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330章 低分者聯盟開張
那個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問題,沒有被說出口,而是變成了一行冰冷的字元。
林楓的手指懸在鍵盤上,404寢室裡隻有主機風扇的嗡嗡聲。
他毫不猶豫地敲下了那個足以引發輿論風暴的名字——《你也被係統打過低分嗎?
》。
這不是一個疑問,而是一聲集結的號角。
他迅速上傳了兩張截圖,一張是銀行貸款申請被拒的通知,紅色的“駁回”二字格外刺眼;另一張是他的個人信用評分明細,其中一行小字就像是對他整個人的最終評判:“公益參與度波動±17%,存在投機風險”。
帖子發布在城市訊號站,這是官方背景下唯一允許自由發言的匿名板塊。
不到十分鐘,第一個轉發者出現了。
趙子軒的賬號id,那個永遠掛著消防隊徽章的頭像,在黑夜裡就像一團跳動的火焰。
他隻加了一句評論,卻字字飽含憤怒:“原來我們這些在一線拚命救火的人,救出來的,是一群在信衡科技眼裡的‘不穩定分子’。”
這句話就像一顆火星,瞬間點燃了人們心中壓抑已久的怒火。
彷彿一夜之間,城市裡所有被數字枷鎖束縛的人都找到了發泄的出口。
不到半天時間,評論區就被徹底攻陷了。
上千條回複,講述著上千個破碎的人生故事。
“我因為連續三個月加班,沒時間參加社羣活動,被貼上了‘社交稀疏’的標簽,孩子的入學資格也被往後順延了。”
“我爸是農民,不太會用智慧手機,去銀行取錢都要我幫忙,係統就判定他‘缺乏獨立行為能力’,養老金補貼都比彆人少一檔。”
“我失業半年了,為了省錢自己做飯,外賣訂單為零,結果就被標記為‘消費降級,信用潛力低’,現在連共享單車都掃不了。”
螢幕前的陳默麵無表情,但手指卻快速地敲擊著鍵盤,就像在彈奏一首激昂的狂想曲。
他連夜編寫的爬蟲程式正在瘋狂地抓取訊號站的資料。
一條條鮮活的控訴,在他眼裡變成了一串串冰冷的程式碼和標簽。
他發現,所有這些“低分標簽”都驚人地相似,主要集中在“行為異常”“社交稀疏”“經濟波動”這些非常模糊、可以隨意解讀的維度上。
信衡科技的演算法就像一個隱藏在暗處的幽靈,它評判著每個人的社會價值,卻從不公開它的評判邏輯。
與此同時,在城市的另一角,張野正在做著一件截然不同的事情。
他所在的康複中心,聚集了一群被社會遺忘的人。
信衡係統給他們貼的標簽更加直接——“無社會貢獻價值”。
“他們不把我們這兒當成正規機構,那我們就自己來評分,”張野對著一群或迷茫、或自卑的病友說道,手裡晃著幾張剛設計好的卡片,“就叫‘互助積分卡’。”
規則簡單得近乎原始:幫腿腳不方便的老李買一次藥,積1分;陪抑鬱發作的小王聊半小時天,積1分;要是有人為了刷分天天來簽到打卡,就倒扣10分。
“誰愛裝積極誰去,咱們這兒可不興這一套。”張野說。
第一批領到積分卡的有十個人,其中有剛出院的抑鬱症患者,有因工傷致殘的青年,還有幾個無兒無女的獨居老人。
他們笨拙地用筆在卡片上記錄著彼此的善意,然後把積分卡像獎狀一樣貼在活動室的牆上。
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看著牆上那張歪歪扭扭寫著“
1”的卡片,很久都沒笑過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個淺淺的酒窩:“這回,咱們也能當一回評分官了。”
當老馬推開404寢室的門時,外麵正下著深秋的冷雨。
他手裡緊緊攥著一張紙,紙的邊緣已經被汗水浸濕,有些發皺了。
那是信衡科技寄來的《信用行為修正建議書》,措辭很禮貌,但內容卻像一把淬了毒的刀。
“馬師傅,”上麵的列印字型寫著,“您在2023年11月7日於中山路撿到錢包並上交的行為,係統判定與您日常清掃的路線有92%的偏差,而且花費的時間超出了平均值。建議您核實一下自己的動機,避免產生不必要的信用誤判。”
老馬因為憤怒,聲音微微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我掃了三十年大街,撿了七次錢包,頭一回有人誇我,還是個機器。現在倒好,我成了‘可疑善舉’?”
寢室裡一片寂靜。
林楓沒有說話,隻是從印表機裡抽出一張還有些溫熱的紙,遞給老馬。
那是一份他草擬的“低分者宣言”模板,上麵隻有幾個粗大的標題,留著大片的空白。
“馬師傅,把你想說的寫下來,”林楓的聲音很平靜,“不用考慮語句是否通順,也彆怕寫得難看,想到什麼就寫什麼。”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
趙子軒架起了攝像機,鏡頭對準了空無一人的街道和那個孤獨的身影。
這是他的係列視訊《我為什麼不夠好》的第一條。
老馬站在微弱的路燈下,背後是城市沉睡的輪廓。
他有些緊張,但當他握住那把和他差不多高的掃帚時,眼神立刻變得堅定起來。
“他們說我不穩定,”他對著鏡頭,聲音沙啞但很清晰,“可我每天淩晨四點就站在這兒了,我比你們的演算法起得都早。”
鏡頭慢慢往下移,掃過他那雙鞋尖都磨破了的解放鞋,掃過那根被手掌磨得光滑發亮的掃帚柄。
柄身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劃痕。
“這是一條街,”老馬用粗糙的手指撫摸著一道刻痕,“每掃乾淨一條街,我就刻一道。三十年,我刻滿了六根掃帚。你們的係統能看懂這些痕跡嗎?”
視訊的結尾,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映著微弱的晨光:“如果連誠實勞動都被當成一種需要被懷疑的表演,那這座城市,早就該垮掉了。”
視訊發布三小時後,播放量就突破了百萬。
彈幕像潮水一樣湧來,布滿了整個螢幕。
“他掃的不是地,是我們所有人的良心。”
“我哭了,我爸也是環衛工,他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
“信衡科技,出來受罰!”
當天深夜,404寢室的燈依然亮著。
陳默的臉上被如瀑布般流動的程式碼光芒照亮,他終於攻破了“社會貢獻值”核心計算模型的一道防火牆。
一個被加密隱藏的權重引數出現在他眼前:係統預設,“高頻使用主流app進行消費、社交和資訊獲取”,是“積極融入社會”的最高優先順序標誌。
而像老馬這樣,從不用外賣,從不刷短視訊,甚至連水電費都堅持去營業廳排隊繳納的人,被演算法自動歸為脫離數字社會的“邊緣樣本”,自然而然地被置於信用體係的最底層。
陳默深吸一口氣,敲下了最後一行指令,啟動了他秘密開發的“評分解碼器”測試版。
程式執行後,螢幕上緩緩跳出第一句診斷報告,就像一份數字生命的死刑判決書:“您的人生,因‘不夠數字化’而被判死刑。”
林楓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漸漸泛白的天際線,城市龐大的輪廓在晨曦中漸漸蘇醒。
他輕聲說道,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整個房間裡疲憊的同伴們說:
“是時候讓他們看看,什麼纔是真正的‘不穩定因素’了。”
話音剛落,寢室樓下,他用來偽裝身份的列印店門口,傳來一陣清脆的門鈴聲。
這麼早,會是誰呢?
林楓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透過窗戶的縫隙向下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