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續命糧是隻傻兔子 第92章 白瞳低語與忠誠之疑2
幽癸緩緩收回那根乾瘦得不像活人的手指,漫不經心地瞥了我一眼,蛇瞳之中一片沉寂,看不出絲毫情緒波瀾,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
「救了他,也順便救了你。不然,憑你那不顧後果、一味蠻乾的手法,再僵持下去幾個呼吸,結果無非兩種:要麼是這小鬼脆弱的神魂先被兩股力量對撞的餘波撕成碎片,要麼就是你那至陽的靈力被那東西的汙穢徹底滲透感染,後果……哼,你不會想知道的。」
他語氣輕描淡寫,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但我卻無法立刻出言反駁。
因為我內心深處知道,他陳述的是一種極其可能發生的、殘酷的現實。我剛才救人心切,方法確實過於直接和粗暴,缺乏有效的緩衝和保護。
「那你剛才用的手法……」我目光如炬,試圖從他臉上那亙不變的冷漠麵具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還有部落裡潛伏的那些汙染,以及你剛才——」
「我什麼?」幽癸驟然打斷我,聲音如同冰河斷裂,溫度驟降,那雙蛇瞳終於聚焦在我身上,如同兩枚最冰冷堅硬的寶石,毫無人類感情地注視著我,帶來沉重的壓迫感。
「高高在上的『守護者』,你是不是忘記了,從發現這小鬼開始,是誰一次次在他力量暴走、瀕臨崩潰的邊緣,把他硬生生拉回來的?是誰耐著性子,教他如何控製這份來自深淵的力量,而不是被其吞噬?又是誰,在你們所有人都束手無策、惶惶不安的時候,找到了暫時抑製甚至利用那些鬼東西的方法?」
他向前逼近一步,周身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種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凜然壓迫感,那不再是平日刻意表現的慵懶和玩世不恭的嘲諷,而是一種源於力量本質的、深藏的、冰冷的威嚴,彷彿沉睡的凶獸稍稍睜開了眼瞼。
「懷疑我?」他聲音嘶啞低沉,卻字字如冰錐,砸在石室的地麵上,「可以。拿出證據來。實實在在的證據,而不是你那些捕風捉影的感知和猜想。」
他頓了頓,蛇瞳中掠過一絲極致的冷光,「否則,就給我收起你那無用的、隻會壞事的多疑和猜忌。看清楚現實,現在的局麵,岌岌可危,還沒輪到我們可以奢侈地起內訌的時候。」
他的目光越過我的肩膀,掃了一眼床上昏迷的阿茸,語氣似乎放緩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幅度,但底色依舊是冰冷的:
「當務之急,是解決他體內那塊『殘渣』的麻煩。這東西比我們最初預想的還要麻煩和狡猾得多,它已經能巧妙地藉助這小鬼自身的情緒劇烈波動和力量的自然增長來進行滲透和反噬了。」
「必須儘快找到徹底清除它,或者……至少是徹底控製它的方法。」他意味深長地停頓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否則,下一次它再被驚動或者主動出來,可能就沒這次這麼容易能壓回去了。到時候,第一個遭殃的,就是離他最近的人。」
說完,他不再給我任何追問或反駁的機會,倏然轉身,黑色的衣擺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身影如同融入水中墨跡,無聲無息地消散在石室門口的陰影之中,隻留下一句冰冷得不帶絲毫暖意的話語,如同蛛絲般飄散在凝固的空氣裡:
「看好他。最近……彆再讓他情緒波動太大。否則,後果自負。」
幽癸離開後,偌大的石室內彷彿瞬間被抽空了所有聲音,隻剩下我和昏迷的阿茸,以及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還有我腦海中無數紛亂雜遝、互相衝擊的念頭與猜疑。
他剛才的話,邏輯上幾乎滴水不漏,甚至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種被無端質疑的、合理的怒氣與失望。
但他出現的時機為何能精準到毫厘?他壓製白瞳時那熟練至極、近乎本能、卻又詭異莫測的手法究竟源於何處?
以及我腦海中那些揮之不去的、來自靈力連結的破碎畫麵——那片沼澤、那顆心臟、那些光點,還有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綠芒……這一切,都像是一根根淬毒的尖刺,深深紮進我的心底,不斷釋放著名為「不信任」的毒素。
信任,一旦被撕開第一道裂痕,即便勉強修補,也再也難以恢複往昔的渾然一體。
我默默坐回阿茸床邊,看著他蒼白瘦削、猶帶淚痕的睡顏,指尖小心翼翼拂過他額間那道依舊發燙的冥痕,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沉重與迷茫。
前路彷彿被濃霧籠罩,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而身邊唯一可能知曉部分答案的「同伴」,卻可能是最危險的隱藏危機。
接下來的幾天,部落內外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暴風雨前的極致平靜之中,然而平靜的表象之下,暗流洶湧,彷彿有無數雙眼睛在陰影中窺視。
阿茸在昏迷大半天後終於醒來,對那晚發生的驚魂事件記憶極其模糊且破碎,隻依稀記得自己做了一個無比可怕、冰冷絕望的噩夢。
夢裡有隻白色的、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睛一直死死盯著他,無處不在。
他變得更加敏感、驚懼和沉默,常常獨自抱著膝蓋,蜷縮在石床的角落或是望著窗外發呆,那雙曾經清澈靈動的大眼睛裡,總是籠罩著一層驅之不散的、濃重的不安陰霾,彷彿受驚後久久無法回神的小獸。
他不再主動要求進行那些危險的力量感知和操控練習,甚至有些抗拒我的引導,似乎也被那晚自身力量的恐怖反噬徹底嚇到了。
然而,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體內那源於冥痕的力量並未因此而停止增長,隻是變得更加內斂,更加晦暗,更加……難以測量和掌控,如同在深海之下悄然積蓄力量的暗流,等待著下一次的爆發。
部落外圍的滲透跡象似乎也完全停止了,那些窺探的視線、細微的汙染波動都消失無蹤,一切安靜得近乎詭異,彷彿對方突然失去了所有興趣,又或者……正在醞釀著更大、更致命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