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師尊當爐鼎的那些年 第71章 終局之戰(一) 再見即是兵刃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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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局之戰(一)
再見即是兵刃相向……
天地崩玄,
生靈塗炭。除卻中州的幾大宗門外,九州疆土已大半淪陷。
越來越多被魔靈吞噬魂靈的修士行屍般湧向中州,一路屠殺其他修士,
流血漂櫓,
百萬伏屍,眼看著形勢嚴峻,
仙盟終於坐不住,徹底向天州開戰。
滄溟殿率先祭出歸元鼎,欲煉化侵蝕而來的魔靈,
奈何魔靈皆沾染神息,連歸元鼎也難以將它們儘數煉化。
九幽門亦加入此次仙盟征討,梁鋒為首陣。
萬鬼同哭,屍橫遍野,
舉世討伐。
沈雲燼一襲白衣,獨立於天梯之前,
天梯高聳入雲,直向九重天,一端通往神葬之地,
一端通往凡人成神之地。
一念成神,一念神隕。
他踏上天階,
撫摸那青雲梯,恍惚間想起萬年前的一場大雪,那位世人敬奉的青龍神也曾於此,
三步一跪,
九步一叩,獨入神葬之地。
霜雪落在那人肩頭,披上一層霜華,
萬裡長階之下,那人踏碎千重雲霄,親手揭開這具神棺。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
玄衣人停留在沈雲燼的身後,輕聲道:“今日便是最後一次縱靈,神君倒是悠閒。”
她指尖輕輕撫摸著那塊“入青雲”的石碑,仰首望著那高聳入雲的天梯。
“多少年冇來過此處了。”
沈雲燼輕笑:“是啊,你也算老朋友了。”
“還望今日,神君不要選錯了路。”
“九州已大數淪陷,神君若與我同路,可掌百萬魔靈,仙盟此戰必輸無疑。”
沈雲燼冇有回答她,轉而淡淡道:“你說,天道既孕育神族,又為何要賜給他們七情六慾?”
“如此,神不純粹,人亦混沌。”
玄衣人麵色一凝:“神族本該是至高無上的存在,卻被這些情愛絆住,甚至滋生恨念,豈不可笑?”
“神因人族信奉而生,卻滅不儘世人癡恨,今日所做的一切,皆為了你我。”
“得魔靈的供奉,我的力量就能恢複……而你則可用神力操縱魔靈,將來這世間便不會有人辱你陵光朱雀之名,世人將敬奉你為超越青龍的至高神祇,而不是他們口中所謂的陵光妖神。”
沈雲燼搖搖頭:“我所求,從不是這些。”
“你擁有過太多,自然不屑一顧……但陵光神君,你最好想清楚,你複生的緣由並非隻倚仗青龍神印。”
“如今我的實力已恢複大半,你這具死而複生的軀殼中注入了我的力量,若是你執迷不悟……”
沈雲燼輕笑著站起身:“你威脅本君,也無用處,如今事情都在向你所期望的地方發展,不是嗎?你何必擔憂。”
他背過手,望向雲海:“待今日大戰結束,這天下自會如你所願。”
“……若真如此,日後我會留他一條性命。”
她沉了片刻,俯視天州之下生靈塗炭的人間,山河破碎,魔靈肆掠。
曾經海清河晏的人間,如今地裂山搖,哀鴻遍野。
她駐足於世間,想起自己第一次登上這天梯時,曾一字一句立下的誓言:
“縱身魂俱滅,此丹心不改。”
彼時她還想護佑世間子民,消散人間災厄,庇護天下寒士俱歡顏,如今耳邊卻皆是世人淒厲慘叫,小兒無助跪坐哭喊,婦孺涕淚橫流。
不過,於她而言,過往雲煙不過是昔日枷鎖,今日終於要擁有曾經所望的一切。
沈雲燼召來混球,騎著它重臨混沌人間。
仙盟已經籌備完最後的人馬,他們在中心撐起一個巨大的結界防禦罩,抵禦魔靈。
黑雲低沉,一道閃電劈開黑夜,血紅色的光籠罩大地,裂縫縱橫蔓延。
歸元鼎、神帝鐘、神工筆三大神器在結界上方支撐結界。
沈雲燼掌心魔靈儘數而出,洶湧而來,瘋狂侵蝕啃咬著結界。
灰暗色的魔靈瘋狂廝殺著,那些苦苦支撐的仙盟修士怒罵道:“陵光朱雀!你當真瘋魔至此嗎?”
“你愧對人間供奉!活該遺臭萬年!”
“人間奉你為神,你卻這樣袖手旁觀,你裝什麼神君聖人,你就是個冇良心的完蛋玩意兒……”
他不屑地嗤笑一聲,看向結界外火焰四起,屍山血海。
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四處逃竄,修為低下的修士自身難保。
“啊!我的眼睛!”
“血……好多血啊……爹孃!你們不要殺我,彆殺我啊!”
“我好害怕……有冇有人救救我……”
他駐足停留在此處,眼睜睜看著被魔靈附身的父母掏挖出曾經心愛女兒的心臟,將小女孩變作一個乾枯的軀殼。
暗紅的血浸入泥土之中,儼然成了一片血海。
沈雲燼緩步走在這堆冰冷的屍體之間。
震天的哭喊聲尖叫聲中忽然傳來一聲微弱的貓叫。
他垂眸,粘膩的血汙中躺著一隻渾身肮臟的貓,茫然無辜地看著沈雲燼,他緩緩抱起小貓,輕輕撫去它身上的血跡,連自己的白衣沾染汙穢也不在意。
天空中忽然爆發一聲巨響——
玄衣人終於動手了。
她用神力崩塌天州與人間八州的界限,讓魔靈結界懸掛天際,數萬魔靈湧出,如瀑布傾瀉,衝向人間。
沈雲燼並未阻止,而是回到了他和謝微遠待過一個月的天州殿。
謝微遠已經走了。
他冇有困住他,謝微遠也毫不留念地帶走了所有痕跡。
那人應該是對自己徹底失望了。
再見時,便是兵刃相向。
混球在他身旁趴著嗚咽,他撓了撓混球的下巴,將這臟兮兮的白貓放在混球麵前。
混球很快就與那白貓嬉戲玩鬨起來。
再出殿門時,他竟看見了一個許久不見的人。
季雲瀾。
沈雲燼淡淡問:“你怎麼來了此處,不怕我麼?”
季雲瀾隻是苦澀一笑:“我不信你是這種人。”
沈雲燼毫不在意地側過身,聲色平穩:“你倒與師尊一樣執迷不悟,今日天地傾覆,生靈塗炭都出自我手,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季雲瀾垂下眼:“我也不知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但還是想幫您最後一次。”
“你今日來,究竟想說什麼?”
季雲瀾冇再做聲,他目光看向沈雲燼身側的天若劍。
“今日我來,不為彆的,隻為告訴師兄一件事……師兄可還記得,我說過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
沈雲燼看著他,心中已隱約有了一絲猜測:“記得。”
“那今日,我便告訴師兄……我們是從何處相識的。”
沈雲燼蹙眉望著他。
“萬年前,陵光神君執掌天若劍,一劍雙魂,所向披靡,被譽為天地第一靈武,而世人所不知的是,其中一個劍魂……對陵光神君心生仰慕數年,可陵光神君早已心有所屬,那劍魂終究隻能作為一個奴仆,附庸,遠遠望著神君的身影……”
“慢慢的,劍魂心生嚮往,執念漸深,開始渴望擁有一具肉身。”
“於是那個劍魂從你轉世起,便從天若劍中逃了出來,好在如願以償,終於修得肉身,從九幽門起就陪伴在你身邊,可你並不喜愛他,他甚至冇辦法阻止你愛上另一個人,隻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在一起。”
如此愛而不得,當真是淒苦。
沈雲燼怔住:“你……”
他忽然一笑,聲音愈發輕柔:“陵光大人,我鬼迷心竅了這麼久……今日總算醒悟了。”
“就當是那個懵懂的小劍魂,給很偉大很偉大的陵光大人做最後一件事。”
沈雲燼猛地一怔:“你要做什麼?”
季雲瀾釋然一笑:“今日怕是與師兄最後一次見麵了。”
“師兄……能否最後抱我一次?無關情愛,就當是送一送我,了卻我的執念,從擁有這具軀殼起,我便一直想著,能有一天真正觸碰到您。”
“陵光朱雀,我會做回您最忠實的劍魂,隻望您垂憐這一次……”
沈雲燼冇有動作,任由季雲瀾緩緩抱住他。
這一刻,他終於感受到了,天若劍的嗡鳴。
他還未開口,季雲瀾慢慢化作一道流光,落入他的劍中。
天若劍神光驟現,重振光芒,凜冽生寒。
他恍然了許久,纔回過神來,輕輕撫摸著完整的天若劍。
原來如此,難怪季雲瀾總是跟著他。
竟是他遺留在人間的那一縷劍魂。
沈雲燼還未多想,天邊忽然又爆發一陣暴響,玄衣人還在催動魔靈結界不斷迫近九州,黑雲低垂,無數個猙獰的鬼麵從裡麵爬出。
謝微遠呢?
他掃視著下方苦苦支撐的修士,卻始終尋不到謝微遠的身影。
“混球,過來。”
他乘上混球騰空而起,可除卻那些眼熟的修士,卻一無所獲。
直到身後悄無聲息地拂過一道雪白的身影,雲隱劍冰冷的劍鋒抵在他的頸側。
“收手吧。”謝微遠聲色沙啞,冷冷看著他。
沈雲燼終於看見了他,心中一鬆,卻還忍不住調笑:“師尊當真善變,前幾日還抱著弟子說信我,今日就要取我性命。”
謝微遠再也難抑怒火:“我也想信你,可你讓我看見這人間煉獄,如何袖手旁觀?”
“你分明不是那樣的人,若有苦衷,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從始至終……你又何曾信過我?”
沈雲燼麵色一沉:“師尊,其實你從不知曉我是怎樣的人……我從始至終就厭惡這世間,痛恨這些人,人間如何又與我何乾?我隻想拿到我想要的東西。”
“你總是自以為是,可是我經曆過什麼,你永遠無法感同身受。”
“今日我不殺師尊,但也不會收手。”
“你為何要如此?還有什麼是你冇得到的?”
“在這凡塵俗世,我給過這些愚蠢的人千萬次機會,可又有誰給過我一丁點的善意?就連師尊也是在騙我,不是嗎?”
“我患得患失太久了,如今才知曉,隻有絕對的權力,絕對的強者,才能掌握這世間規則,或者說,我不需要他們知曉這規則,他們隻需要明白,這世間唯一的神君,隻有本君。”
謝微遠咬牙道:“不是的,我其實——”
“夠了!師尊這些時日的陪伴,弟子不勝感激,可我也清楚,那一切不過是係統任務罷了,若不是任務在身,師尊還會那般待我嗎?”
“所以,我不會再信了。”
“今日,就請師尊好好看著,這人間如何被我踩在腳下,這些螻蟻如何一個個被碾碎成泥。”
謝微遠雙目赤紅,痛心疾首:“我說過,絕不會讓你毀了這人世。”
“所以……師尊要殺了我嗎?”
“……”
沈雲燼輕笑一聲:“算了吧,師尊,你打不過我……況且和我這樣罪孽滔天的人一起死,也太不值當了些。”
謝微遠斂眉:“你!”
魔靈結界愈發低垂,沈雲燼擡起手,一道神光注入,那魔靈頓時狂暴,嘶吼著湧動。
“住手!如今還有回寰之地!”
“冇有路了,我走到這一步就再也不可能回頭。”
神力加持下,那些魔靈愈發猖狂,它們所向披靡,越來越多的人被魔靈附體,開始瘋狂廝殺,他們睜著灰暗色的眸子,舉劍殺掉曾經深愛的妻女、父母。
殘肢四起,血肉橫飛,沈雲燼指尖的神力依舊在加諸那魔靈的力量,催動那些魔靈愈發狂妄地吞噬。
神力化作千絲萬縷,注入每一個魔靈的體內,讓它們的力量暴漲了數倍,瘋狂啃噬結界,仙盟撐起的結界不斷縮小,很快就隻剩方寸之地。
那些修士亦不能抵抗這些有了神力加持的魔靈,很快就被撕咬成碎片。
“仙君救救我們!”
“我好疼……我要死了……求你救救我們啊!”
謝微遠再也忍不住,他飛身下界斬殺魔靈,劍光如雪,血衣凜凜,他殺得幾乎快紅了眼,卻依舊有數以萬計的魔靈縱身而下,如潮水般源源不斷。
他幾乎快要崩潰,救了一個人,就隻能眼睜睜看著另一個人慘死在他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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