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392章 百人靜坐,攝像頭全黑
白板上的墨痕還未乾透,林楓的手機在桌上震動起來。
陳默推了推眼鏡,螢幕藍光裡映出他熬紅的眼:“樣本庫壓縮完成,需要我幫你剪片嗎?”
“不用。”林楓摸過馬克筆,在白板“換不掉的憤怒”旁邊畫了個箭頭,筆尖戳得紙麵沙沙響,“這片子得我自己來。”他拖過椅子坐下,電腦裡幾十個素材資料夾像待拆的信,最上麵那個標著“老馬”——昨天下午在廠區樓梯間,老馬撩起後頸衣領,露出大片暗紅的膏藥:“小楓你拍這個,我低頭不是偷懶,是頸椎疼得像有人拿錐子紮。”
滑鼠滾輪滾動的聲音在深夜格外清晰。
小劉的素材是在醫院拍的,他蜷在走廊長椅上,喉結因為咳嗽而劇烈起伏:“係統說我咳嗽影響效率,可醫生說我肺炎拖了半個月……”趙子軒的素材最特彆,他坐在工位上對著空氣發呆,手機備忘錄裡躺著沒寫完的辭職信:“那天我盯著天花板想,我是該繼續當係統的提線木偶,還是做回會發呆的活人?”還有個女工的素材,她趴在車間窗台,鏡頭裡能看見遠處幼兒園的小紅旗——“今天我閨女生日,她在電話裡說,媽媽你看,天空有朵雲像蛋糕。”
林楓的拇指停在暫停鍵上,喉結動了動。
螢幕裡女工的側臉被陽光鍍了層金邊,她嘴角的弧度和係統判定“異常”的截圖重疊——那天係統說她“麵無表情消極怠工”,可此刻他分明看見,她睫毛上沾著笑的碎光。
“需要加bgm嗎?”陳默探過頭,後頸還粘著沒撕乾淨的便利貼,“我這有首《平凡的光》,適合……”
“不用。”林楓打斷他,指尖在鍵盤上敲出清脆的響,“用他們的原聲。老馬揉頸椎的聲音,小劉咳嗽時的抽氣聲,女工輕輕‘嗯’了聲應女兒的那下……”他突然頓住,盯著時間軸上跳動的數字,“對了,結尾得給大周留鏡頭。”
淩晨三點,張野踢著椅子走進來,手裡拎著袋油乎乎的煎餅果子:“展板印好了,你猜我在列印店碰到誰?”他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扔,油星子濺在陳默的鍵盤縫裡,“隔壁廠的老周,聽說我們要搞展覽,非把他兒子畫的‘站直的爸爸’塞進來——說係統總說他站姿不標準,可他兒子說,爸爸的背是被生活壓彎的,但心是直的。”
陳默的電腦突然發出蜂鳴,他快速敲擊鍵盤,螢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程式碼:“找到了!情緒識彆模組依賴固定光照,我寫個光擾指令碼,讓攝像頭頻閃……”他的手指在觸控板上劃出殘影,“這樣它們就會把人臉識彆成噪點,不是壞了,是它們‘看不見’了。”
“好樣的。”張野拍他後背,煎餅果子的蔥香混著陳默身上的咖啡味,“明早六點,我去廠區後門搬展板——老馬說他叫了二十個老工友,小劉聯係了三十個同病房的病友,大周把保安隊的兄弟全發動了。”他蹲下來翻揹包,摸出疊皺巴巴的a4紙,“這是標語,你看這句怎麼樣?‘標記為怠工——實際在忍痛完成訂單’?”
林楓沒接話。
他盯著視訊最後一幀:大周穿著保安製服站在鏡頭前,腰椎處的護具勒出深痕,可他抬頭時眼睛亮得像星子:“我站不直,是因為腰椎做過手術——但我的心,比誰都正。”
天剛矇矇亮,阿珍的簡訊就炸了屏:“我在後門傳達室,彆讓保安攔我。”
林楓趕到時,她正攥著一疊檔案站在梧桐樹下,晨露打濕了她的高跟鞋。
“他們被係統自動辭退了。”她把檔案往他懷裡塞,指甲蓋還是泛白的,“申訴材料全被駁回,理由都是‘資料客觀’……”她突然頓住,喉結動了動,“其中一份是你表哥的,上個月他老婆住院,他每天下了班去醫院陪床,係統說他‘夜間活躍度異常’。”
林楓的手指在檔案上頓住。
表哥的工號他太熟悉了,去年過年還在飯桌上聽他說“這係統能監控到上廁所時間”。
他翻到最後一頁,駁回意見欄裡“資料客觀”四個字紅得刺眼,像滴沒擦乾淨的血。
“我簽了字。”阿珍突然說,聲音輕得像被風吹散的柳絮,“hr必須確認辭退流程,可我知道他們不該走……”她低頭盯著自己的工牌,銀鏈子在晨光裡泛著冷光,“昨天你們的視訊素材裡,有個女工是我大學室友,她女兒生日那天,我在後台標記她‘異常’。”
林楓沒說話。
他把檔案收進帆布袋,抬頭時看見阿珍眼角的淚痣在發抖。
“現在,輪到我們讓他們看見。”他說,伸手碰了碰她攥著工牌的手背,“你能來,已經是最好的看見。”
阿珍突然摘下工牌,輕輕放在張野剛擺好的展板旁。
金屬牌磕在展架上,發出清響。
“這東西不該是枷鎖。”她說完轉身要走,又回頭補了句,“十二點整,廠區所有在職員工的攝像頭都會關閉——我讓it部的老王改了許可權。”
中午十二點,廠區外的梧桐樹上飄著蟬鳴。
老馬舉著“低頭≠走神”的展板站在最前麵,膏藥味混著他身上的煙草香;小劉咳得彎下腰,卻用另一隻手死死攥住“咳嗽≠消極”的標語;大周挺直腰板,護具勒得他額頭冒汗,可他舉著“站姿≠忠心”的展板,像在舉一麵旗。
趙子軒的直播鏡頭掃過人群,彈幕瞬間被“破防了”“看哭”刷滿。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家人們,現在鏡頭裡的每一張臉,都曾被係統判定為‘異常’——但他們今天站在這裡,就是最正常的證明。”
“準備。”陳默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來,他蹲在旁邊的奶茶店二樓,手機螢幕亮得刺眼,“三、二、一……”
三百個監控攝像頭在同一秒黑屏。
陳默的手指還按在傳送鍵上,額角的汗順著下巴滴在鍵盤上:“不是壞了,是它們終於‘看不見’了。”
靜默像塊石頭砸進人群。
沒有口號,沒有喊叫,千名在職員工同步關閉工位攝像頭,在各自的工位上坐下。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鍵盤上,照見有人在便簽紙上寫“我在”,有人把工牌翻過來,背麵貼著孩子的照片,有人隻是望著窗外,嘴角輕輕翹著——像極了那個女工看“蛋糕雲”的模樣。
傍晚六點,智管人力的公告推送彈出時,林楓正坐在回程的公交上。
張野湊過來看手機,念出聲:“暫停智慧考勤係統自動辭退功能,啟動人工複核流程……”他突然笑了,笑聲撞在車窗上,“股價跌了17%,夠那些老闆喝一壺的。”
“值得嗎?”張野問。
林楓望著窗外飛逝的街燈,玻璃上倒映出他微彎的眼角。
“下次見麵,我會在你們的後台。”他說,聲音輕得像句承諾。
陳默的手機在包裡震動。
他摸出來,匿名郵件的附件圖示在螢幕上閃著幽光——是“智管人力”向保險公司出售員工行為資料的合同掃描件。
他沒開啟,隻回了句:“我們已經開始了。”
公交轉過街角,林楓的手機彈出提示:“《你們說我在摸魚?那是在想媽媽》播放量突破百萬。”他點開視訊,最後一幀大周的臉在螢幕上放大,背景音裡突然混進個小女孩的聲音,脆脆的:“媽媽你看,那個叔叔的眼睛在發光!”
他關掉手機,望著窗外漸濃的暮色。
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兜裡皺巴巴的工牌——阿珍的,背麵用馬克筆寫著一行小字:“謝謝你們讓我看見,人該有的樣子。”
而此刻,某個寫字樓的落地窗前,有人盯著熱搜上“我在想媽媽”的話題,指節捏得泛白。
他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卻在碰到杯壁的瞬間頓住——杯壁上還留著早晨女工的指紋,淡淡的,像朵沒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