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462章 黑板該砸了
智慧教育雲平台。
這六個字如同六枚冰冷的鋼針,瞬間刺入陳默的眼眸。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短暫停留了零點一秒,緊接著化作一道道殘影。
無數程式碼在螢幕上瘋狂滾動,他宛如一個在資訊洪流中逆行的獵人,順著那個異常ip留下的微弱蹤跡,層層剖析,直搗核心。
最終,目標鎖定在了平台下屬的一個本地運維組,具體到一個工位的id上。
劉技術。
當這個名字從資料庫中跳出時,還附帶了一份不太起眼的內部處分通知。
原因是:在係統邏輯研討會上,他多次公開質疑“智慧育人係統”的核心演算法,認為其存在歧視性風險,擾亂了會議秩序,因此被調離核心崗位。
原來是他。
陳默恍然大悟。
這位被邊緣化的技術員,選擇以自己的方式發出了警報。
幾乎與此同時,一個加密檔案包悄然出現在他的接收端,傳送者正是那個匿名的ip。
沒有多餘的文字,隻有一個檔案。
解壓,開啟。一段原始的音訊檔案被標記為“教學冗餘素材”。
陳默毫不猶豫地將檔案轉發給了趙子軒。
耳機裡,在電流的微弱雜音過後,一個年輕且充滿激情的聲音噴湧而出,彷彿能夠穿透時空,點燃人心。
“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
趙子軒的身體猛地一震,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
那是去年,在青蒙山區支教時,他給孩子們上的最後一堂語文課,講的是《少年中國說》。
他記得那個下午,陽光透過破舊的窗戶灑在孩子們黝黑的臉上,他們的眼睛裡閃爍著他從未見過的光芒。
然而,在這段錄音檔案的屬性備注裡,一行冰冷的係統判定文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刺進了他的心臟。
“判定結果:內容煽動性強,情感輸出超標,不適宜推送給低信用分家庭學生群體。”
自己當年那份最純粹的熱血與希望,如今竟被冷冰冰的機器定義為對某些孩子有害的“精神汙染物”。
趙子軒的拳頭狠狠砸在桌上,骨節與桌麵碰撞發出沉悶的巨響。
他雙目通紅,牙關緊咬,胸口劇烈起伏。
“我們去支教,是去給他們點亮一盞希望的燈,不是去給他們未來的絕路遞刀子!”
怒火在燃燒,但理智告訴他,這絕非個例。
當晚,趙子軒一刻也沒耽擱,帶著那段屈辱的錄音,驅車前往青州大學。
在檔案館的地下庫房裡,林楓早已等候多時。
在刺眼的燈光下,兩人的臉色同樣陰沉。
“這不隻是你一堂課的問題。”林楓把電腦螢幕轉向他,上麵是一張遍佈全國的地圖,二百一十七個紅點,觸目驚心。
“智慧教育雲平台”的子係統,“智慧育人係統”,已經悄無聲息地在全國二百一十七所試點小學完成部署。
學生入學的那一刻,家庭信用碼便與學籍永久繫結。
係統後台,一道無形的牆瞬間築起。
高信用分家庭的子女,被自動分流進“精英通道”。
他們的課表上,是人工智慧程式設計互動課、邏輯思辨沙龍、虛擬現實環球曆史……係統鼓勵他們質疑、創造、引領。
而牆的另一邊,低信用分家庭的孩子,則被推送截然不同的“基礎生存課程”。
螢幕上,課程標題清晰可見:《如何安全高效地使用農具》《外出務工法律常識與注意事項》《城市服務業禮儀速成》……
林楓的手指在冰冷的螢幕上劃過,語氣中帶著一絲徹骨的寒意:“這不是因材施教,這是因‘信’施教。在他們連世界是什麼樣都還沒看清的時候,就用父輩的‘信用’,提前把他們的人生釘死在了一條無法掙脫的軌道上。”
就在這時,張野推門而入,風塵仆仆,他帶回了更殘酷的現實。
“我找到小石頭了。”他聲音沙啞,把一個便攜攝像機連線到電腦上。
視訊裡,一個瘦小的男孩正蹲在塵土飛揚的操場邊,用一根枯樹枝,一絲不苟地在地上寫著一行公式:f
=
ma。
“小石頭的爸爸,前年因為實名舉報當地礦企非法排汙,被地方信用係統拉入了黑名單。”張野的聲音在安靜的庫房裡回蕩,“所以,儘管小石頭連續三年數學都是滿分,係統還是自動將他的檔案標記為‘潛在反社會人格傾向’,分進了‘農技預備班’。”
視訊裡,男孩寫完公式,抬起頭,望向鏡頭,眼神清澈得像山間的溪水,他小聲問:“老師,當科學家,也要看爸爸有沒有被拉黑嗎?”
這個問題,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林楓死死盯著螢幕裡那雙純淨又迷茫的眼睛,許久,一言不發。
他緩緩轉過身,開啟自己的膝上型電腦,遊標在空白文件上閃爍。
他深吸一口氣,敲下了第一行字。
文件命名:教育平等檢測器v1.0。
幾天後,趙子軒決定重返那所他曾揮灑過汗水的支教小學。
他不再是那個滿懷理想的誌願者,而是偽裝成一名從教育局派來的技術巡檢員。
張野為他改裝的行動式投影儀小巧得像充電寶,陳默連夜為他打包的離線資料包,則能讓他繞過部分實時監控。
再次踏入校園,一切都已麵目全非。
教室裡,陪伴了幾代人的黑板被巨大的電子屏取代,課桌上沒有一本紙質課本,所有的教學內容都由係統定時、定量、定人推送。
年邁的楊校長把他拉到一旁,壓低聲音,神情緊張又無奈:“趙老師,你這次來……千萬小心。上個月,就有個孩子在課堂上問,為什麼我們不能學微積分。第二天,他家裡人就把他接回去了。村裡人都在傳,讓咱們彆惹事,彆給係統添麻煩。”
趙子軒站在那間既熟悉又陌生的教室裡,電子屏上正滾動著“節約用水,從我做起”的標語。
他想起小石頭在地上寫下的公式,想起自己被判定為“煽動性”的《少年中國說》。
他緩緩抬手,撕下了胸前的“巡檢員”工牌,攥在手心,低聲自語,像是在對自己宣誓。
“如果這塊黑板,已經不再說真話,那留著它,還有什麼意義?砸了它。”
當晚,夜色如墨。
趙子軒潛入學校的中心機房,冰冷的伺服器指示燈在黑暗中閃爍,像一隻隻窺探的眼睛。
他此行的目的,是匯出整個學校的課程分配邏輯原始資料,那是係統“因信施教”最直接的罪證。
他剛把特製的u盤插入介麵,身後一個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一隻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彆動。”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
趙子軒心中一緊,回頭看去,竟是劉技術。
他不是應該在幾百公裡外的城裡嗎?
“你動的是‘不可逆決策層’。”劉技術的眼神複雜,既有警告也有焦急,“這是係統的核心防禦機製。一旦強製拷貝被觸發警報,所有試點學校的離線資料,包括你想要的東西,都會在三秒內被遠端指令徹底擦除。到時候,就真的什麼證據都沒有了。”
兩人在死寂的機房中僵持著,空氣彷彿凝固。
就在這時,趙子軒的手機螢幕亮起,是陳默發來的訊息,隻有一句話。
“檢測器跑通了初步模型——全國試點校資料分析,家庭信用分每降低10點,學生接觸任何抽象學科知識的概率,平均下降63%。”
百分之六十三。
這個冰冷的數字,像一座無形的大山,轟然壓下。
趙子軒握著u盤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根根泛白。
他透過機房的窗戶望向外麵,朦朧的月光下,操場旁那間廢棄的地窖門口,一個佝僂的身影正吃力地往外搬著什麼。
是學校的老校工周叔。
他正悄悄地從地窖裡,一箱一箱地搬出那些被係統淘汰、統一回收的紙質課本。
借著微光,趙子軒甚至能看清最上麵一本書上那灰撲撲的封麵。
《小學奧數啟蒙》。
林楓看著螢幕上那刺眼的“63%”,又看了看視訊裡小石頭渴望的眼神,默默地將“教育平等檢測器”的視窗最小化。
他知道,僅僅證明這個係統是“惡”的,已經遠遠不夠了。
要對抗一個將歧視寫入底層邏輯的“不可逆”係統,需要一把能解構其邏輯根基的鑰匙。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電腦d盤一個塵封已久的資料夾上。
那裡麵,存放著他過去一項研究的全部演算法框架,一個曾因倫理爭議而被他親手封存的……模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