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滅世反派,而我才三歲半 106
這一日殷不語又接到了一個單子,要破元丹十瓶以及若乾恢複靈氣的丹藥,他目光炯炯有神,凝視著這個地址,“南川洲-醉陰山-幻海花城”,依然是陌生的地址,這一次他想都不用想,已有了定論。
他決定放棄這一單。
不過似乎魔域下單的修士太多了,新單子刷出來,依然是一些花裡胡哨的門派城鎮,什麼“桃鄔鎮”、“鬼哭嶺”、“白骨池”、“魔煞門”……這種地名一看就在魔域,魔修到底給他增加了多少訂單!
其他師弟師妹也心下有膽怯,不敢千裡迢迢去。
這一次還是謝茯苓自告奮勇:“師兄,我已經去過一次魔域,我有經驗,放心交給我吧。”
殷不語皺眉,語氣重了一些:“你不要勉強。”
一名仙門修士孤身前往魔域,這風險太大了。
謝茯苓:“我沒有勉強,我去過魔域了,也沒想象中那般陰森可怖,那裡的風景還挺美的。”仙界總把魔域渲染得極為恐怖,什麼修士誤入九死一生,他去了才發現傳言多有虛浮之處。
他以為這樣說,能打消師妹師弟們對魔域的恐懼,增加一點今夕不是往昔的新印象。
沒想到師弟師妹包括殷不語師兄,全用憐憫的目光望著他,“師弟,你是不是被魔修的靈石矇蔽了雙眼理智?”
“我們劍修是沒有其他峰弟子富裕,可常年兩袖清風也頗為瀟灑,你彆為了區區兩千靈石折了腰,這種賣命錢師兄做主,不要也罷。”殷不語冷聲說完,就想撕毀那些單子。
謝茯苓:!!!
魔修靈石多,豪橫是真的,可他真沒有嫌棄劍修窮啊!好吧,靈石也是一個迷亂他心智的因素,可他也不是因這個說魔域好話啊!
看到殷不語要動手撕毀單子,他連忙出手阻攔,硬生生奪下,隨後不顧其他人的勸阻,他掐了一個口訣召喚自己的本命飛劍,揣上丹藥和地址轉身就跑。
“茯苓師兄!”這是劍修師弟師妹無助的呼喚。
“謝茯苓!”這是殷不語師兄震怒的聲音。
謝茯苓全都充耳不聞,他踩在劍上,一下子就飛遠了。少年意氣衝雲霄,一劍霜寒蕩九州。
很快就看到了黑色的地平線。
謝茯苓覺得自己沒說錯啊,撇開偏見不談,魔域確實極美,令人心馳目眩。他來到雪原蠻荒,有一個單子是送給罪族。
仙界記載,永凍荒原中有一種族名為罪,他們生在苦寒之地,麵容醜陋,生而有罪,必須贖滿自己的罪孽才能離開雪原。
謝茯苓一開始也信以為真,直到他禦劍來到這個地方,什麼寒冷孤寂絕望,那是半點沒感受到,倒是聽到了無數歡聲笑語和尖叫聲。
謝茯苓:“?”
他看到了遍地的雪橇,還有不少小孩子在打雪仗、冰麵上垂釣,一點也不死氣沉沉。更彆提,永凍荒原有無數雪峰,在日光照耀下,不是一片全白,而是有五彩幡旗,隨風獵獵作響,美得心曠神怡。群山連綿之間,無數的毛氈帳篷聚集在那裡,屋舍儼然。
仙界記載上出現漏誤了呢。
他在往冥河方向前進,這裡接近魔城了,他看到了冥河斷在懸崖形成直落三千尺的瀑布,十萬陰兵從冥河借道,還有一大片開得荼蘼妖豔的曼珠沙華。
他身處其中隻有驚歎,沒感到任何不適,飛了半天,謝茯苓忽然意識到,既然都來魔域了,他完全可以開一個戶外探險直播啊!什麼朱佛城、忘川河、冥河瀑布、十萬陰兵……一定會吸引來不少關注吧。
謝茯苓越想越覺得,此法可行。
他也沒忘記,自己一開始是來做什麼的——這一單怎麼那麼遠啊!他都飛半天了,再這樣下去,他要加錢的!
——
葉清有天道係統。
天道係統裡,魔域雖無邊無際,他卻可以隨時載入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地圖。日月星辰、山川河流、草木飛禽、億萬生靈……地圖之內仙魔妖三界的一切訊息都能儘收眼底,完全是手掌一方天地。
如同一個遊戲賬號,葉清偶爾才登陸一下。這一次登陸,他發現了一個了不得的存在。
他在一片冰湖裡發現了一個“???”的紅名,這是什麼東西啊,真是令人好奇。
一個好奇,他來到了此地。
魔域北境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雪峰造化瑰麗,冰川沉沉浮浮,方圓數千裡唯有罪族。此地非常寒冷,出生在嚴寒之地的魔修都穿著毛皮鬥篷。
葉清也不例外,他穿了毛茸茸的大氅。
他在這裡發現了一處坍塌廢墟,好像是一座殿宇。斷壁殘垣中,一座雕像殘骸,跟高聳入雲的石柱子一起,淹沒在風雪之中。
葉清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埋在風雪中的柱子。
他還看到了一個身穿黑袍的魔修,那個魔修看上去有化神修為,戴著一頂鬥笠,在此地冰湖垂釣。
葉清倒吸了一口涼氣。
哇,這難道是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修真版,這也太浪漫了吧!
有一場暴風雪,在雪地之中颳起。
尋常少年嫌冷,馮山修為強大,表情冷漠,視這刺骨的寒風為無物,一身單薄的袍子半點不影響他行動。
他一如既往,在這裡垂釣。
冰湖極美,隱藏於蒼茫山脈之中。水域如明鏡,湖水清澈見底。
隻有第一次來到這裡的葉清不知內情,不然雪山魔修都知道,這是一片死寂的湖,任何活物落到這裡都會瞬間死亡。因為這湖數萬年的怨恨所化,他日日夜夜在此地垂釣。
不是在釣什麼,而是定期餵食。
是的,他是身份就是——看守人。
今日他一如既往例行的垂釣,在掛鉤上放了一大塊猶帶著血絲的活肉,準備下放進水底。
忽然他聽到了某種動靜,轉頭望去,發現那是一個少年,穿著一身白色狐裘大氅,自雪中禦劍而來,身後冰霧與雪花紛飛。
那少年眉眼長得極精緻,一雙眼睛秀氣好似會說話,輕輕呼吸間也是一連串的白霧,聖潔的雪照在對方身上,顯出驚心動魄的光,連禦劍飛行的光暈都是湛藍色,在大雪紛飛中,這一幕顯得如夢似幻。
馮山瞬間緊張起來,捏緊了手中的釣竿。
沒彆的,隻因為少年這張臉,整個魔域、所有魔修都認識。
即使馮山在雪山看守,與世隔絕太久,他依然認得葉清這張臉,化成灰都認識,更彆提他就是魔主裴玄任命的看守人。
心裡越緊張,他的想法就越多。
少主怎麼會來到這裡了呢?
馮山額頭滲出冷汗,想裝作不知道葉清的身份,努力想象了一下凶神惡煞的嘴臉,冷聲驅逐道:“你是何人,快快離開。此地危險,不是你這種仙門弟子該來的地方。”
葉清果然嚇了一跳,眼珠子微微大睜,“哥哥你好凶。”
啊他太凶了嗎?把少主嚇到了嗎,如果把少主嚇到了,又是一場罪過了。
馮山繃不住表情,立刻放柔了神色,隻心虛、心軟又硬邦邦的說:“總之,快走!雪山孤寂,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穿那麼點衣服就來雪山,簡直是找死!”一不小心,又把關心表露出來。
他的心虛被葉清看出來了,“哥哥你認識我!”
“我、我不……好吧我認識。”魔修無法撒謊,隻能承認下來,並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少主,“屬下是馮山,在此處蟄居多年。”
少主很會順杆子往上爬,當然也有可能是純然的好奇,“你在這裡釣什麼魚呀?為什麼放這麼大一塊肉。”
馮山沉默。
他能說,他不是在釣魚嗎,他是在此處看守一條魔主鎮壓多年,身軀魂靈備受煎熬的惡龍嗎?
整座冰山之下,平靜如波的湖水下,潛伏著那龐然大物,是上古之物。能讓整座雪山陷入死寂。
有人特地交代過,此事不能讓少主知道,否則會給魔主那血腥殘忍的形象多新增光輝一筆。
馮山作為看守人,自然是謹遵吩咐,兢兢業業,無一懈怠。
雖然他也認為,魔主那形象還用得著洗嗎,全天下最可怖之人。可他又清楚,魔主對這掌心寶的重視,稍微一想魔主那平靜麵容下,殘酷暴虐的殺意,他就心生膽寒。
想也不想,就要隱瞞這件事。
他說:“被少主你發現了呢,屬下在這裡蟄居閒來無事,養了一條巨魚,我才日日投放生肉……這魚性情極為兇殘,少主你千萬小心,不要太過接近。”
那上古之物不飲不食不息,任何活物跌入冰湖都會頃刻間斃命,他投放的生肉,大多數時候不是讓對方吃,而是讓對方絞殺泄恨。
“魚啊?”葉清果然信了。
莽莽雪山中,總有一些虛無縹緲又浮誇的傳說。那“???”三個問號原來是魔修飼養的一條魚。
“沒錯,是一條魚。”
馮山話語未儘,雪山的氣息為之一變,海潮般的氣息洶湧而來,馮山臉色劇變。
這是一種奇特的韻律,遠古的腔調如同歌聲,葉清聽不出是什麼聲音,可馮山卻聽得出來——這是龍吟。
他聽到龍吟了。
那聲音尖銳刺耳,穿透耳膜,微微沙啞,帶著一股跨越千萬年的恨意,一遍遍呼喚“清”、“清”這個單音節的字。葉清不是聾子,他自然聽到了,這下輪到他瞪大了眼睛,“馮山哥哥,你養的魚認識我嗎?是不是在叫我的名字?”
這……容他動一動聰明的腦子,想想怎麼圓。
馮山想了想,選擇了睜眼說瞎話:“不是的少主,屬下剛剛忘記說了,屬下大名叫馮山,還有一個小名叫馮青。”
修真者仇家多,一個人行走在世,擁有兩個及以上的名字很正常。
“噢噢,原來如此。”葉清恍然大悟,再次信了。
下一刻,龍吟聲戛然而止,似乎是被激怒了。
隻見冰冷的河流之下,開始泛起波瀾,如同油鍋一般翻滾起了氣勢驚人的波浪。
——
仙門法陣恢複如初後,聞夜尊者又耐心等了七曜日,這一次《鑒寶》節目終於不再開空窗,恢複了更新。
光滑的玉簡上是最新一期節目。
紫霄宗真人、靈歌門長老、古墓派道君三位尊者出現了,他們先是戰戰兢兢感謝了集體魔修的幫助,說“感謝血煞宮聞夜尊者以及門內弟子的幫助”這句話時,三位真人說得乾巴巴,集體舌頭彷彿打結,說話都不利索了。
可不妨礙,聞夜尊者嘴唇一抿,耳廓微微發熱。
原來贈人玫瑰,手有餘香的滋味是如此暢快!
直到歸元宗弟子,獻上了新一期寶貝,三位真人才瞬間恢複了流利的口齒,圍繞新一期的寶貝開始了激烈爭吵。
聞夜尊者苦等多日暴躁的內心,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一期破預告片,吊了他半個月時日的胃口。
古墓派道君被強製消音時到底說了什麼,這枚鋒利剛勁的黑色龍角到底是龍還是惡蛟,一切精彩儘在今日。
紫霄宗真人道:“這龍角是真……我體內流有卦師血脈,能捕捉龍角上的過往,那是一個雨夜。天與地皆是雨,在浩浩蕩蕩的雨幕之中,我看到了一條龍。龍化為人身……”
大庭廣眾之下,紫霄宗真人第一次失態,他臉上浮起一絲恍惚崇敬的微笑。
那一定是“龍神”無疑——
那條龍擁有著蒼白而透明的麵板,濕漉漉的雨水從天幕傾斜,渾身鱗片都沾濕了,一頭漆黑如墨的長發披散其後,擁有普天之下極為高傲的模樣,所到之處一片水痕。
“龍神”的誌得意滿,紫霄宗真人能感受得到,他也堅信。
隻有真真正正能夠暢遊江海、呼風喚雨的神明,一氣吹拂寒冬凜冽,一氣撥出灼熱炎光,他的強大、他的桀驁才讓他如此驕傲,對整個世間心生睥睨,才會擁有那般高傲剛烈的性情,認定天上地下唯他獨尊。
第二次觸控龍角,讓紫霄宗真人渾身顫抖。
他發自內心的戰栗發寒,感應到了一種卑微和渺小,彷彿兩萬多年前寥遠、神秘的生動傳說在向他徐徐展開。
“我看到他正朝一個少年伸出了手……你們或許以為我在信口開河,或者認定鐘山龍神是一段虛妄傳說,可我確確實實看到了!”紫霄宗真人神態逐漸狂熱,口吻急促。
那個少年看不清模樣,應當屬於兩萬多年前的人類。
龍神那修長的手指似挽留,又像極度的怨恨,想要割開那個少年的喉嚨,可最後發出慘叫的卻是“龍神”本尊。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追殺他,強大的“龍神”跌入雨幕之中,更摔入江河之中,渾身鱗片沾到了江河泥濘,還被削去了一根龍角。
這枚龍角與主人分離,縫隙內才攜帶有鐘山之地的泥沙,後續輾轉落入了歸元宗弟子之手。
這枚龍角也被呈到大庭廣眾之下,接受來自四麵八方的鑒定。
龍神之說讓滿堂皆驚,眾人都不敢置信。
聞夜尊者聽了,也相當意外。
尋常人沒有卦師血脈,隻覺得紫霄宗真人對“龍神”這一說法真是出乎意料的固執呢,從預告片延續到現場,始終沒改變說法。
可事實真相真的如此嗎?
第二位專家靈歌門長老立刻站了出來,朗聲道:“老夫持不同意見。”
全場一片嘩然,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走了。
靈歌門長老道:“龍神之說虛無縹緲,老夫體內雖沒有卦師之血,可老夫將手指輕輕放置之上,輸入一道靈氣,同樣感受到了過往的隻言片語,老夫才認定此非龍神而是惡蛟。”
他輕輕閉上了眼,看到了兩萬多年前的一場洪澇。
天空悶雷聲不斷,紫色閃電劃破潑墨一般的蒼穹,在那深不見底的河流之中,他看到了那黑色身軀,化為一名男子,正悠然自樂,那雙紅眸注視人間。
神明一向憐憫世人,怎麼可能擁有這般極惡的心性?
他感應到了種種情緒,什麼“愛慕”、“挽留”、“怨恨”、“嫉妒”和“難堪”。
為一己之私翻雲覆雨、製造天災妖禍,對方淒慘的下場,更讓他認定了是惡蛟!
靈歌門長老的說法同樣有理有據,“龍蛇之爭”吸引了無數目光。這時候爭議的焦點就給到了第三位專家——古墓派的道君。
鏡頭所到之處,古墓派道君麵色淡然,他朝眾人微微頷首。
預告片裡節目組,將道君的言論消音處理,驚起無數人吐槽。大家都清楚此舉是保留懸念,能夠理解,不過該罵時候還是會罵。
重頭戲來了。
古墓派的道君會說些什麼呢,兩位真人都是他平生的至交好友,一是龍神之說,二是惡蛟之論,他會讚同誰的觀點?
他是否能提出更加新穎的觀點呢?
眾人期待值拉滿,萬萬沒有想到,古墓派道君清了清嗓子後,當真說了第三種想法——兩人都沒錯,這兩萬年前的龍角主人,既是龍神也是惡蛟。
紫霄宗真人說,有人一劍削去了龍角。
他信,可兩萬多年前,在那極度混亂、時而有神光籠罩的年代,誰能弑神,誰又敢弑神?誰又能讓龍退化成蛟,令其飽受痛苦和折磨?
自然隻有那個天地間強得令人忌憚的男人。
想到這裡,一個名字已經浮到嘴邊,可誰也不敢輕易脫口。
那是屬於兩萬多年前的故事,那個時候裴玄纔多大,已如此引人忌憚。隨著時間流逝鬥轉星移,河流變成了灘塗、灘塗變成了田埂,隻留下了龍角中的隻言片語,凡人不能輕窺。除非是當事人,除非他們能穿越時空回到過去,否則誰也說不清楚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故而他隻是鬥膽猜測。
古墓派道君此話一出,兩位專家臉色齊齊大變,接下來的反應都魂不守舍,匆匆結束了這期節目。
徒留觀眾們滿頭問號:“???”
道君你在說什麼啊道君!不可以做仙門謎語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