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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寄長風 第13章 長風 夫妻之間不需要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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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風
夫妻之間不需要戴。

清亮的眸子逐漸放大,
江茗雪愣了許久。

他是怎麼淡定自若說出這句話的?

她覺得容承洲的性格真的很奇特,總是能用最嚴肅的語氣說最曖昧的話。

但彆看他情話說的一套一套的,實際上人家壓根就沒那個意思。

這在年輕人口中叫作撩而不自知。

江茗雪就這麼被他撩過好幾次了,
深諳其套路之深。

就如現在,
她清楚地知道此“睡”非彼“睡”。

但即便是最正經的“一起睡”,
她也有點招架不住。

雖說她今日剛下定決心學著做一名合格的妻子,
但他這樣未免有些太快了。

她斟酌著問:“那個,
就沒有什麼其他辦法了嗎?我打地鋪也可以的”

容承洲注視著她,
平靜問:“我這裡沒有多餘的床鋪,需要找彆人借一套嗎。”

江茗雪:“不用了。”

這跟他剛剛說的‘宣告天下他們夫妻是分房睡的’有什麼區彆?”

江茗雪扭頭看了眼那張大約15米的單人床,在心中慶幸。

還好,
不是她上大學時08米的窄床。而且她瘦,
離得遠點就是了。

江茗雪在心裡做了好一番思想建設,
才下定決心,
像是上戰場一樣:“好!那就一起睡。”

她相信容承洲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嗯。”容承洲略頷首。

“那我今天怎麼洗澡呢?”她問。

他們是公共浴室,
她肯定沒辦法用。

容承洲眉頭微微蹙起,
似乎被這個問題難住了。

思索了幾秒,
啟唇:“我去給你打桶熱水,
委屈你將就一下。”

江茗雪忙應:“不委屈不委屈,我在醫館也是這麼洗的。”

容承洲宿舍好歹有獨衛,
水龍頭有熱水,而且還能鎖上門,
空軍基地的各方麵條件已經比她在醫館好很多了。

“嗯。”

他點頭,找來一個乾淨桶,接滿熱水,又從櫃子裡拿出一條還帶標簽的毛巾遞給她:“新的,沒用過。”

江茗雪接過:“謝謝。”

“嗯那我等下穿什麼?”她突然想起。

容承洲複又開啟櫃門,
裡麵春夏秋冬的衣服分門彆類歸整得很清晰,每件衣物都疊得格外整齊。衣櫃裡是淡淡的雪鬆香,飄到鼻腔裡,聞著很舒服。

江茗雪第一次見到這樣愛乾淨又有條理的男人,連她都自愧不如。每日的高強度訓練明明很容易產生汗臭味,但她卻從來沒在容承洲身上聞到過。

“這些都是洗過的,你隨便選。”他指著休閒區說。

江茗雪隨便拿了一件白t恤和一條黑色休閒褲子,到衛生間洗澡。

衛生間依然被打掃得很潔淨,洗漱台上放著空氣清新劑,沒有一絲異味。

江茗雪掬起一捧水澆在身上,一點點將身體打濕。

一想到等下要和容承洲睡在同一張床上,她的動作就不由自主慢下來。

想藉此逃避一時一刻。

熱氣漸漸蔓延到上方,氤氳了她的眉眼,鏡子被一層水霧覆蓋,模糊不清。

江茗雪磨磨唧唧地抹上男士洗發水,輕緩地揉著頭發。

容承洲擔心洗到後半段水會冷掉,特意打的水溫偏高。

但在江茗雪的拖延下,這有些發燙的熱水還是漸漸變涼,淌在身上不禁讓人打起寒顫。

沒辦法,水溫不允許她再拖了。

江茗雪認命地衝乾淨身上的泡沫,然後擦乾身體,穿上衣服出去,將白天穿過的衣服掛在門口的立式衣架上。

今天在外麵趕集,出了些汗,衣服已經很臟了。但海寧氣候潮濕,空氣濕度大,即便是用洗衣機甩乾,一晚上也肯定乾不了,怕明天早上沒有衣服穿,隻能暫且忍一下,等回去再換乾淨的。

容承洲的衣服對她來說有些肥大,肩線鬆鬆垮垮地垂在大臂中間,快能裝下兩個她了。褲腳捲起五折,還是垂在腳踝的位置。

褲腰也大了一圈,好在褲子是鬆緊帶,她係到最緊的狀態能勉強不掉。

容承洲正在案前看飛行相關的專業書,見她出來,起身。

受熱氣蒸騰,女孩白皙的臉紅撲撲的,濃密卷翹的睫毛被打濕,黏連成一簇一簇的。瘦小的身體裝進他的寬大t恤裡,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她這身打扮很是滑稽,但他沒笑她,依然表情板正,遞給她吹風機:“衛生間有插頭。”

“好。”

江茗雪拿著吹風機到衛生間吹頭發,然後用容承洲給她拿的新牙刷簡單洗漱了一下。

出來時,容承洲恰好從外麵回來。

江茗雪沒問他出去是做什麼,她現在無瑕顧及彆人。

這麼一番折騰,已經晚上十一點了,以她平時的作息,這會兒已經睡著了。

但在容承洲這裡,她還不敢睡,坐在桌前的椅子裡,裝模作樣處理手機訊息。

其實早就沒新訊息了,她出神地翻著朋友圈,不知不覺都翻到一週前了。

正想著,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自從第一次見容承洲,因為兩人預設鈴聲相同險些混淆,她當天就換成了另一個,和他區分開來。

現在響的是她的。

“喂,阿妍。”她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許妍的急切聲音:“茗姐,今天下大暴雨,你怎麼回來呀?”

江茗雪輕聲說:“雨太大了,我今天先不回去了。”

“什麼?!你要和姐夫同床共枕了?!”許妍敏銳地聯想到最關鍵的一點,音量都不自覺提高。

江茗雪:“……算是吧。”

“啊啊啊啊那豈不是要翻雲覆雨了?!你們倆好久沒見了吧!”

許妍不知道他們其實是領證後一年都沒見過,隻以為是兩三個月,一口氣禿嚕出來一長串:“茗姐,雖然我知道小彆勝新婚,今晚肯定是個不眠之夜,但是你的體格弱,還是要讓姐夫節製點,千萬要注意你的身體啊!!”

江茗雪上得了山,爬得了懸崖,隻是瘦了些,體格弱當然是相對於容承洲來說。

她的語氣越來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江茗雪特意拿開手機看了一眼,的確是耳筒模式。

她還以為不小心誤觸揚聲器了,在安靜的房間內聽得清清楚楚。

許妍絮絮叨叨說個沒完:“而且我之前看網上說部隊的床質量不好,很多人都做塌了,姐夫還一個頂三個,你們今晚可得收著點,彆搞太大動靜,還有”

“那個阿妍,明天還要早起,我先睡了,你也早點睡吧,晚安。”

越說越露骨,江茗雪忙打斷她,容承洲還在旁邊呢。

不等她回話,就迅速把電話結束通話了。

偷偷擡眼觀察容承洲的表情,不知道他聽到了沒。

還好,泰山崩於前而不亂的容承洲沒什麼反應。

應該沒聽見多少。

江茗雪悄悄舒了口氣。

“時間不早了,睡吧。”容承洲站在床邊,看著她。

“哦”

江茗雪開啟靜音模式,將手機放在桌子上,磨磨蹭蹭推開椅子起身,脫下寬大的拖鞋爬到床的內側。

雙腿並攏,雙手交疊放在腹部,直挺挺地躺下。

容承洲立在床側瞥她一眼:“不蓋被子?”

屋子裡開了空調除濕,外麵還下著大暴雨,晚上會冷。

“哦,忘記了。”

江茗雪扯開床腳疊成豆腐塊的夏季薄被,蓋住腿和肚子。

容承洲站在床邊未動,盯著她緊繃的身體,忽的笑了下。

江茗雪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不解問:“你笑什麼?”

“沒什麼。”他斂眸,一語帶過,轉身走開。

隻是難得見到她這副手足無措的模樣,覺得有些可愛罷了。

江茗雪眼睜睜看著他到門口關上燈,房間內唯有走廊的暗燈穿過門縫,照出微弱的光亮。

他在黑暗中走近,靠近床側。

熟悉的氣息逐漸逼近,帶著一股明顯的壓迫感。

江茗雪的呼吸驟然停止,心跳彷彿消失。

“咚、咚、咚——”

恰在此時,門外一陣敲門聲有節奏地響起。

“容哥,你睡了嗎?找你有點兒事。”是邢開宇的聲音。

容承洲停在床前兩寸之處,他的夜視能力很強,在昏暗中精準捕捉到她的眼睛:“我出去一趟,你先睡,不用等我。”

江茗雪如臨大赦:“好。”

感謝邢副隊,來的真是時候。

最好能把容承洲多拖一會兒,等她睡著再回來。

容承洲沒有開燈,走到門口,帶上門出去。

樓道內的光照鑽進來兩秒,又被隔絕在門外。

江茗雪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

隻大腦還清醒著。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四隻羊

她逼自己閉上眼睛數羊,爭取在容承洲回來之前睡著,這樣就不會尷尬了。

四十七隻羊、四十八隻羊、四十九隻羊、五

五十隻羊都沒數完,“啪嗒——”一聲,門就響了。

江茗雪在黑暗中睜大眼睛,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邢開宇怎麼回事?這纔出去不到五分鐘。

容承洲進門,先到衣櫃前拿出一件新t恤換上,把那件洗剛剛澡時才換過的乾淨t恤丟進臟衣簍裡。

剛纔到邢開宇宿舍,身上染上了煙味。

屋內傳來衣料摩擦聲,江茗雪猝不及防看到他換衣服的一幕。

他麵向衣櫃站著,隻留給她一個側麵。昏暗的光線吞噬了所有細節,卻勾勒出他肩膀鋒利的線條,腹肌的清晰輪廓若隱若現,如同連綿起伏的雪山。

她不自覺屏住呼吸,眼睛不受控製地向他那邊窺探著。

“怎麼還不睡?”

淡漠的聲音響起,牽回她的思緒。

他已經換好衣服,向她走近。

江茗雪忙收回視線,眨了眨眼,重新閉上:“這就睡了。”

容承洲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接著動作極輕地掀開被子躺下。

炙熱的氣息從身側傳來,江茗雪的心跳似乎都慢了半拍。

她又睜開眼睛,鼓足勇氣問:“你隻有一床被子嗎?”

牙刷、毛巾、拖鞋等日用品都有備用,被子竟然隻有一條,這讓他們兩個怎麼蓋。

“嗯,如果你介意,我可以不蓋。”他平躺在床上,淡聲說。

“”

這話說的,她能介意嗎?

“那一起蓋吧。”江茗雪有道德底線,知道不能鳩占鵲巢。

“嗯。”

狹窄的單人床容納他們兩人,中間隻隔著一寸距離,江茗雪躺得規規矩矩,絲毫不敢亂動。

但容承洲躺下時,她的手背還是不經意擦過他的胳膊。

冷硬的肌肉像是一快滾燙的烙鐵,酥麻的電流從她手上竄到全身脈絡,她的手彷彿觸電一般迅速彈回。

而後自認為悄無聲息地往牆邊挪動,狀似不刻意,實則很刻意地拉開二人的距離。

容承洲自來感官敏銳,周圍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很快察覺,他隻是不願戳破。

窗外大雨瓢潑,劈裡啪啦的雨點砸在窗戶玻璃上,室內的夫妻二人中間彷彿形成了一條虛無的三八線。

嗅覺在黑暗中變得更加靈敏,她依稀能聞到從身側男人身上傳來的淡淡煙草味。

他換了衣服,這股煙草味很淺淡,但還是殘留一絲。

她以為他剛剛出去吸煙帶上的,問:“容承洲,你會吸煙嗎?”

“當然會。”他答得乾脆。軍中生活枯燥,他又年紀漸長,說不會是假的。隻是他沒有煙癮,一星期才會想起來抽一支,大部分時間是為了提神。

“但我怎麼沒見過你吸過煙?”她疑惑問。

“不常吸。”他聲音沉沉,低醇的聲音在雨夜顯得格外悅耳動聽,“而且,我不會在你麵前吸煙。”

吸煙是個人選擇,無可厚非。但若是讓彆人被迫接受二手煙,那就是流氓行為。

心底湧出一股暖流,江茗雪彎唇:“其實我不介意聞煙味的。”

房間內安靜了幾秒,那道磁性沉穩的聲音才重新響起:

“有時候,我更希望你能多要求我一些。”

江茗雪怔了下,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容承洲並未解釋,長臂忽然擡起,越過她胸前。

江茗雪下意識擡手護在身前。

男人拉被子的動作驀然一頓:“抱歉,我應該提前知會你一聲。”

江茗雪雙頰泛熱,原來是她為了離他遠一些,被子隻蓋了一角。

她真誠道歉:“對不起我條件反射了,但絕對不是針對你。”

這是身體的自然條件反應,並不針對任何人,但的確容易傷人。

容承洲並未計較,將她腰間的被子扯到她胸前,又將自己這邊的被子向她挪過去一些,然後從容不迫地收回手:“快睡吧。”

“嗯。”已經快一點了,江茗雪的大腦終於感知到疲憊,不知不覺睡著。

--

大雨下到半夜三點才漸漸停歇,空軍基地被洗的發亮,遠處停機坪上的水珠順著機翼弧線話落,在金屬表麵折射出碎鑽般的光。

塔台頂端的雷達天線重新開始轉動,切割著漸漸透亮的空氣,雨後的泥土味清新濃鬱,陽光透過灰色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喚醒床上沉睡的姑娘。

時針剛走過數字“7”,江茗雪迷濛地睜開眼,一夜無夢,醒來還有些恍惚。

她轉動眼珠,看到房間內簡約整潔的佈置,才恍然想起她昨晚留宿在容承洲這裡了。

她轉頭,旁邊的位置已經空了,容承洲不知何時已經起來。

她竟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正想擡手伸個懶腰,卻忽略了一夜過去,她還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雖然睡得很踏實,但身體卻僵硬地動彈不得。

她慢慢挪動四肢,讓身體逐漸適應過來。

門在此時從外推開,容承洲拎著打包的飯盒走進來:“醒了?”

似乎剛洗完澡不久,頭發還是半乾狀態。

江茗雪坐起來:“嗯。”

“起來洗漱一下,吃早飯吧。”他把飯盒放到桌子上。

“好。”

她起身穿上鞋子,一轉頭發現她昨日脫下的臟衣服已經被整齊疊好放在床頭,淡淡的洗衣液味道飄散在空氣中,是剛被洗過的。

她詫異問:“是你幫我洗的嗎?”

容承洲在茶幾上鋪上餐布,淡聲:“嗯,昨晚順手洗了。”

穿臟衣服不舒服,部隊的公用洗衣機又比較臟,他一般都是手洗。

江茗雪這纔想起,昨日容承洲在她進衛生間吹頭發時出去了一趟,她以為是有事,沒有過問。

原來他是去替自己洗衣服了。

柔軟的心臟像是被細小的針戳了一下,她真誠道謝,接著好奇問:“你們這裡是有烘乾機嗎?”

外麵下著大雨,肯定沒辦法晾,晾在室內連風都沒有,她的衣服布料厚實,就更不可能乾了,除非是有烘乾的機器。

“沒有。”容承洲搖頭,部隊不像高校設施齊全。

他慢條斯理將餐盒一一開啟,擺在茶幾上,才繼續道:“但有吹風機。”

他說的輕描淡寫,江茗雪的心臟卻像是被猛烈撞擊了一下。

沒有烘乾機,但有吹風機。

所以他是用吹風機幫她烘乾的。

謝謝已經不足以表達她的心情了,江茗雪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見她愣在原地,容承洲繼續開口:“晾到半乾才吹的,沒有費多大功夫。”

江茗雪纔不信,她吹頭發都尚且要十分鐘,兩件半乾的衣服褲子怎麼也得將近一小時。

但沒有再繼續感謝他,她現在已經學會坦然接受他的好。

反正日子還長,隻要她記在心裡,慢慢還他就好了。

她將乾淨衣物抱起來,到衛生間洗漱換衣服。

再出來時,容承洲已經將碗筷擺好了,坐在凳子上等她出來。

江茗雪在他對麵坐下,拿起一根油條:“你是幾點起來的?為什麼起這麼早?”

“五點,部隊有早訓。”

早訓是五點半,他會提前半小時起來晨跑。這是他的日常作息,不管前一天幾點睡的,第二天都能準時在五點鐘睜眼起床。

江茗雪接著他的話說:“然後你早訓完又洗澡,外加幫我吹衣服和買早餐?”

“嗯,差不多。”

江茗雪在心中暗暗佩服,怪不得會年僅三十歲就戰功赫赫。

吃過飯後,江茗雪拿起在桌子上充電的手機,準備出發回醫館。

目光忽然瞥到桌子上的方盒,動作不由一頓。

容承洲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鎮定自若答:“昨天晚上邢開宇給的。”

平時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不知道他從哪搞來的。

江茗雪:“”

她收回昨天誇他來得及時的話。

邢開宇就是終極大反派!

另一邊,坐在食堂裡吃飯的邢開宇邊喝豆漿邊打了個噴嚏。

誰罵他?

不應該啊。

想他一個孤寡了二十九年的單身汪,昨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在戰友那搞到一盒避套,緊趕慢趕在他們隊長睡前送去,他敢打賭,他們容隊和嫂子雖然表麵不說,但心裡指定對他感恩戴德呢。

他做了這等積攢功德的大好事,怎麼能有人罵他呢?

絕不可能。

邢開宇堅信自己日行一善,必有好報。

然後繼續低頭,捧著大碗開心炫飯。

“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容承洲擔心她臉皮薄不好意思,將她從尷尬中拉出來。

江茗雪沒應聲,忽然說:“等一下。”

容承洲站定腳步,轉身看她,不知她要做什麼。

江茗雪掩去麵上的不自然,轉身拆開桌子上的方盒,抽出其中一隻撕開包裝,手指捏著一角,將它開口向下懸在垃圾桶上方。

塑膠材質的白色東西很快滑進垃圾桶裡,緊接著,她將外麵的塑料包裝也隨之一起扔進去。

她的手指沒有觸碰到裡麵,但還是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好了。”

做戲做全套,免得邢開宇來查宿舍露餡。

容承洲眼中閃過一抹意外,微微揚起眉梢:“你上次說一個頂三個,隻扔一個會不會有點少。”

江茗雪:“”

這個梗過不去了是吧。

行,那她就滿足他的虛榮心。

她拿出另外兩隻,正要撕開包裝,一隻骨骼分明的大手忽然摁住她。

“開個玩笑。”他低聲說,胸腔中溢位極為淺淡的笑意。

江茗雪收了手,白扔一個就夠了,扔三個她也覺得有些浪費。

她將那兩隻重新塞回盒子,耳畔又傳來他不急不緩的聲音:

“其實不必管他,即便不扔也無妨。”

江茗雪:“為什麼?你不怕他發現什麼異常嗎?”

容承洲垂眸看她,慢條斯理解釋道:

“夫妻之間不一定需要。”

江茗雪:“”

--

剛下過雨的清晨還有些微涼,江茗雪肩上披著容承洲的衝鋒衣外套,跟著他走出空軍基地,來到蘆葦叢前。

空氣裡浮動著蘆葦的青澀味,混雜著泥土的腥鹹,小徑泥濘,低窪處存滿了積水,踩一腳就能陷入泥漿中。

江茗雪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白色帆布鞋,不由自主向後縮了縮。

這泥地走完,她的鞋也彆想要了。

正苦惱著,身旁的男人忽然俯下身,單腿屈膝,從口袋裡拿出兩雙塑膠鞋套,抻開鞋套的鬆緊口。

“手扶著我,擡腳。”

他低聲說,聲音沉在雨後潮濕的空氣中。

他即便蹲下依然很高,江茗雪站直時手剛好能落在他的肩膀處,她依言照做。

容承洲單膝點地,指尖輕輕托起她的腳踝,細致地替她穿上鞋套,在纖細的腳踝處係上鬆緊適中的帶子。

幾分鐘後,他起身:“好了。”

然後給自己穿上:“走吧。”

“嗯,好。”

兩人穿過泥濘濕漉的蘆葦叢,走到平地後,容承洲彎腰將她腳上沾滿泥土的鞋套取下,扔到路邊的垃圾桶中。接著拿出一張手帕,擦拭手上沾染的泥土。

得益於他的周到體貼,江茗雪的白色帆布鞋依然乾淨嶄新,沒有沾到一點泥巴。

路上,她想起江老爺子的問題:“對了,爺爺上次問我你什麼時候結束任務回北城?”

容承洲如實說:“還不確定,聽上級安排。”

他這次被分配過來,除了指導訓練南部的空軍兵,還有特定任務沒完成。

江茗雪點頭:“好,那我就這麼回他。”

“嗯,我會儘快回去拜訪你的家人。”他承諾說得莊重。

“不著急。”江茗雪微微一笑,“保家衛國更重要。”

容承洲望進她的眼睛,目光深邃而誠懇:“謝謝。”

謝謝她能包容他的職業,理解他的誌向,體諒他的身不由己。

說話間,二人已經到了醫館,江茗雪脫下外套還給他:“我到地方了,你快回去吧,地上濕滑,你路上小心些。”

“好,按時吃飯。”他應著,還不忘叮囑道。

江茗雪囫圇答應下來,目送他離開。

到元和醫館已經八點鐘,許妍蹦蹦跳跳出來迎她:“哎呀,茗姐你可算回來了!”

像是吃了興奮劑一般,在她耳邊嘰嘰喳喳:“我昨天給你發訊息你怎麼都不理我,害人家孤守空房一整晚。”

江茗雪眼皮跳了兩跳,她那哪裡是發訊息,分彆是發癲。

昨晚沒睡好,她擡手打了個哈欠。

許妍敏銳地注意到她眼底兩片淡淡的陰翳,不停咂聲,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嘖嘖嘖,茗姐,你們昨晚挺精彩呀,這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我是認床失眠。”江茗雪睨她一眼,頗為無語。

許妍怎麼可能會信,畢竟容承洲的“實力”可是江茗雪親口認證過的。

“欸?不對。”許妍繼續打量了她一番,見她走路時姿勢如常,不禁驚詫問,“茗姐,你竟然還能自己走回來,我還以為是姐夫抱回來的呢。小說裡不都寫的是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嗎?你怎麼像沒事人一樣呢?”

許妍是口嗨王者,一切葷話都是從廣大網友和影視小說裡學到的,實際上壓根不瞭解男人的正常能力水平。

江茗雪無情否定:“你說的那種情況大概率是有病。”

隨後丟下她一個人在原地冥思苦想,準備上樓換衣服。

“不應該呀”許妍抱著胳膊,皺著眉頭懷疑人生。

還是無法相信她小時候無比癡迷的小說男主都生理有病這個事實。

見江茗雪馬上消失在樓梯轉角處,許妍一拍腦門,纔想起來另一茬事。

快步追上去:“哎,茗姐,我差點忘了,你昨晚沒回來,言澤哥大半夜冒雨出去找你沒找到,然後在醫館門口等了你一晚上,任誰勸都不聽,早上還是老林好說歹說威脅他彆影響醫館生意,這才把他勸回去,你快去看看他吧。”

江茗雪眉心微微擰起,這纔看到言澤昨晚給她發過訊息:

【江醫生,你在哪裡,我去接你回來。】

還有兩條未接電話。

但她早早就將手機靜音放在桌子沒看了,一晚上沒回他。

難怪他會冒雨去找她。

顧不上換衣服,江茗雪第一時間趕到言澤和柏東的房間,輕輕敲門。

“進。”房間內傳來言澤低沉清冷的聲音。

江茗雪走進去,柏東去打水了,房間裡隻有言澤一人。

窗簾緊閉,屋子裡光線昏暗,隻能憑借從門窗縫隙裡透過的微弱的光找到言澤的位置。

他坐在陳舊的沙發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一條項鏈,形狀在黑暗中看不清晰,隻能依稀判斷出他很珍視這條項鏈。

身側的沙發輕輕陷入,熟悉的檀木香傳來,沙發上身形消瘦的少年終於有所反應,緩緩轉過頭。

淋了一場大雨,本就白皙的麵容愈發憔悴,胡茬紮進麵板,薄唇微微泛白。

但見到來人,他灰暗的眼睛驀地閃現出一道亮光:

“江醫生,你回來了。”

江茗雪歉疚地說:“對不起,我昨晚沒看手機。”

言澤斂眸,低聲說:“不用道歉。”

是他非要去找的,是他不希望她和其他男人住在同一間屋子裡的,即便那個男人是她的合法丈夫。

明明昨天上午,他看到兩人疏離的距離,還在心中暗暗慶幸,他們之間或許沒有感情。

然而,老天當天晚上就澆了他一盆冷水。

許妍告訴他們,江醫生今晚要住在容承洲的宿舍,他知道後第一時間給她發訊息。

哪怕電閃雷鳴,他也能將她安全接回來。

但她沒有回他訊息,更沒有接他的電話。

她第一次沒有回他訊息。

是因為留宿在其他男人的房裡。

他瘋了一樣衝到大雨裡,在蘆葦從裡繞了半個鐘頭才找到空軍基地,可是大門已經緊鎖,他進不去。他像是一頭行屍走肉走回去,坐在醫館門口等她回來。

大雨滂沱,砸出一個個水窪。濕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冰冷刺骨。

沒有人知道,在她徹夜未歸的昨天晚上,他坐在醫館門口受了多久的煎熬。

明知道她是有丈夫的女人,他卻還是控製不住自己不去想。

為什麼?

明明是他先接近的她,她卻要選彆人做丈夫。

年輕男人拳頭緊握,指骨因為用力而明顯泛白。

江茗雪以為他在忍耐淋雨的難受,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猝不及防被燙了一下。

她擰眉:“怎麼發這麼高的燒?”

言澤卻渾然不在意,炙熱的手緊緊攥住她的手心,口中低低呢喃著:“江醫生,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隻要能回來,他就還有機會。

結婚又如何呢?和其他男人同床共枕又如何?

他願意等她離婚。

眼前的男孩就像一隻淋雨受驚的小貓,惹人戀愛。江茗雪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輕聲安撫他:“阿澤,沒事了,我回來了,不要擔心。”

待他心情平複了一些,江茗雪喊來柏東幫他換一身乾淨衣服,喂他喝了薑湯和退熱藥,把他扶到床上休息。

安頓好言澤後,江茗雪終於得空上樓換衣服。

容承洲親手吹乾的衣服被沾濕了,隻好換一套新的,隻是有些可惜。

她將臟衣服放在一處,腦海中浮現出言澤今日的神情,忽覺有些奇怪。

他從前性格特立獨行,但行事張弛有度,這還是第一次在她麵前失態。

究竟是為什麼呢?

還有言澤閉口不談的身世,又是什麼呢?

以及他手裡緊緊攥住不願鬆開的項鏈,又是誰送的呢?

言澤身上有太多她無法破解的謎團,江茗雪之前秉持著尊重學徒個人隱私的原則,從不會冒昧過問。

但是今日,她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放縱寬容他們了。

江茗雪抽回思緒,檢視手機資訊,才發現容承洲半小時前給她發了訊息,但她沒看見。

【cz】:我到基地了。

她打字回複:

【江茗雪】:抱歉,剛剛在照顧發燒的學生,纔看手機。

然後引用他的訊息又發一條:

【江茗雪】:好的。

另一邊,容承洲剛好帶隊做完一組訓練。

平時一天都想不起來拿手機的人,今日不僅將手機隨身攜帶,還破天荒地看了好幾回。

邢開宇盯著他看半天了,在一旁故意笑話他:“容上校,都快成望妻石了,嫂子纔回去多久啊,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跟人聊天啊,看來昨晚的濃情蜜意沒有滿足你啊。”

容承洲擡眸,無情開口:“飛鷹四隊今天有十公裡長跑,你去帶隊。”

邢開宇:“”

一巴掌懊悔地拍在嘴巴上。

呸、呸、呸,每次都是你這張臭嘴啊——!

數不清是第幾次看手機,這次終於收到江茗雪的訊息,他眉頭漸漸舒展。

然而待下一秒看清楚訊息內容後,舒展的眉頭又重新鎖起。

【cz】:言澤嗎。

江茗雪有些詫異,震驚於容承洲精準的猜測。

【江茗雪】:你怎麼知道?

時隔半分鐘,收到對方的回複:

【cz】:他看起來最像容易生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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