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386章 投影儀裡的星星
仁濟評估組的公告如同一道冰冷的驚雷,在午夜時分炸響。
次日上午九點,青禾孤兒院關停聽證會。
這封措辭官方的郵件,不僅宣告了那群孩子的命運即將被公開審判,更像是一封直接遞到林楓臉上的戰書。
他們選擇在輿論還未發酵的黎明前,用最權威、最不容置喙的方式,快刀斬亂麻。
空氣彷彿凝固了。
團隊的所有人都擠在陳默那間堆滿伺服器的出租屋裡,沉默得能聽見散熱風扇的嗡鳴。
“他們這是要徹底堵死我們的路。”張野一拳砸在桌上,震得鍵盤嗡嗡作響,“等到聽證會結束,一切塵埃落定,我們再做什麼都晚了。”
林楓的目光死死釘在螢幕上“聽證會”三個字上,大腦飛速運轉。
對方的意圖很明顯:利用官方程式,將“係統評分”這一行為合法化、公開化,一旦通過,青禾的關停就成了板上釘釘的“合理優化”,而不是一次冰冷的淘汰。
他們必須搶在明天九點之前,把話語權從仁濟手裡奪回來。
“子軒,”林楓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冷靜得可怕,“你的視訊,現在就發。”
趙子軒猛地抬頭,
“沒有黃金時間了,”林楓斬釘截鐵,“他們的聽證會,就是我們的倒計時。我們沒有時間按部就班,必須在他們開口之前,讓所有人先聽到孩子的哭聲。”
趙子-軒不再遲疑,深吸一口氣,手指在鍵盤上敲下指令。
幾秒鐘後,《被刪除的孩子》第一集,在數十個社交平台同步上線。
視訊的開篇異常安靜,鏡頭緩緩推近,一個瘦弱的男孩蜷縮在輪椅裡,他就是小星。
畫麵上,一行冰冷的係統評語浮現,緊接著,經過ai技術處理的聲音,用一種毫無波瀾的語調,將評語唸了出來:“目標編號73,情緒表達缺失,社互動動能力低於閾值,未來社會貢獻率預估為零。綜合評定:建議分流。”
這聲音,正是仁濟評估係統宣傳片裡那個標榜著“客觀公正”的ai播報員的聲音。
緊接著,鏡頭猛然一轉,對準了小星那雙因為肌肉萎縮而扭曲的腳。
他用儘全身力氣,腳趾在特製的鍵盤上,一下,又一下,極其艱難地敲擊著。
螢幕上,五個血紅色的字,一個一個地蹦出:我-不-想-消-失。
那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儘生命最後的力氣,從骨頭縫裡擠出來的哀嚎。
視訊的最後,畫麵暗下,隻剩下趙子軒壓抑著顫抖的畫外音:“係統說他沒有未來,可他還想喊一聲媽媽。”
視訊像一顆深水炸彈,在深夜的網際網路上轟然引爆。
與此同時,陳默已經將最後一行程式碼敲下。
他拔掉網線,一台完全離線的投影係統搭建完成。
資料庫裡,是137名曾被係統評分為“不合格”的孩子照片,每一張笑臉背後,都連結著一段用隱藏攝像頭拍下的,最真實的生活片段。
他們吃飯、唱歌、畫畫,笨拙地給護工阿姨捶背。
這些瑣碎的、不被量化的日常,是他們存在過的唯一證明。
“裝置和備用發電機都好了。”張野扛起沉重的投影儀,看向林楓,“老規矩?”
林楓點頭,抓起一件外套:“我負責引開後門的保安,給你爭取十五分鐘。”
青禾孤兒院的後巷,黑暗而潮濕。
林楓故意弄出了巨大的響動,成功引走了巡邏的保安。
張野趁機扛著裝置,像一隻靈貓,迅速翻過圍牆,在斑駁的外牆上找到了最佳的投影位置。
當發電機低沉的轟鳴聲響起,第一束光刺破黑暗,精準地打在了孤兒院那麵飽經風霜的牆壁上時,整個世界彷彿都安靜了。
小星那張放大了十倍的笑臉,清晰地出現在牆上。
照片裡的他,正被護工李蘭抱著,努力地想去夠一個氣球。
那笑容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
正在房間裡陪著小星的李蘭最先聽到了屋外的動靜,她推著輪椅來到窗邊,瞬間呆住了。
牆上,一個又一個孩子的笑臉,如同一部無聲的電影,緩緩流淌。
那些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麵孔,此刻正被光芒照亮,彷彿在向這個世界宣告他們的存在。
輪椅上的小星,也看到了牆上那個大大的自己。
他的喉嚨裡發出一陣嗬嗬的聲響,渾濁的眼睛裡第一次爆發出如此明亮的光彩。
突然,他用儘了全身的力氣,開始瘋狂地拍打輪椅的扶手,口中斷斷續續地,發出誰也聽不懂,卻又無比清晰的音節:“啊——啊——啊——”
李蘭再也控製不住,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緊緊抱住小星顫抖的身體,淚水決堤:“他們看見你了,小星!他們終於看見你了!你不是一串數字,不是啊!”
聽證會現場,氣氛莊嚴肅穆。
仁濟的代表正襟危坐,評估官手持報告,用一種不容置喙的口吻,宣讀著係統篩選的必要性。
“……我們的社會資源是有限的,為了最大化利用,為了讓更多有潛力的孩子得到更好的發展,優勝劣劣,是必須經曆的過程……”
“我反對。”一個清脆而堅定的聲音打斷了他。
所有人循聲望去,隻見蘇晚晴一身黑色正裝,胸前彆著“高校社工係代表”的胸牌,正站在記者席的後排。
她沒有理會眾人驚愕的目光,徑直走到發言席前,將一份聯合簽名的抗議書遞交上去。
評估官皺起眉頭,語氣中帶著一絲傲慢:“這位代表,請注意你的言辭。資料是不會說謊的,他們的綜合價值評分……”
“價值?”蘇晚晴猛地抬高了聲音,她突然開啟隨身攜帶的平板電腦,將螢幕轉向了現場所有的攝像頭。
螢幕上,正是小星用腳趾敲下“我不想消失”的畫麵,緊接著,是孩子們圍在一起,跑著調唱《世上隻有媽媽好》的片段,最後,是老吳在日記本上,一筆一劃記錄下每個孩子微小進步的特寫。
“你們說他們沒有價值?”蘇晚晴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定格在正前方一台正在直播的攝像機鏡頭上,她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了整個會場,也傳遍了網路,“那請告訴我,為什麼他們還在如此努力地活著?”
全場死寂。
評估官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台下的記者們則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紛紛將鏡頭對準了蘇晚晴。
她沒有退縮,迎著無數閃光燈,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過去,他們無法為自己辯解。但這一次,我為所有沉默的孩子發聲。”
幾乎在同一時刻,趙子軒的個人賬號開啟了一場沒有任何預告的直播。
直播間的標題簡單卻震撼:“今晚,我們不評分,我們放星星。”
畫麵裡,正是青禾孤兒院牆上那不斷變換的孩子們的笑臉。
直播間裡,趙子軒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在公屏上打出了一行字:“如果你身邊也有這樣的孩子,請為他們,點一束光。”
彷彿一個訊號。
幾分鐘後,全國各地,數十家同樣麵臨著被“優化”風險的福利機構,自發地做出了響應。
他們沒有專業的投影裝置,就用手機的閃光燈,用車燈,用最普通的手電筒,將自己院裡孩子的照片,打在牆上,打在窗戶上,打在任何一片能被看見的地方。
無數微弱的光束,在中國的版圖上,如星星之火,悄然燎原。
直播間的彈幕瘋了。
一條條滾動的留言彙成了光的海洋:“他在。”“她在。”“坐標xx,我們都在。”
陳默的電腦前,流量資料曲線已經突破了平台的最高限製,發出了刺耳的警報。
但他的注意力卻被另一組異常資料吸引——一個來自仁濟集團總部的ip,正在瘋狂抓取、分析他們直播中的所有視訊資料。
“他們在乾什麼?”張野湊過來問。
陳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們在學習。學習如何讓他們的係統,顯得更有人情味。”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聽證會被迫中止。
林楓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阿傑發來的最後一條加密訊息:“高層緊急會議,決定暫緩青禾關停。但他們不會放棄,計劃換皮重建,新名字都想好了——陽光成長中心,會用一套全新的、更隱蔽的演算法繼續篩選。”
林楓抬起頭,望向窗外。
後巷牆上的投影儀已經沒電了,光束熄滅,但小星那張笑臉的輪廓,彷彿被烙印在了牆壁上,久久不散,像一顆不肯墜落的星。
一隻手遞過來一張紙,是蘇晚晴。
她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後。
“這是我托老師拿到的,”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卻異常堅定,“全省所有福利機構,係統評分低於60分的,一共23家。孩子們,都在等。”
林楓接過那張薄薄的紙,卻覺得重逾千斤。
他聽見自己輕聲說:“他們以為改個名字,就能重新開始……”
他頓了頓,目光穿透黑夜,彷彿看到了那塊即將掛上“陽光成長中心”的嶄新招牌。
“可我們,才剛剛開始。”
遠處,第一縷微弱的晨光爬上牆頭,恰好照亮了投影曾打出的那個血紅色的“媽”字的殘留印記。
那顏色,像未乾的血,也像燃起的希望。
新的戰爭,在黎明前,已然敲響了戰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