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滅世反派,而我才三歲半 095
雲海之上。
葉清腳踩著軟綿綿的雲朵,一手托著腮幫子,他現在可算知道了,他母親和父親之間是天道控製下相愛相殺的劇本。
既然海瑤仙子的死不是裴玄所為,那仙魔之間這筆冤債完全可以一筆勾銷。
如果有什麼辦法能解決仙魔紛爭就好了,他想念仙域了。
葉清糾結地纏了顫手指,手指頭幾乎糾成麻花。
按照《登仙途》裡,作為一劍掀出滅世浩劫的反派,裴玄背負了太多,他獨自一人抵擋全世界的惡意,驕傲冷漠的性情使然,他從來不屑解釋。
即使有人橫死,鍋扣在他頭上,他也不會出麵,任由旁人誣陷栽贓。畢竟他站得實在太高了,高得世人隻能仰望,手上又沾滿了鮮血,怎麼會把螻蟻的喧囂記掛在心上。
債多不愁。
哦對了有人橫死,葉清手臂一滑,他差點忘記了!
《登仙途》裡男主秦巡這個混蛋,手段特彆臟,鑽了這個漏洞,為了滅世戰爭不僅給了他一劍,還殺了旁人。
書裡有一個令葉清沒看懂的情節,仙魔結界交界處魚龍混雜,有多危險舉世皆知。
鳴沙州雲中闕的大師兄陸麒淵,一名端莊持重的抗魔修士,三番五次禦劍飛行魔宮,小說裡沒有細寫,可葉清通過幾段文字推敲、大膽猜測,對方一定是喜歡上了魔宮裡的哪一個女修!
葉清擁有天道係統,魔域土地上星星點點無數的紅點,他隨機點了幾個路人,都被魔修的普遍顏值震撼了一下,清一色容貌魔魅、色與魂授的俊男美女,秀色極為可餐。
好似女娃造人的畢業季。
葉清看久了,自己都心生喜愛,難以控製地喜笑顏開。也非常能理解陸麒淵師兄的所作所為。
畢竟是風華正茂的金丹少年,見了一個魔域女修情竇初開,不惜多次越過凶險的結界,也不意外。
愛本就是一種衝動,能跨越山與海,衝破仙魔束縛嘛。
葉清心有慼慼,逐步回憶那個篇章。
他在溯世之書裡看到,陸麒淵越過結界,一路朝魔宮飛來,來時風平浪靜,走時卻出了岔子。他被人暗殺了,死狀極為可怖,一身道骨被人剖了個乾淨,死在了魔域之地。他的屍體被發現時,仙門之內震動。
陸麒淵是雲中闕掌門之子,在仙門道州內年輕一輩中享有不俗的聲名地位,大家想也不想,一眼就認定,不是裴玄乾的,就是魔門乾的。
這樁血淋淋的慘案,在仙魔之間新仇舊恨又添了一筆,隔閡更重。
這事是誰乾的?當然是秦巡,他遊走在仙魔結界處渾水摸魚,還一擊殺了陸麒淵,目的就是為了挑撥離間,更為了陸麒淵那一身天賦卓絕的道骨。《登仙途》裡,男主乾了不少這種挑撥離間的事,也是一挑撥一個準。
想到這裡,葉清坐不住了。
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從床上醒來,然後他這一撞,就撞到了裴玄手裡。葉清沒想到,父親竟然守在自己床前,他愣愣地抬頭。
裴玄也沒想到,這孩子居然說醒就醒,他收回了手。
父子倆對視了,這一瞬間自有默契,堪稱天地無聲。
——
魔域大漠的另一端是仙門。
葉清不知道,他想念仙域,想撫平仙魔之間的紛爭。另一邊,仙門道州無數修士大能也在想念他,也想解決仙魔紛爭。
仙門道州按照地域劃分,共有十九座仙州,各州之間彼此聯係緊密,經常交流。這一日仙門集體開了一場會議,參與賓客皆是修士大能。
秦巡是一個小人物,沒有資格出席這場仙盟宴會,更因玄靈秘境裡的所作所為,他被逐出宗門,無法出席這場會議。
可他依然在這場會議上混了一個末席之地,隻因他儲物袋裡有無數天材地寶,籠絡了一些譬如太和宗、歸一門、天海閣等小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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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靈石能使修士折腰。
這些小宗門答應給他一張邀請函,放棄帶自家門派精英弟子,改為帶他出席。僅僅這樣是不夠的,秦巡咬了咬牙,拿出了一處洞天福地和飛霜劍等絕世珍寶。
飛霜劍是他早前得到的法寶、隨他出生入死多年,即將孕育出一位美麗劍靈又如何,他在玄靈秘境裡得到了神兵利器。
在神兵利器的襯托下,飛霜劍早就黯淡無光。秦巡此人性情淡漠,對於派不上用場的東西,送出去,他眼都不眨,也不會有半分留念。
見到靈寶價值,靈歌門長老相當爽快,一口答應,會無腦讚同秦巡在席上的所有言論。
秦巡便出場了。
他修為僅有金丹,在這裡並不起眼,也沒有什麼天選之人的特殊光環,還因殘害同門一事在歸元宗裡身敗名裂。如果說鬆藍一事僅在歸元宗內部大肆發散,那玄靈秘境裡所作所為,讓秦巡身敗名裂的程度直接破圈了,臭名遠揚仙門道州。
他一出現,不少仙士便開口:“這子乃歸元宗棄徒,人品卑劣,你們怎把他帶來了?”
言下之意,這不是一個好東西,帶來做什麼?
不止以上事例,秦巡在歸元宗被魔門兵臨城下被包圍時,一個小弟子處處煽風點火,也令人印象深刻。
問話的一名修士是煉虛期,煉虛期是什麼境界?
即躍入了中境界(煉虛、合體、大乘),在低境界裡(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縱橫無敵,對上裴玄不夠看,藐視下者卻足夠了。
更彆提,此人是這一宗之主,頗有地位,他表達出不滿時,幾乎沒人敢直麵其鋒芒。
秦巡感受到了磅礴威壓,一口血湧上喉頭,同時膝蓋一軟差點跪下。如果不是他修為尚可,早出儘洋相。
收了天材地寶,靈歌門等小宗門努力扛住壓力,巧言爭辯道:“與會者人數越多越好,我便覥臉拿他湊個人頭,此子資質也尚可。”
秦巡心裡有火:什麼湊人頭,什麼資質尚可!他三十結丹驚才絕豔,更是真正的救世之子。這群修士大能瞎了眼把他拒之門外,選了個小魔頭庇護,貽笑大方不說,還不改意願。
“哼,人頭……”煉虛期修士是什麼境界,對下界修士的彎彎繞繞一目瞭然,清楚明白是收了賄賂,也懶得多說,冷漠地拂袖而去。
該修士轉身離去時,眾人大氣也不敢出一個。
靈歌門長老心裡有些後悔,仙門一家親,為了一個品德卑劣之徒,得罪了一宗之主煉虛修士,這靈寶他拿得也太燙手了。
秦巡心裡要氣吐血了:他竟如此倒黴,才剛登場,就感受到了世界對他的不友好!
他不知道,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像煉虛修士這般將喜惡流於形色的人,還大有人在。路過的每一名仙士,聽了靈歌門那站不住腳的理由,沒將秦巡拒之門外,也沒給對方什麼好臉色。
不是罰跪就是威壓將頂,秦巡被好一番折磨。
他忍了好久,才熬到了會議開場。
鐘磬音起,秦巡低頭俯首,而後勉強抬起頭,眼裡流露出無限怨恨——他恨這些修士高高在上,明麵上自詡正義、高貴端方,暗地裡卻隨意磋磨他這名小弟子。
——更恨這些人有眼不識泰山、魚目混珠。
他打定主意,等仙魔混戰一起,修士大能隕落得差不多了,就輪到他趁勢而起了,他會狠狠教訓這些曾經打壓他的人。
秦巡坐下了,席位在極為偏遠的角落。
他選擇忍辱負重。
會議開始了,他看到了一幕,瞬間明白了何為仙,隻見與會者中的修士大能一個個豪情放曠,儘挹西江,細斟北鬥,請萬象為賓客。秦巡沒注意到,有一些傳說級的老祖壓根沒親來,他們隻派遣了宗門精英弟子前來,可他們的聲音能如約而至、傳遞到場,全因那些精英弟子手裡握著的那枚晶瑩剔透玉簡。
修真版的遠端會議,早已初見端倪。
會議上,針對前段時日轟動仙界一事,眾說紛紜。
有人說天道選了葉清,一定有深意。
有人說主動示好,一笑泯恩仇。
有人說按兵不動,保持現狀,到了不得已再為之。
有人說,殺裴玄保葉清。
……
秦巡聽了一耳朵,心裡寒涼,從頭到腳涼透了,他很憤怒,以至於麵容扭曲:這都是什麼無腦荒謬的提議???
一群群仙門如斯強者,竟是貪生怕死之輩!
秦巡的憤怒很容易理解,他本就是滅世靈魂。黑色陰暗是他的養分,世道越亂,越是血流成河,滋養他的土壤就越豐厚,他就能茁壯成長所向披靡,睚眥必報是他的性情。
他要掀起仙魔之戰。
更何況,不打戰他要如何殺了裴玄,拯救這滿目瘡痍的天下蒼生,要如何出人頭地呢!
靈歌門長老說好了,會無腦讚同他的提議,令他不至於形單影隻。想到這裡,一股黑色的、隱秘的野心在他腦海裡翻滾,驅使他做出點什麼。
秦巡果斷化野心為行動,站了起來,以金丹之軀,雄渾喝道:“弟子有更好的提議!裴玄軟肋舉世皆知,不如挾之、扼之、殺之。”
殺裴玄,你們仙門眾修士加起來都沒有一敵之力。
不如殺那小魔頭!那小魔頭不堪一擊,渾身上下都是破綻!小魔頭死了,裴玄必定發瘋自爆。
此話一出,全場一片死寂。
眾人臉色劇變,紛紛下意識望向了歸元宗席位,歸元宗所有與會者臉上皆落了陰霾。
秦巡很快發現,他被一股絕頂殺氣鎖定,這份殺意遠超煉虛合體,他冷汗涔涔,忽然喘不過氣,渾身血液似乎都要凝結。
“你算什麼東西?”
此言聲如冰雪,極為淩厲。
沒等秦巡細想,大乘期的威壓陡然降臨,他什麼都沒看清,隻感應到了一場狂風拂袖,好似有人一揮雪袖,裹挾山嶽傾塌之怒。
他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掃地出去。臨走時,還被削了一身道骨!
這動作來得太過突然,他淒嚎一聲,幾乎痛不欲生。
——
秦巡籠絡了太和宗、靈歌門等小宗門,一開始他一本正經時,言論頗有道理,他說裴玄非常危險,是一柄懸在無數修士咽喉的劍,極為可能殺儘千萬修士。除非裴玄渡劫飛升走人,否則修真界一日不得安寧,隨時湧動著危險。
如今的安寧平和,都是暴風雨來的平靜,都是一場假象!
一旦真信了裴玄會心慈手軟,指望對方明白憐憫仁慈是什麼東西,那遲早會出岔子。
仙門道州開會,彙集了各仙觀點,秦巡這些話頗有道理。
雖然更多的人認為,隻要葉清活著一日,裴玄就不會大舉入侵仙界,引發九州生靈塗炭。畢竟老來得子,最寶貝不過了,寶貝兒子所在一日,對方怎麼捨得破碎山河。
裴玄固然是一個強大的隱患,可他們忌憚歸忌憚,打又打不過,不如不去招惹,不要妄圖搶子,修真界未來海晏河清也不是沒有可能。
也有人認為,熬死裴玄。
裴玄已是渡劫巔峰,隻差一步飛升成神,他們修士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完全可以按兵不動,熬到裴玄飛升,到時候隱患自然儘除。
聽到這話,不少修士搖頭:怎麼可能!
葉清還隻是一個小小的練氣期,距離飛升還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步路要走。裴玄其人掌控欲極強,除非他有把握葉清能夠抵達渡劫,父子倆能一同飛升,否則裴玄怎麼可能放心,獨留兒子在人間。
指望裴玄飛升,不如指望葉清飛升來得快。
而葉清又是一個五靈根,修仙之途路漫漫其修遠兮,這到底是誰想出來!
討論來討論去,竟讓秦巡的觀點拔得頭籌。
他那番未雨綢繆、居安思危論,暗合一些修士的隱憂。
眾人紛紛朝末席看去。
收人錢財幫人辦事,靈歌門等小宗門,一開始就答應好了,要無腦讚同秦巡的發言。
他們便頻頻點頭,開口附和:“不錯,裴玄強大不可不防。”
秦巡又道:“吾雖弱小,仙門有難,也不能坐視不管,願意一同抵禦裴玄扶危濟困。”
靈歌門長老如一隻應聲蟲,緊隨其後輕點頭顱,無腦附和:“沒想到一個小弟子都有這般憂患之心,不錯,吾等小宗門雖弱小,也願團結一致對抗魔頭。”
其實對底層修士而言,裴玄強不強有什麼要緊的,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每一次仙魔大戰,作為正道魁首的歸元宗逃不掉,損失慘重,隕落弟子千萬,可其他小宗門卻能勉強殘存一絲生機。
第一波節奏帶成功了。
他在末席博得了半場關注。
秦巡心裡暗喜。
他順勢丟擲了“逆鱗論”,提議殺了葉清。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都凝結了,眾人臉色劇變。
仙門修士都不是傻子,他們更喜歡迂迴折中的行為方式,你說裴玄是隱患大家都認同,你提到葉清就不行了。
首先是歸元宗上上下下的態度,葉清還是天道欽定的救世之子。
其次是葉清的身世來曆,其母海瑤仙子當年為了仙門太平,下嫁裴玄捨身飼魔的事跡傳遍三界,她的遺孤怎麼能碰?
再說了,裴玄那瘋魔程度正常情況下他們已經打不過了,喪子之痛怕是會令對方更加瘋魔狂上加狂,這是什麼餿主意,真是其心可誅!
葉清太特殊了,涉及仙魔方方麵麵,牽一發而動全身。
靈歌門長老本來還無腦“對對對”、“沒錯沒錯”,聽到這句話,他立刻如被掐住喉嚨的雞,太陽穴一突一突地發疼。還好他反應快,把隨口附和“啊對對對”嚥了下去,否則將禍從口出。
自己這神兵利器拿著太過燙手了!
靈歌門長老沒敢附和,看到秦巡的下場也毫不意外。
秦巡脫口而出後,現場氣氛瞬間凝固,他才慢半拍地意識到了不對勁:他被一份殺氣鎖定,腦中一片空白,直至一身道骨被削,他才瘋了似的發出哀嚎聲。
——疼疼疼,他哪裡說錯了,竟被削去一身道骨!
秦巡倒在地上,削骨之痛不下於挖心剖肝,他冷汗直流,身體蜷縮,渾身有一絲一毫的力氣。
——他恨!!!
這是他第二次感受到了何為實力強大者淩駕於弱者之上,對方連拔劍都未曾,一揮袖就生殺予奪,削去他引以為傲的存在。
他本是絕世天驕,道骨一削,他還是修仙者,能夠修仙,卻淪為低資質的修士一流,他怎麼能甘心?他恨透了!
秦巡伸手捂住臉,想掩住悲痛欲絕的哭聲。
浩茫天地間,程長老的聲音也隨之飄來:“逆子,你私心太重,望你好自為之!”
執行者不是他,是淩霄仙君,可宣判者是他。
削去道骨對一名修士而言,算是極為嚴厲的懲罰。秦巡殘害同門被逐出師門,不僅沒有收斂,還一而再再而三觸犯宗門底線,便隻能自食惡果了。
對秦巡來說。
無論是淩霄仙君、程長老,還是會議上任何一名修士,都不是他目前能對付的。誰曾想這一場仙盟會議折戟沉沙,損失慘重,秦巡心裡暗恨不已,卻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