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長風 第46章 青雲 接我老婆回家。
青雲
接我老婆回家。
浴室裡,
江茗雪站在淋浴下細細清洗身體。今天在校園裡走了三萬多步,是她平時在醫館運動量的好幾倍,腿站著洗澡都有些發酸。
但明天和程影約了跳傘,
還沒辦法休息。
想到跳傘,
江茗雪揉頭發的動作一頓。
她還沒告訴容承洲這件事。
其實她的很多事他都不知道,
但其他事她沒有刻意隱瞞,
隻是他沒問過。
唯獨這件事,
她沒想過讓彆人知道,
哪怕是她的家人。
跳傘是她在低穀時期找到的唯一一處寧靜天地,是她放任自己逃避放鬆的解壓方式,但不是任何人都能理解她這種冒險行為的。
江茗雪在浴室待了很久,
想了很多。
想到容承洲得知她會跳傘這件事的反應;想到他知道後會不會阻攔她繼續跳傘;又想到如果一直不告訴他,
等他自己知道的時候,
會不會像她得知被言澤隱瞞時一樣生氣。
直到手指泡的發白,
她才擦乾身體出去,
到書房喊容承洲洗澡。
等他們各自洗完,
上床睡覺。
關掉燈都沒睡著,
明明躺在同一張床上,
卻都心事重重。
週二早上,江茗雪如約和程影碰麵。
程影坐在副駕駛座上問她:“昨天講座開得怎麼樣?”
江茗雪開著車,
回的含蓄:“嗯,比預期的好一些。”
之前和程影聊過,
隻要講的過程中不出差錯,大家沒有睡倒一片她就心滿意足了。
程影咂舌:“什麼叫好一些,江館長的講座那可是精品中的精品,開一次免費講座連黃牛都招來了。昨天北醫藥公眾號推文都點讚十萬,轉發上千了,
招生推文都沒你的講座流量高,要不是我沒辦法再調一天休,我非得到現場去看看。”
江茗雪淺笑:“你說的也太誇張了,我哪有那麼高的號召力,不過因為是直係學姐,學弟學妹們給麵子。”
程影:“好好好,謙虛使人進步,我倒要看看你什麼時候能驕傲一回。”
江茗雪無奈笑,想到另一件事,慢慢收起唇角:“我打算今天跳完,回去和承洲說一下跳傘的事。”
程影正在低頭刷朋友圈,聞言擡頭:“怎麼突然想通了?”
江茗雪:“沒什麼原因,隻是前幾天得知了言澤隱瞞了兩年的真實身份有些生氣。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我覺得夫妻關係不像家人那樣穩固,所以我應該和容承洲說一下。”
程影點頭:“說說看,我覺得你老公應該不是那種思想封建的人。”
在大部分人眼裡,玩極限運動的行為都是閒著沒事乾作死,尤其在傳出這麼多意外死亡事故的新聞後。
但每個人的活法不一樣,有些人來到世上是來經受苦難的,有些人活著是為了安穩餘生,但總要有人願意去冒險,才能發現世界上的更多可能。
江茗雪嗯了聲,昨晚想了很多,她覺得自己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不管什麼樣的反應她都能接受。
但她江茗雪卻沒想到,事情並沒有按照她所預想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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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虎州峽,兩個人分彆換上裝備,已經熟練到不需要教練的程度。
江茗雪把戒指取下來,放到跳傘服的內側,拉上拉鏈。
程影換好裝備後,第一時間拿出手機背對虎州峽的懸崖自拍一張,分享到朋友圈,設定的是僅跳傘圈好友可見。
這是她的習慣,以防哪天不小心出意外人沒了,還能留下一張完整的遺照。
檢查完裝備,兩個人從崖頂一躍而下,控製姿勢和方向。
上午跳完差不多就十二點了,兩個人在虎跳州附近找了家餐廳吃飯休息,下午還有一次。
下午兩點,兩個人回到虎州峽崖頂重新做準備。
江茗雪剛把戒指收到口袋裡,耳邊忽然響起程影驚訝的聲音:“言澤,你怎麼也來了?”
她聞言擡頭,隻見身形高挑、白皙清瘦的熟悉麵孔映入眼簾。
幾日不見,他的臉上多了幾分血色,看上去已經在慢慢學著接受新的身份。
她們今天出來沒有喊他。
言澤身穿一身灰色運動服,音色清冷:“看到你發的朋友圈了。”
程影:“哦,怪不得。”
她歉疚地看向江茗雪,她知道倆人因為言澤隱瞞身份的事鬨掰了。
這事怪她,剛剛忘把他加到遮蔽的分組了。
江茗雪倒波動不大,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她拉好衣服拉鏈,走過去問:“你家裡同意讓你出來了?”
言澤淡淡嗯了聲:“聽話就能出來。”
他神情清淺,身上的銳氣似乎被磨平了許多,又好像被隱藏起來,蓄勢待發。
這其中吃了多少苦頭沒人知道,但至少他有在向陽而生。
看到他好好的,江茗雪也安心了。
言澤擡眼看向她:“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嗎?”
江茗雪點了下頭:“可以。”
隻是不能做朋友,倒不至於鬨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今日即便碰見的是群裡的傘友,她們也會一起。
男人眼中綻出細碎的光,他誠懇道:“謝謝江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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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娛樂會所包間裡,都是容承洲的大學同學,個個京北大學畢業的現役空軍飛行員或是退伍轉行的高階彆人員。
包間很大,有檯球桌、麻將桌、桌遊台,還有喝酒的吧檯,十幾個人玩什麼的都有。
隻有容承洲興致寥寥,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沒有看他們玩,也沒有玩手機。
手裡隨意把玩著一顆檯球8,稍顯慵懶地倚靠在沙發上,雙腿交疊,眼簾微微低垂,不知在想什麼。
片刻,他拿出手機,給江茗雪發了條訊息:
【cz】:你們今天出去玩的什麼?
大約沒看手機,兩分鐘過去,沒收到回複。
他又發了一條:
【cz】:我在明台會所,有些無聊。
等了五分鐘,依然沒人回複。
“洲哥,快來打牌啊,三缺一,就差你了。”一名牌桌上的男同學喊他。
容承洲低頭看了眼手機,依然沒有訊息,便索然無味地收起,從沙發上起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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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州峽上,三個人站在崖頂各自整理裝備,兩人行變成三人行,江茗雪和程影反而更適應。
因為這兩年一直是他們三個一起。
不遠處,幾個男人穿著運動服勾肩搭背往崖頂這邊走來。
為首的是俞飛捷,一邊掛掉手機收到的連環奪命call,直接把手機關機,一邊和同事吐槽:“經理真不是個東西,我昨天剛把時差調整過來,他晚上又想讓我飛回去,吃屎去吧他,老子纔不乾呢。”
“就是,這種事鬨的不是一次兩次了,真把我們當他奴隸使了,愛讓誰乾讓誰乾,有本事那老東西自己上啊?”
“笑話,他要是能自己上也不可能混這麼多年還隻是個經理了,估計做夢都想開飛機呢。”
幾名同事怨聲載道,紛紛吐槽,今日就是平時被經理磋磨得太煩,臨時出來團建的。
俞飛捷垂著胸口:“哥幾個夠仗義,今天的笨豬跳錢我來出啊,都彆跟我搶。”
“好好好,俞哥能處!”
幾人邊聊邊順著木橋往崖頂走。
“虎州峽海拔可不是一般高啊,你們誰恐高可彆我靠等會!!”
俞飛捷走在最前麵,不經意往前麵一瞥眼,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攔住身後的幾個人不往前走。
他站在原地,眼睛瞪得像兩顆李子,直勾勾地往崖邊正在換裝備的三個人裡最中間的位置看去。
他、他沒看錯吧?那個人怎麼長得那麼像嫂子??
但不可能啊,嫂子這會應該在醫館或者家裡,怎麼可能在虎州峽?還穿著跳傘的衣服?
他不會被氣傻了,看錯了吧?
也沒聽容哥說過嫂子還會跳傘啊。
“咋了俞哥?你看見啥了嚇成這樣?”同事疑惑問他。
俞飛捷匆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重新開機:“先彆問了,咱們等會兒再蹦,你們先去旁邊等我。”
同事不明所以地撓頭往旁邊退:“哦,好吧。”
“哎呀,這破手機今天怎麼開機這麼慢。”
俞飛捷等開機等得上火,差點沒忍住把手機摔了。
足足過了半分鐘才進入係統,上來還先彈出幾十條“狗經理”的未接電話。
俞飛捷一氣之下直接把“狗經理”拉黑了,手忙腳亂地開啟相機,衝著崖邊的位置拍了張照。
今天不是週末,虎州峽崖邊稀稀拉拉地隻站了幾個準備跳傘、笨豬跳或者翼裝飛行的人,他們中間沒有障礙物,很容易就拍到了本人。
對方正好在側頭檢查後麵的安全帶,照片剛好抓到了她的側臉。
俞飛捷覺得有點像,但他又不敢認。
便拍了張照片發給了容承洲:
【容哥,我今天跟同事來虎州峽笨豬跳,好像碰到嫂子了。】
【但我又不敢確定,你看看中間這個姐姐是不是嫂子?】
發完訊息他就帶著幾個同事到後麵等了,他怕萬一真是嫂子,撞上反倒讓她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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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台會所。
容承洲剛玩沒幾局,放在牌桌旁置物架上的手機連著嗡嗡了三聲。
以為是江茗雪的回複,他停下起牌的動作:“稍等,我回個訊息。”
一開啟微信,卻是俞飛捷連著發來的幾條訊息和照片。
看到前麵兩條訊息時,眼眸微動。
江茗雪在虎州峽嗎?
接著點開最後發來的照片原圖。
兩隻手指輕滑,一點點放大照片。
目光落在最中間女孩白皙姣好的側臉,即便低著頭,戴著遮了半張臉的保護頭盔,他也依然能認出,那就是江茗雪。
部隊有專門跳傘的飛行員,他自己也需要日常練習,一眼便能認出她身上的是跳傘裝備。
眉梢不由輕揚,眼底閃過一絲意外。
她竟然還會跳傘。
指尖輕點,繼續放大,盯著照片最中間女孩不甚清晰的眉眼,唇角都不自覺輕揚。
“什麼訊息,高興成這樣?”牌桌上的同學疑惑問。
另一人篤定答:“還能是誰,肯定容哥老婆唄。”
班上不乏有妻管嚴者,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被妻管嚴還能笑得出來的。
容承洲還在看照片,沒有理會他們的交談。
直到另一人催促,他才慢慢將照片縮回。
正準備關掉微信,目光忽然瞥到江茗雪旁邊的另一人。
那個麵板白得像女人,瘦得像是一根棍子的男人。
儼然是言澤。
唇角的弧度頓時斂起,雙眸微微眯起,原本溫和的眉眼瞬間凜冽得像是冰層。
她們出去,還帶上了言澤。
而且,言澤同樣穿著跳傘服。
他們不是第一次一起跳傘。
而他這個丈夫,卻是從彆人那裡得知她會跳傘這件事的。
原本的驚喜瞬間消失殆儘。
他微垂著眼簾,深邃的目光緊緊鎖住照片上的兩個人,骨節分明的手指不自覺握起,手背上的青筋明顯凸起,像是要爆出來一般。
牌桌上輕鬆的氛圍刹那間降到了冰點,幾人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須臾,容承洲放下手中的牌,緩緩起身。
“誒,你怎麼了,容哥?”
男人腳步不停,向外走去,聲音猶如淬了冰的金屬,冷得沒有任何起伏:
“接我老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