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474章 老子的課,老子自己教
冰冷的電子音在404寢室裡消散,空氣彷彿都凝固了幾分。
林楓緩緩放下手環,螢幕上那行官方而漠然的文字,像一道無形的枷鎖,正試圖扼住他的喉嚨。
他沒有驚慌,也沒有憤怒,隻是靜靜地坐著,眼神深邃得像一潭不見底的寒水。
這種沉默比任何激烈的反應都更令人心悸。
醫保賬戶解凍的喜悅僅僅持續了三天,就被這迎頭一盆冷水澆得乾乾淨淨。
他知道,這隻是開始。
信用評分係統,這張無形的大網,終於要收緊了。
“楓哥,你看這個。”陳默的聲音有些乾澀,他推過來一台膝上型電腦。
螢幕上是他們熬了兩個通宵才從某個加密資料庫裡“請”出來的內部檔案摘要——《城市信用積分製與社會資源分配細則》,後麵綴著一個“草案v13.7”的字樣。
林楓的目光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條款,最終,釘在了一條毫不起眼的附錄上:“……為保障社會基礎執行效率,低信用評級家庭及個人之直係後代,自義務教育階段結束後,將自動歸入‘基礎生存技能培訓序列’。高等教育及深度研究類資源,將優先向高信用評級群體傾斜……”
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他盯著那刺眼的“基礎生存技能培訓”八個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聲音不大,卻像淬了冰的刀子:“他們管這叫教育?不,這是馴化。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然後告訴最底層的人,你們這輩子隻需要學會擰螺絲和掃大街就夠了。”
“砰!”一聲巨響,寢室門被猛地推開。
趙子軒滿臉通紅,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他將一疊剛從圖書館列印出來的社會新聞報道狠狠摔在桌上,紙張散落一地。
“我剛看到新聞,‘新時代人才分流計劃’試點,下個月就要在第六區推行!他們想用一堆冰冷的演算法來決定誰有資格思考,誰隻能出賣體力!那我們就用現實,把他們這套狗屁演算法砸個稀巴爛!”
他的怒吼在狹小的空間裡回蕩,帶著不甘和決絕。
一直沒說話的張野,那個總能在最關鍵時刻找到門路的人,此刻卻顯得有些頹然。
他剛從校外回來,帶回了一身塵土和疲憊。
“我剛去了趟‘星光裡’,就是南三環外那個最大的城中村。那地方快拆了,我打聽到,裡麵那個廢棄的舊小學還能用上大概……兩周。”
這個訊息讓激動的趙子軒瞬間冷靜下來。
張野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一語道破了最殘酷的現實:“教室是有了,可老師呢?誰來教?我們去哪兒找一群願意冒著信用分被清零的風險,去給一群‘低信用人群’講課的瘋子?還有,怎麼讓那些連手機看視訊都捨不得開流量的人,知道有這麼個地方?”
一連串的“誰”和“怎麼”像幾座大山,壓得寢室裡剛剛燃起的火苗瞬間微弱下去。
是啊,他們麵對的不是一個簡單的敵人,而是一整套已經深入社會毛細血管的規則。
寢室裡再次陷入死寂。
窗外,城市的霓虹燈光怪陸離,將夜空染成一片詭異的紫紅色。
可在那片虛假的繁華之下,城中村的方向,卻隻有一片片壓抑的、暗淡的、如同星辰餘燼般的光點。
林楓的視線穿透窗戶,長久地凝視著那片光。
他看到淩晨四點的城市,當大多數人陷入沉睡時,那些出租屋的燈卻依舊亮著。
那是上早班的環衛工在準備早飯,是夜班的代駕司機剛剛回家,是送奶工正在整理今天的訂單。
他們的時間,和這座城市是錯位的。
一道電光石火般的念頭劃過林楓的腦海。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亮,之前的沉鬱一掃而空。
“我們都想錯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力,“時間!問題出在時間上!他們不是沒有時間學習,是我們的時間,和他們的時間對不上!”
他迅速拉過一張白紙,筆尖在紙上飛速劃過,一個瘋狂而大膽的計劃雛形躍然紙上。
“‘淩晨四點課堂’計劃。”林楓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的三個兄弟,“核心就三點:知識下沉,把大學的圍牆拆了,把知識送到他們眼前。時間錯峰,就在淩晨四點,在他們開始一天勞作之前,或者結束一天辛勞之後。最後,去中心化傳播,我們不發通知,不建群,讓知識像風一樣自己吹過去。”
看著草案上那清晰的邏輯鏈,另外三人眼中的迷茫被一點點驅散,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興奮。
這個夜晚,404寢室的燈再也沒有熄滅。
陳默拿出了他所有的家當——幾台壓箱底的二手投影儀,一堆報廢的路由器和訊號放大器。
他手指翻飛,程式碼如瀑布般在螢幕上重新整理,一個自動化的、可遠端控製的定向投屏係統在他的手中逐漸成型。
他甚至編寫了一個小程式,能將路由器的訊號偽裝成公共wi-fi熱點,隻對特定裝置開放。
趙子軒則撥通了一個他既敬畏又親近的電話號碼。
電話那頭,是京華大學哲學係的林知秋教授,一個真正的學者,也是趙子軒的忘年交。
“林教授,我想請您……來講一堂課。”趙子軒的聲音有些緊張。
“哦?講什麼?給你們這些小子講尼采還是薩特?”林教授的聲音帶著笑意。
“不,”趙子軒深吸一口氣,“我想請您給一群環衛工、保安、外賣騎手……講一講,普通人為什麼需要哲學。”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林教授似乎有些錯愕,隨即笑了起來,帶著一絲善意的懷疑:“子軒啊,你確定?給他們講康德的‘絕對命令’?你不怕他們聽不懂,拿著掃帚把我趕出來?”
“他們不是聽不懂,”趙子軒的語氣無比堅定,“是從來,從來都沒有人,願意彎下腰,用他們能聽懂的話,講給他們聽。”
這一次,電話那頭的沉默持續了更久。
最終,林教授蒼老而溫和的聲音傳來:“好。把時間、地點發給我。”
首夜開課。
淩晨三點五十分,星光裡那棟廢棄小學的白色外牆,在一陣輕微的電流聲後,忽然亮了起來。
沒有聲音,隻有柔和的光。
林楓、張野和趙子軒躲在遠處一個黑暗的牆角,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
第一個出現的是老馬叔,他是附近一個工地的夜間保安,身上那件洗到發白的保安服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馬紮,小心翼翼地坐下,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摸出一個被汗水浸得皺巴巴的筆記本和一支筆頭快禿了的圓珠筆,那珍視的樣子,彷彿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接著,是兩個剛下夜班的清潔工大姐,她們抱著一個灌滿熱水的暖水袋,依偎在一起,小聲討論著什麼,眼裡滿是好奇。
一個外賣騎手沒有熄火,他把電瓶車停在稍遠的地方,跨坐在車上,頭盔都沒摘。
林楓眼尖,看到他的頭盔上用便利貼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今日學習——“正義”。
人越聚越多,無聲無息,像是一場默片。
他們都保持著一種默契的安靜,生怕驚擾了這來之不易的片刻安寧。
四點整,牆壁上的畫麵一轉,林知秋教授那張布滿智慧皺紋的臉清晰地出現在所有人麵前。
他的聲音經過陳默的處理,通過幾個隱藏在角落的微型音箱傳出,溫和而清晰。
“大家好,我們今天不講那些晦澀難懂的理論,我們就聊一聊,我們是誰。”
當林教授用最平實的語言,講到康德那句“人是目的,而不是手段”時,一直埋頭記錄的老馬叔,突然像被什麼擊中了一樣,猛地抬起頭。
他渾濁的眼睛裡,彷彿有塵封已久的東西被點燃,迸射出一束難以言喻的光芒。
那一刻,林楓的心臟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明白了。
這些人聚集在這裡,不是為了看一場熱鬨,更不是為了打發時間。
他們是在用一個卑微的姿態,搶回那些本該屬於他們,卻被無情剝奪的東西——作為“人”的尊嚴,和思考的權利。
課程在黎明的第一縷微光中結束,人群如潮水般悄然散去,隻留下一地煙頭和幾個被踩扁的泡麵桶。
404寢室裡,陳默的臉色卻異常凝重。
他指著螢幕上的一串日誌記錄,對林楓說:“楓哥,就在剛才課程進行時,我們的投屏係統被一個來源不明的ip連續掃描了三次。高強度,專業級彆。我反向追蹤了一下,那個ip的實體地址……指向市教委的資料中心。”
空氣再次變得緊張。趙子軒和張野都變了臉色。
林楓卻笑了,又是那種冰冷的、帶著一絲嘲弄的笑意。
“這麼快就坐不住了?”他輕聲說,“他們怕了。”
他轉向陳默:“下節課的內容,用最高階彆加密,做成彩蛋,偽裝成天氣預報的雲圖資料流,隻有我們的‘路由器’能解開。”
他又看向張野:“你組織的那些大學生誌願者,讓他們從明天開始,偽裝成‘夜跑團’,沿著星光裡周邊的幾條主路,把我們改裝過的訊號中繼器,像扔垃圾一樣,‘不經意’地丟在每一個監控死角。”
一張新的網,在黑暗中悄然鋪開。
當天晚上,當教委資料中心的技術員再次嘗試掃描那個異常訊號源時,隻得到了一片“未找到(404
not
found)”的空白。
而與此同時,在星光裡每一個安裝了訊號中繼器的角落,那些昨晚聽過課的人,他們的舊手機螢幕上,都悄無聲息地彈出了一條偽裝成係統更新的天氣預報。
當他們點開後,一道微光投射在他們麵前的牆壁、地麵,甚至是一塊破木板上。
光影彙聚成一行字:
“404號教室,明晚四點,準時開講。”
遠處,城市邊緣的一座天台上,林楓迎著獵獵作響的夜風,俯瞰著腳下這座一半沉睡、一半掙紮的鋼鐵叢林。
他看到在城市最深的暗處,那些被遺忘的角落,正有零星的光點,因為那條訊息,而重新亮起。
他低聲自語,像是在對某個看不見的敵人宣戰:
“你們想用演算法鎖死所有人的未來?”
“可未來,已經開始自學了。”
話音剛落,他口袋裡的手機突然極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不是電話,也不是普通的簡訊。
那是一條通過多重加密、無法追蹤來源的匿名頻道推送過來的訊息。
螢幕亮起,幽藍色的光映照在林楓的臉上,他的瞳孔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