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師尊當爐鼎的那些年 第7章 師尊邪魅一笑 殺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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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邪魅一笑
殺人啦
一夜寂雪。
不夜寒的天向來如此,碎雪寥寥落了一整夜,將九幽門的磚瓦覆得嚴嚴實實,積雪映照天光,襯得九幽門此處熠熠生輝,如同仙家樓閣,瓊樓玉宇。
掃山梯的弟子打了個哈欠,睜著朦朧睡眼,有氣無力地揮掃著齊人高的竹掃帚。落雪很快被拂去,露出青灰濕冷的石階。他低頭清掃,卻忽然瞧見麵前的積雪,暈染開了一攤刺目的血紅。
他嚥了咽口水,背脊驀地繃直,前幾日九幽門中的流言在腦中浮現。
莫非……那個偷包子的妖怪傳言是真的?
他頭皮發麻,忽覺頭頂處有濕冷液體滴落入後頸。
胸臆中霎時翻滾著洶湧怖意。他安慰自己,或許隻是今日晨時融化的雪水。
於是,顫抖著擡頭一望。
那刻著“九幽門”幾個大字的木匾之上竟然又掛著一顆新鮮的頭顱!那頭顱還在不住往下滴落鮮血,在雪地砸落幾個細碎的小坑。
“啊啊啊——”
他再是將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動天地的尖叫,驚起一片寒鴉從簷下飛離。
九幽門的八位長老被緊急召往議事殿,謝微遠強撐精神,端坐在九鹿高台上。
他麵色蒼白,眼圈下一片青黑,一看便是昨夜冇睡好。
台下已亂成一團,昔日舊案未平,今日新案又起,門中人心惶惶,生怕那劊子手下一把刀落到自己頭上。
青崖長老拂過雪白鬍須,另一隻手中捧著厚重案宗,稟訴道:“淩華君,門中封鎖排查後已查出四人失蹤。”
“哪四人?”
“膳房的李冰、天酒長老門下的任豐、丹爐殿的灑掃弟子劉蒼……”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沈雲燼也不見了。”
最後三個字一出,其他幾位長老皆是勃然變色。數日前,若不是淩華君死保沈雲燼,他們是決計不會放過這人的,今日出了事端,這人竟又憑空消失。
如此種種連在一起,讓人不多想都難。
“果然是他!我早說過此子心術不正,斷留不得。”鴻真長老冷哼一聲道。
“嗬嗬……連噬魂釘都滅不掉他,當真是個禍害。”一旁一位上了歲數的長老說道。
“我看今日之事定是他做的,存心報複,其心當誅!”
謝微遠神色沉和,他從桌邊端過一杯溫水,淺飲了半口。
“稍安勿躁,事情尚未查明,切勿妄下論斷。”
翎羽長老勸道:“是啊,各位長老彆急,說不定是天州的魔靈逃出來了。”
“哼,儘是些包庇藉口。”
眾人嚷嚷了半天,也冇商酌出個對策。
翎羽長老提議道:“門主,黑羽可追蹤死人生前遇過的氣息,不如我們將那頭顱取過來,用黑羽施展追蹤之術。”
她是門中唯一的女長老,今日穿著一身黑色勁裝,高束的髮髻隻用一根素白簪子簪起來。
謝微遠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翎羽長老取下白簪。
這便是她所說的“黑羽”,此靈武可化羽可化法棍,通體素白,可隨主人心性變色。
至黑至白之物,方可辨彆世間公正。
她凝出一道純白靈力,附在黑羽身上,那素白的簪子霎時化作一根靈白輕羽,浮動在空中,熠熠生輝。
“翎羽長老,可否將此靈武暫借於我。”
翎羽長老眉間一蹙,不解道:“門主可是要獨自去尋人?”
謝微遠微微頷首,“此事我一人去即可,你們留守門中。”
“可是門主,你身上的噬魂釘傷口並未痊癒,何必逞強?”青崖長老麵色凝重,勸阻道。
“我的傷已無大礙,此事有關我門下弟子,也應該由我去解決。”
“可是這黑羽……”翎羽長老麵露難堪,望著謝微遠,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出那句話。
黑羽此靈武已有心性靈魄,一旦到了不夠心性純善之人的手中,通體便會化作純黑,戾氣深重,輕則灼傷經脈,重則反噬魂魄。
她不好開口說出謝微遠心性不夠純善之語,隻能如此暗示。
謝微遠並未多言,隻是指尖引起牽絲靈流,將其觸及黑羽。那透體金光的羽毛忽然渾身一顫,時而化作烏黑,時而化作雪白,最終居然頓在灰濛濛的混沌顏色。
“這……”翎羽長老眉心一蹙,她從未見過黑羽竟然還有第三種顏色。
其他幾位長老見狀皆是目瞪口呆,久久未知其緣由。
謝微遠麵不改色,剛打算出議事堂,卻被麵前一道白色身影攔住去路。
季雲瀾今日未穿弟子常服,破天荒地穿了一件白色寬袍,和謝微遠身上的這套有些神似。
他眉眼秀致,性子溫吞,穿著寬袍卻冇有謝微遠拂袖的淩厲氣勢,反而顯得人愈發平和精緻。
“你來這做什麼?”
“師尊,請允弟子隨行。”季雲瀾恭敬行了個拜禮。
謝微遠的目光落在他露出一截的脖頸間,麵色不虞:“你跟過去有何用?”
季雲瀾手心微微汗濕,他向來懼怕師尊,此時被那淩厲的桃花眼盯著,氣氛凝重,心底莫名升起一陣緊張:“我也想尋沈師兄,況且師尊有傷在身,弟子願沿途侍奉。”
謝微遠並未答話,隻是定定看著他,似乎在辨彆真偽。
良久,那道凜冽視線終於收回,一旁的青崖長老忙上前打圓場道:“難得雲瀾一片孝心,淩華君不如就帶上他吧,權當下山曆練。”
季雲瀾攥緊衣袍,等待謝微遠發落。
“你和他,何時關係這般熟絡了?”那人聲如冷淬。
“沈師兄……和我畢竟有過四年同門之誼,弟子不願看他蒙冤。”
許久過後,謝微遠越過他離開,不置可否,隻輕飄飄留下一句:“隨你。”
季雲瀾怔怔望著那道白衣若雪的身影。
他望著實體的掌心,心中懼怕愈發深重,若是沈雲燼出事,那他的身軀,又撐得了幾時……
——
“梨花落,春入泥。”
“此生隻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癡。”
船坊深處,歌女續續彈奏琵琶,玉手纖指轉軸撥絃,如銀瓶乍破,玉盤落珠。
“客官,坐船嗎,今兒個陳娘子宴請各位天涯遊人,船間美酒佳肴,佳人樂舞,應有儘有。”
“不不不……我家娘子還在家等我呢,改天改天。”
路邊行人推拒著在船頭招客的娘子。
那娘子眉眼一覷,忽然看見眼前一位穿著沉重黑衣的少年路過,她頓時噤了聲,這陰鬱模樣,指定不是什麼善茬。
她扭著腰肢,又轉身揮舞著羅帕招攬著其他客人。
沈雲燼漠然地望向這條熟悉的小路,不多時,轉過荒無人煙的小道,最終停留在一片焦土之前。
在他窗前放盒子的神秘人告訴他來此處尋溫玉竹,卻並未見其身影。
他沉沉望過去。
昔日雕梁畫棟,如今淪為一片廢墟。磚瓦倒塌,僅剩下斷壁殘垣。積雪薄薄一層覆蓋在上麵,依舊掩蓋不住它的頹唐。
沈雲燼走在枯葉之上,踩得滿地枯枝落葉沙沙作響。
深沉目光落在每一處廊台磚瓦處,似乎還能回憶起數年前在屋簷下嬉笑的聲音。
隻可惜,如今什麼都冇了。
身後忽地傳來輕緩的腳步聲,他腳步一頓,五指攥緊衣袖。
一道歎息輕飄飄落在他的背後。
柔如鴻毛拂過,又似雨聲哽咽。
沈雲燼緩緩轉身,枯樹下立著一道皎白身影。她的髮絲隨著輕風飄散,遮掩住半邊臉龐,卻掩不住如遠山青黛般的清冷眉目。
女子依舊是那般風華正茂,隻是那雙含情眼,如今白茫茫一片,再是看不見往日風采。
彈指淚如絲。
那人終是化作孤魂一縷,身陷囹圄,眼眸慢慢盈滿了眼淚。
“雲燼。”
溫玉竹的聲音很輕,像是隔了數度山川年華,遠遠地呼喚著故人。
沈雲燼怔怔看向那道雪白身影,喃喃道:“你……還活著?”
溫玉竹搖搖頭:“我如今已是一縷靈魄,多虧了那人重新給了我生命。”
“誰?”沈雲燼沉沉道。
“你過來,我慢慢告訴你。”
溫玉竹快步走來,身形如同鬼魅,卻在即將觸及沈雲燼時緩緩頓住,這隔了數年的呼喚落在他耳畔。
他卻是往後一退。
溫玉竹輕輕一笑,眼眸中滲出一道金色絲線。
沈雲燼的神智不再清晰,他猛地一怔:“你……是何人所製,你根本不是她!”
溫玉竹忽然詭異地一笑:“你倒是有幾分聰明,可惜……晚了。”
金色絲線霎時包裹而來,沈雲燼眼底一陣昏暗,他體內的神力在慢慢抽離,胸腔傳來急促的剝離感,他幾欲支撐不住,那女人卻忽然收了靈法。
她目光落在風雪飄搖的儘頭處,似乎瞧見了什麼,麵色一沉,如臨大敵。
沈雲燼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風雪儘頭,兩抹雪白身影踏雪而來。
為首者身姿挺拔,眉目如霜,紫玉發冠將墨髮束起,腰身處還繫著靈白如玉的黑羽。
竟是謝微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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