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379章 山頂的二維碼牆
山霧退去後的第三天清晨,陳默的手指突然在鍵盤上頓住。
他盯著螢幕上跳動的資料流,後槽牙咬得咯咯響:“斷了。”
正在給筆記本換電池的張野直起腰,螺絲刀“當啷”掉在泥地上:“中繼站又抽風了?”
“不是抽風。”陳默扯掉耳機線,螢幕上的ip地址框一片空白,“國訊通遠端鎖死了許可權。他們後台監測到有人違規複用廢棄中繼站的資源,直接切斷了。”他抓起桌上的馬克筆,在地圖上那個暗下去的定位點畫了個叉,“兩天前那個匿名熱點的流量軌跡被追查到了,現在連痕跡都清乾淨了。”
林楓蹲在牆角,正用鐵絲捆紮裝路由器的紙箱。
他動作一滯,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兩天他算過,靠臨時熱點傳課件,全村孩子每月能多上二十節網課;老楊的衛生室能查到最新的用藥指南;大劉修電線時能聯網看故障處理視訊。
可現在,這些剛冒頭的光,又要被掐滅了。
“臨時方案走不遠。”他站起來,紙箱在地上拖出刺耳的摩擦聲,“得建個不依賴外部審批的網路。野路子的。”
“野路子?”趙子軒從門外探進頭,手裡攥著半塊烤紅薯,“你是說……自己搭?”
陳默推了推眼鏡,眼底突然亮起來:“理論上可行。用區域網做離線資源池,再通過物理介質傳輸。比如u盤、二維碼牆……”
“二維碼牆!”林楓突然拍了下腦門。
他想起前天下山買零件時,在鎮上網咖見過用反光板貼滿牆麵的廣告牆,陽光一照,二維碼能反射出很遠。
“村後最高的坡麵,朝南,日照足。用反光布和竹竿搭麵牆,每個格子貼離線資源二維碼。村民帶手機來掃,直接下載課程、政策、診療指南。”
“那得解決三個問題。”陳默掰著手指,“靜態資源包生成、牆麵搭建、防水防潮。”
“資源包我來。”趙子軒把紅薯皮扔進灶膛,火星“劈啪”炸開,“我整理過直播彈幕,知道村民最需要什麼——全年課程、醫保政策、常見病指南,這些優先順序最高。”
張野抄起靠牆的竹扁擔:“搭建牆麵的活交給我。昨天去鄰村借了二十根毛竹,婦女們說能幫忙縫防水罩,用塑料布加麻繩紮緊。”
老周突然從門後挪出來。
這個總蹲在牆角修燈泡的電工,手裡攥著一捆裹著破布的光纖,指腹上的燙傷疤痕像褪色的郵票:“我自學熔接三年了。”他聲音啞得像砂紙,“前年家裡網線斷了,報修三次沒人來。後來自己買了熔接機,在院子裡練。你們要建網,我來接光纖。”
林楓盯著那些疤痕,突然想起前晚老周蹲在路燈下修電表的背影——他總說“電工要守本分”,可此刻,守本分的手正攥著能連起整座山的光。
“再加個‘語音信箱’功能吧。”阿珍老師的聲音輕輕飄過來。
她站在門檻邊,教案夾在腋下,發梢沾著晨露,“在外打工的爸媽錄段話,孩子掃碼就能聽。”她指尖摩挲著教案封皮,那上麵有塊淡藍色的水漬,“上回小梅說,她三年沒聽見爸爸的聲音了。”
所有人都停下動作。
張野手裡的扁擔“咚”地砸在地上,陳默的馬克筆滾出半米遠,連灶膛裡的火星都靜了一瞬。
施工那天,晨光剛爬上山頂。
孩子們舉著竹竿跑過田埂,竹梢上的紅綢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婦女們在曬穀場支起縫紉機,“噠噠”聲裡,防水罩的邊被縫得嚴嚴實實;大劉帶著護線隊扛著鐵釺往山頂爬,他褲腳沾著露水,卻喊得比山雀還響:“都把勁兒使在石頭縫裡!這牆得立十年!”
老周跪在村委會後院,熔接機的藍光映著他的臉。
他把光纖放進v形槽,微調顯微鏡,右手拇指壓下電極——“滋”的一聲,兩根光纖在電弧裡熔成一體。
“熔接點損耗不能超過0.3分貝。”他頭也不抬地說,“不然訊號傳到山頂會散。”
陳默在臨時搭的棚子裡敲程式碼。
他麵前擺著三台二手筆記本,螢幕上的程式碼像瀑布般流淌。
“靜態包要壓縮到最小體積,同時保證解壓後內容完整。”他抹了把額頭的汗,“趙子軒,把那袋話梅遞我——腦子要燒了。”
趙子軒正趴在桌上整理資源。
他麵前堆著二十幾本筆記本,全是這半個月直播時記的村民需求:“王嬸要醫保報銷流程”“二牛要考電工證的題庫”“老楊要《鄉村醫生手冊》最新版”。
他抓起話梅扔過去,突然笑出聲:“你說咱們現在像不像……造諾亞方舟的?”
“更像種星星的。”林楓蹲在牆根,正和幾個孩子貼二維碼。
他手裡的反光布泛著銀白的光,每個二維碼都用塑封膜包了三層。
山風掀起他的衣角,他望著正在成型的牆麵——五米高,八米寬,一百個格子整整齊齊,像麵等待被點亮的棋盤。
夕陽把牆麵染成金紅色時,工程終於收尾。
小梅是第一個掃碼的。
她攥著阿珍老師的手機,指尖抖得像片葉子。
螢幕亮起的瞬間,“初中數學全集”幾個字跳出來,她突然捂住嘴,眼淚砸在反光布上,把“全等三角形”的圖案暈成一片模糊。
“原、原來不用等三天山路……”她轉身朝阿珍老師跑去,馬尾辮在風裡甩成小旗,“老師!我能跟上進度了!我能!”
阿珍老師接住她,眼鏡片上蒙了層水霧。
她望著牆麵上跳動的光斑,輕聲說:“能的,小梅。以後都能。”
夜色漫上山頭時,牆下聚了一圈人。
老楊舉著手機,耳機裡傳來沙啞的男聲:“爸,我工地發工資了,下月給您寄藥。上次您說腿疼,我托人買了膏藥……”他背過身去,肩頭一抽一抽的,手機螢幕的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王嬸舉著手機喊:“他叔!快來看!醫保報銷要準備的材料都在這兒!”她老伴兒顛著腳湊過去,老花鏡滑到鼻尖:“真的?那我明兒就去鎮裡……”
林楓站在牆下,聽著四周的動靜。
有孩子的笑聲,有老人的驚歎,有壓抑的抽噎。
山風裹著草木香吹過來,牆麵的反光布閃著細碎的光,像有人把星星揉碎了撒在上麵。
趙子軒的直播鏡頭掃過人群,彈幕又開始瘋漲。
“我在”“加油”“複製到我們村”的字樣擠得螢幕直顫。
陳默突然“咦”了一聲,湊到筆記本前:“後台有異常訪問——北京、上海的教育機構,還有公益組織,在批量下載資源包。他們留言說要‘複製到更多斷網村’。”
“更離譜的是這個。”他點開一條新訊息,念出聲:“‘你們用土法實現了p2p邊緣快取,我們是電信研究院的,想申請實地調研。’”
林楓還沒來得及說話,手機在褲袋裡震動起來。
是阿傑——那個總在直播彈幕裡刷“666”的it小哥。
訊息框彈出一行字:“內部郵件泄露,國訊通要派‘技術巡查組’來‘評估非法網路’。”
他抬頭望向山頂的光牆。
夕陽已經完全沉下去了,牆麵卻還泛著微光,像塊不會熄滅的碑。
風掠過他的耳際,他輕聲說:“他們以為來拆網——可我們,已經把種子撒出去了。”
山腳下的公路上,一輛印著“國訊通技術巡查”字樣的皮卡正碾過碎石。
車燈劃破暮色,在山路上拉出兩道雪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