理由是“與未備案的社會組織進行深度合作存在潛在風險”。
最致命的一擊,來自他們的域名。
訊號站的網址被惡意搶注,當使用者輸入地址後,不再是那片熟悉的星空,而是跳轉到一個名為“404公益商城”的網站。
網站上琳琅滿目地售賣著印有訊號站logo的聯名t恤、概念盲盒,甚至還有定價離譜的“愛心認養伺服器套餐”。
趙子軒看著那個粗製濫造的網頁,怒極反笑:“嘿,真有他們的,我們自己還沒想好怎麼活下去,他們倒先替我們想好怎麼賣錢了?”
深夜,陳默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監測到一股極其隱蔽的異常流量,正通過數個海外代理伺服器,批量抓取“螢火協議”的底層程式碼。
對方的手法很專業,但終究留下了蛛絲馬跡。
陳默順著這條線索一路追查下去,最終鎖定了一家註冊在開曼群島的空殼科技公司。
而在那家公司的股東名單裡,一個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青禾資本旗下的戰略投資基金。
“抄作業連招呼都不打一聲,真當自己是老師了?”林楓的笑意冰冷刺骨。
他盯著螢幕上那份股東名單,眼神裡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
他轉向陳默,一字一頓地說道:“開源。”
陳默愣住了。
“把‘螢火協議’的全部程式碼,毫無保留地公開,”林楓的聲音不大,卻在嗡鳴的機房裡擲地有聲,“署名就寫——404專案全體捐贈者。”
趙子軒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林楓的意圖,連夜開始剪輯新的視訊。
這一次,他沒有用激昂的音樂,也沒有用煽情的旁白,隻是將他們用紙箱當桌子、在食堂蹭電、李工滿是機油的雙手、陳默布滿血絲的眼睛,和那個“404公益商城”的截圖並列在一起。
視訊的最後,是陳默將程式碼上傳的畫麵,標題隻有一句話:《你們偷不走的,是我們一起寫的光》。
視訊發布的那一刻,像一顆火星被丟進了乾柴。
沒有水軍,沒有推廣,視訊的傳播速度卻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當晚十點,全國三十七所高校的學生,彷彿接到一個無聲的號令,自發地用台燈、手電筒,甚至手機螢幕,在宿舍的窗台上拚出了“404”的字樣。
從北國的哈工大到南疆的中山,從東海之濱的複旦到西陲的蘭大,光芒在黑暗中此起彼伏。
從高空俯瞰,長江沿線,宛如一條由無數星火彙聚而成的璀璨銀河。
機房裡,陳默的手指停在鍵盤的最後一個按鍵上。
他已經完成了所有程式碼的整理和注釋,隻剩下最後一步——點選“確認”,將這份凝聚了所有人心血的“螢火”,徹底釋放到那個名為github的、全世界程式設計師共享的數字海洋裡。
他深吸一口氣,按了下去。
上傳的進度條走得飛快,然後消失。頁麵重新整理,顯示“發布成功”。
一切都結束了,又或者說,一切才剛剛開始。
倉庫裡一片寂靜,隻有伺服器風扇仍在不知疲倦地轉動。
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盯著那塊安靜的螢幕。
他們已經將自己的火種拋向了廣闊的、深不見底的網際網路世界,接下來,是會激起燎原之火,還是會像一顆石子沉入大海,無人知曉。
那份寂靜裡,交織著孤注一擲的決絕和對未知的巨大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