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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442章 聾啞人比誰都聽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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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鈴聲打破了辦公室午後的寧靜,張野抓起話筒,聽筒裡傳來青河縣特殊教育學校老師壓低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驚慌。

“張老師,您快來看看吧……盲文班的孩子們,最近有點不對勁。”

“怎麼了?”張野的心猛地一沉。

“他們……他們總在課間偷偷摸對方的手心,像是傳遞什麼暗號。我們收繳了一些紙,上麵畫著些奇怪的凸點圖,問他們是什麼,誰也不說。”

張野放下電話,外套都來不及穿,抓起車鑰匙就衝了出去。

一路風馳電掣,那所安靜的校園輪廓在他視野裡越來越清晰,他的心跳卻越來越快。

他想過無數種悼文傳播的方式,卻從未想過會是這樣一條路徑,一條通往最柔軟、最黑暗也最純粹世界的路徑。

推開盲文班的教室門,一股混雜著書本氣味和孩子體溫的暖氣撲麵而來。

教室裡異常安靜,隻有幾個孩子圍坐在一起,手指在空中比劃著,然後小心翼翼地探向彼此伸出的手掌。

他們的指尖像最精密的刻刀,在另一片溫熱的麵板上,一筆一劃地“書寫”著什麼。

陽光透過窗戶,給他們專注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神聖得如同某種古老的儀式。

帶班老師一臉無措地站在旁邊,對張野搖了搖頭。

張野緩緩走過去,蹲在一個看起來最小的男孩身邊。

那孩子的指尖剛剛在同伴的掌心完成最後一“劃”,他似乎感覺到了身邊的動靜,小小的頭顱微微側轉,鼻翼翕動著,像是在分辨空氣裡的陌生氣息。

“老師?”他試探著問。

張野的心被這聲清脆的童音刺得生疼。

他伸出手,輕輕覆蓋住男孩那隻還在微微顫抖的小手,用自己粗糙的指腹感受著他掌心麵板的細膩與溫熱。

“你們在做什麼?”張野的聲音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這片寂靜。

男孩沒有回答,而是仰起那張看不見任何光亮的臉,空洞的眼眶“望”著張野的方向,嘴唇翕動了幾下,用一種近乎夢囈的語調問道:“老師,我們剛剛寫完的那段話,是不是很重?我昨晚夢見它了,它變成一塊大石頭,壓在我的胸口,讓我喘不過氣。”

一瞬間,張野感覺自己的呼吸也被奪走了。

他看著這個孩子,看著他身後那些同樣安靜而執拗的孩子們,他們正在用自己唯一能夠感知世界的方式,一筆一劃地,將一篇沉重的悼文刻進自己的記憶和彼此的身體裡。

他們或許不完全理解那些句子的含義,但他們能用最原始的觸覺,感受到文字蘊含的重量。

那重量,壓在了這個孩子的夢裡。

回到聯絡點,張野將學校裡發生的一切告訴了林楓和趙子軒。

辦公室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隻有窗外車流的雜音偶爾飄入。

“我們錯了。”林楓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拳頭在桌上重重一捶,“我們不該讓孩子們去背負這些,他們是在用自己的靈魂去承載我們都覺得沉重的東西。”

趙子軒臉色蒼白,他低聲道:“這是我的疏忽,我隻想著覆蓋所有群體,卻沒想過對他們來說,這意味著什麼。”

張野搖了搖頭,眼眶發紅:“不,他們是自發的。是那篇文字本身的力量,穿透了黑暗,找到了他們。但林楓說得對,我們必須找到新的方法。一種……不會壓垮他們的方法。”

林楓站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腦子飛速運轉。

孩子們用手“聽”到了文字的重量……用手……聽……用身體……說?

一個大膽至極的念頭如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

“既然他們能用手‘聽’文字,那能不能用身體‘說’?”他停下腳步,眼睛裡閃爍著一種狂熱的光芒,“聲音會被監聽,文字會被刪除,但動作呢?無聲的動作呢?”

他立刻撥通了大牛的電話。

大牛是他們團隊裡的技術鬼才,精通程式設計和各種冷門知識。

林楓用最快的語速描述了自己的想法:“把悼文裡最核心、最具有衝擊力的句子,拆解成一組視覺語言。不是複雜的手語,而是像密碼一樣,簡潔、標準、易於模仿的動作。十四句,我們就設計十四組標準手語編碼!”

電話那頭的大牛沉默了幾秒,隨即爆發出興奮的笑聲:“我懂了!視覺上的摩斯電碼!一套隻屬於我們的‘方言’!給我半天時間!”

當晚,一個無聲的教學視訊便製作完成。

視訊背景是純黑色,一個穿著深色衣服的人,用清晰、緩慢、極具力量感的手勢,做出了十四組動作。

沒有配樂,沒有旁白,隻有動作的起落。

趙子軒拿到視訊後,他將其上傳至國內最大的一個聾啞人社交平台,標題取得極為樸素:《家鄉話手勢教學》。

視訊簡介更是寫得毫無破綻:“祖輩傳下來的一些土話手勢,現在村裡的年輕人都快不會了,錄下來做個紀念。”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的資料監控中心裡,陳默正盯著螢幕上不斷跳動的流量曲線。

一個新發布的視訊流量出現了異常的指數級增長,瞬間湧入了數萬的訪問量,這立刻觸發了係統的初級警報。

然而,ai內容審核係統掃描數遍,給出的報告都是“無風險”。

原因很簡單——全程無聲,無敏感文字,畫麵乾淨,無法從資料庫中匹配到任何違規內容。

但陳默的直覺告訴他,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手動調取了訪問ip的來源,瞳孔驟然收縮。

後台赫然顯示著大量異常登入,ip地址指向各地的縣殘聯、市特殊教育中心、聾啞協會……這些看似毫不相關的單位,此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指揮著,精準地彙集到了這個視訊之下。

他沒有立刻切斷視訊源,而是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

幾行程式碼下去,一個陷阱被悄然設定。

他將視訊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無形的開關:任何使用者點選視訊畫麵的任意一幀,都會被無聲無息地跳轉到一個加密的映象頁麵。

頁麵上,是那篇完整的悼文,以及下方一麵不斷增加著新名字的“我們記得你”電子簽名牆。

“發現高危流量源,關聯多個官方背景ip,請求處置。”一條預警資訊彈到了值班員小林的桌麵上。

小林是個剛畢業不久的年輕人,他點開預警,看到了那個名為《家鄉話手勢教學》的視訊和後台密密麻麻的ip列表。

他看到了“殘聯”、“特教中心”這些字眼,又看到了視訊下方一行小小的分類標簽——“無障礙服務”。

他沉默了,滑鼠懸停在“一鍵遮蔽”的紅色按鈕上,猶豫了足足半分鐘。

最終,他移動滑鼠,點選了另一個選項,在備注欄裡敲下了一行字:疑似為殘障人士提供特殊文化服務,技術性調整。

他將這一批所有關聯ip,悉數拖入了“無障礙服務白名單”。

當晚八點,趙子軒開啟了他的個人直播。

開播不到十分鐘,線上人數就突破了十萬。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唱歌或者聊天,而是將鏡頭對準了舞台中央。

一位麵容清秀的聾啞女孩,安靜地站在那裡。

趙子軒對著麥克風說:“今晚,我不說話。我請來了一位朋友,她想給大家講一個關於她鄰居王姨的故事。請各位靜靜地看,哪怕隻有十秒鐘。”

說完,他便退到一旁,將整個舞台交給了女孩。

女孩開始用手語“講述”。

她的動作時而輕柔,像是在撫摸一件珍愛的毛衣;時而急促,像是在爭辯什麼;時而悲傷,雙手捂住臉,肩膀微微顫抖。

直播間的彈幕起初全是問號。

“搞什麼?啞劇嗎?看不懂啊!”

“主播人呢?翻譯呢?”

“換個人吧,沒意思。”

趙子軒視若無睹,隻是靜靜地看著。

三分鐘後,彈幕的風向開始變了。

“等一下,我用app查了幾個手語詞典,那個動作……是‘毛衣’的意思?”

“她好像在說‘毛衣沒織完’……”

“天啊,那個捂臉的動作,是‘再也見不到了’,我認識一個聾啞朋友,他做過這個手勢。”

“她說的是王姨的故事……是那個王姨嗎?”

“淚目了……”

彈幕從不解到猜測,再到震驚,最後化為一片無聲的悲傷。

成千上萬的觀眾,通過查閱資料、互相詢問,共同完成了一場跨越語言障礙的“解碼”。

他們自己動手,拚湊出了那個被抹去的故事。

直播結束前,趙子軒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隻是在螢幕上打出了一行巨大的字幕:“有些話,不需要聲音,也能震耳欲聾。”

同一時刻,張野正在巡查市集裡的一個聯絡點。

那是一家盲人按摩店,也是他們傳遞訊息的中轉站之一。

可今晚,店門緊閉,平日裡溫暖的燈光也熄滅了。

他心頭一緊,推門進去。

屋裡空蕩蕩的,按摩床都被搬走了。

隻有一張舊木桌擺在正中央,上麵整整齊齊地放著十副盲文板和鐵筆。

張野走上前,拿起其中一塊,用指腹輕輕撫摸上麵已經刻好的凸點。

是悼文的第一段。

他拿起第二塊,是第二段。

第三塊,第四塊……十塊盲文板,拚起來就是一篇完整的悼文。

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店主老陳發來的語音。

老陳的聲音沙啞而堅定:“張先生,我這店不做了。但我的十個徒弟,都還在。他們每人背了一段。他們走南闖北,靠這手藝吃飯,走村串戶,去的地方比我們誰都遠。這東西,他們會帶到每一個需要的人身邊。”

張野放下手機,指尖再次撫過那些冰冷堅硬的塑料凸點。

在寂靜的空屋裡,他忽然覺得它們不再是死的文字。

它們像一顆顆微小而倔強的心臟,在他的指下,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動著,敲打在青河縣無邊的夜色裡。

而另一邊,林楓剛剛關閉了趙子軒直播的後台資料頁麵。

巨大的成功帶來短暫的興奮後,一種更深沉的思慮湧上心頭。

從孩子們的掌心傳文,到聾啞群體的無聲講述,再到盲人技師的走村串戶……他們像一群在黑暗中摸索的工兵,用儘一切辦法,開辟出一條條傳遞記憶的崎嶇小路。

他們贏得了戰術上的勝利,但這一切似乎都隻是出於一種本能的反抗。

他忽然意識到,他們一直在戰鬥,卻從未真正理解自己所使用的“武器”——那篇悼文,以及由它引發的一切。

它不僅僅是情感的宣泄,它已經變成了一種符號,一種力量。

而任何一種力量,一旦被組織、被傳播、被賦予如此沉重的意義,就必然會進入一個更複雜、更危險的場域。

他們,是不是在無意中,將一場關於記憶的私人戰爭,變成了一場無法預知走向的公共博弈?

這個念頭讓林楓背脊發涼,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對這場鬥爭的理解,或許還停留在過於淺薄的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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