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續命糧是隻傻兔子 第46章 螢火微光破長夜
阿茸臉上那一點點微弱的光亮和怯生生的驕傲,像寒夜裡的螢火,短暫地驅散了籠罩在他小小身軀上的陰霾。
他甚至不自覺地挺了挺還很單薄的小胸脯,儘管下一秒就因為脫力而軟軟地靠在我身上,但那雙大眼睛裡,恐懼似乎被衝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懵懂的、做了「正確之事」後的安心感。
棘首領那句「你立了大功,孩子」和周圍妖族戰士們眼神中悄然轉變的震驚與敬畏,他或許不能完全理解,卻能真切地感受到那股不再帶有排斥和懷疑的氛圍。
這細微的變化,對於一直活在恐懼和自責中的他來說,無異於久旱甘霖。
然而,這絲緩和並未持續太久。
鴉瞳長老盯著手中那幾個因為阿茸的感知而微微顫動、指標瘋狂搖擺不定的骨質羅盤,乾瘦的臉上興奮與凝重交織:「假的……果然是假的!那條路就是個誘餌!好險!好險啊!嘿嘿……不過,這小家夥居然能隔著這麼遠,連『偽裝沉睡』和『等待』的意圖都感知出來……這天賦……簡直是為窺探深淵而生……」
他的喃喃自語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狂熱,目光再次黏在阿茸身上,像是打量著一件舉世無雙的精密儀器。
阿茸被他看得發毛,剛放鬆一點的小身子又繃緊了,下意識地往我身後縮了縮,小手抓緊我的衣角。
「鴉瞳。」大長老警告地瞥了他一眼,聲音低沉,「既然路徑是陷阱,那依你看,我們該如何?」
鴉瞳長老這才勉強收回目光,搓著下巴,沉吟道:「唔……既然直接靠近行不通,那就隻能換個思路了。『沉眠之巢』外圍不止一條路,古籍裡還提到過一些……更偏門的『縫隙』。」
他指了指獸皮地圖上幾處更加模糊、幾乎被忽略的標記,「這些地方極不穩定,甚至可能已經不存於世,但若是存在,或許能繞過那個『大家夥』的感知範圍。」
他的手指最終點在其中一個標記上,那標記看起來像是一道撕裂的閃電。
「比如這裡,『雷擊裂穀』。傳說那裡是上古時期天雷擊穿空間形成的臨時裂口,充滿了狂暴的雷霆力量和混亂的空間亂流,正常情況下鬼都不會去那邊,能量屬性與『沉眠之巢』的幽冥死寂截然相反,反而可能形成一種詭異的平衡和遮蔽……如果它還沒被時空自我修複的話。」
雷擊裂穀?狂暴的雷霆?空間亂流?
光是聽名字就知道絕非善地。
「那種地方,就算有路,又能如何去接近?」棘首領眉頭擰成了疙瘩。
「嘿嘿,正常情況下當然沒法接近。」鴉瞳長老咧開嘴,露出焦黃的牙齒,目光又一次瞟向阿茸,「但咱們現在不是有了一張……活的『避雷針』和『空間感應器』嗎?」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阿茸身上。
阿茸的小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剛剛那點微弱的驕傲瞬間被巨大的恐懼碾碎。雷擊?裂穀?雖然他不太明白具體意思,但「雷」和「裂」這兩個字就足夠嚇破他的小膽子了!更彆提還要他去當什麼「避雷針」!
「不……不要……」他猛地搖頭,聲音帶著哭腔,整個人幾乎要縮成一團,「阿茸不要被雷打……不要掉進裂縫裡……尊上……阿茸害怕……」他求助地緊緊抱住我的胳膊,小小的身體抖得厲害。
「鴉瞳!」我厲聲喝道,將他後麵更離譜的話堵了回去,「你想都不要想!」
讓阿茸去那種地方,和直接殺了他沒什麼區彆!
「老夫又沒說現在去!」鴉瞳長老悻悻地辯解,「隻是提出一種可能性!再說了,就算要去,也得先確定那裂穀還在不在,現在的能量級彆如何吧?這難道不又得靠……」
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還是得靠阿茸去感知。
洞窟內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阿茸那細微的、壓抑的哭泣聲顯得格外清晰。
棘首領和大長老的臉色都無比難看。他們明白鴉瞳話中的邏輯,但讓一個剛剛恢複一點、且顯然對此恐懼到極點的孩子再次去感知那種極端危險之地,於情於理都太過殘酷。
「……此事,容後再議。」最終,大長老一錘定音,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疲憊,「當務之急,是讓這孩子好生休養。鴉瞳,你繼續從碎片和古籍中尋找其他可能,不要總盯著最危險的方向。」
她的話暫時為阿茸解了圍。
接下來的幾天,洞窟內的氣氛依舊壓抑,但關於「雷擊裂穀」的提議似乎暫時被擱置了。
阿茸在我的嚴密保護下,小心翼翼地恢複著。他變得更加敏感,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跳起來,尤其是打雷下雨的天氣,他更是會嚇得縮在角落,用獸皮把自己裹成一團,死活不肯出來。
顯然,「雷擊」這個詞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心理陰影。
但他並沒有完全變回之前那個隻知恐懼和哭泣的孩子。那次成功的、得到了肯定的感知,像一顆小小的種子,在他心裡悄悄發了芽。
他開始對自己這種「討厭」的能力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妙的、矛盾的好奇。
偶爾,他也會對著石壁上跳動的水珠或者篝火裡劈啪作響的火星出神,小聲地自言自語:「……水珠掉下來的時候……裡麵好像有小彩虹在轉圈圈……」「……火星爆炸的聲音……仔細聽……好像有點好聽?像……像在唱歌?」
他似乎在嘗試著,用另一種角度,去理解自己這被迫獲得的、能窺見世界另一麵的能力。試圖從那些可怕的「哭聲」和「尖叫」中,找出一點點不那麼嚇人的東西。
這天下午,陽光難得地從洞窟頂部的裂隙滲透下來一些,形成幾道朦朧的光柱。阿茸蹲在一道光柱旁,伸出小手,試圖去接住光柱中飛舞的、極其細微的塵埃。
他看得格外專注,大眼睛一眨不眨。
忽然,他輕輕地「哇」了一聲,小小的臉上露出驚奇的表情。
「尊上尊上!你快看!」他難得地帶著一絲興奮地叫我,指著那些塵埃,「它們不是在亂飛!它們好像在跳舞!跟著……跟著一種聽不見的音樂在跳舞!轉圈圈……上升……下降……好漂亮!」
他描述著他所能看到的、遠超常人視覺極限的微觀世界的韻律,那雙總是盛滿恐懼的大眼睛裡,第一次閃爍起純粹屬於孩童發現新奇事物時的、微弱卻真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