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長風 青雲 一家四口
青雲
一家四口
在產房裡勉強吊著的那口氣一下就散了,
所有硬撐的力氣像是被抽走。
護士誇她全程沒吭一聲,她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可當撞見他泛紅的眼眶,
那些沒說出口的疼突然有了落點,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掉,
卻還是扯著唇角笑:“我們的寶寶很乖。”
她竭儘全力反握住他的手,
想再說些什麼讓他放心,手背卻毫無征兆砸落一滴滾燙的淚。
指尖不由滯住,
她定在原地,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容承洲落淚。
那雙漆黑沉冷的眼眸第一次泛起濕潤的水光,
容承洲觸控她臉頰的手幾不可察微顫,
掌心捧著她的臉頰,擡手替她擦掉滑落的眼淚,
喉頭熱得發緊,足足過了好幾秒才發出沙啞的音節:“珮珮,謝謝你。”
江茗雪蒼白的唇彎起,努力衝他淺笑著,
張了張唇,
卻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蘇芸和任如霜也圍上來,
明明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
兩位母親都不約而同地擡手抹去眼角的淚,不敢想象江茗雪在手術室捱了多深的刀口,
又受了多大的罪。
蘇芸已經在產房外哭了一晚上,
眼睛已經腫的不成樣子,卻怕惹得剛生產完的女兒更難受,扶著女兒的頭發強顏歡笑:“我們珮珮真厲害。”
任如霜垂首貼了貼她的臉頰,同樣聲音哽咽:“茗雪,
你辛苦了。”
沒有在產房門口停留很久,醫護人員便推著病床向病房的方向挪去。
容承洲全程沒有鬆開手,陪她一起進入病房,視線始終注視著她,沒有挪開一瞬。
護士在旁邊整理儀器,他就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問:“疼嗎?”
江茗雪搖頭,輕聲說:“打麻藥了,不疼。”
但等麻藥勁過去,疼痛就會如刀割一般。
容承洲垂眸親吻她的手,心疼得說:“我們以後不生了。”
這種苦痛,他不想看她再經曆第二次。
江茗雪莞爾淺笑,擡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明明是她生產,最難受的卻是他:“好,不生了。”
“你見到我們的寶寶了嗎?”她問。
容承洲抿唇:“還沒來得及。”
江茗雪輕歎口氣:“我也隻匆匆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記住他們的樣子。”
因為是早產,兩個寶寶都不足月,體重最多隻有四斤,各方麵生命體征都不完全,江茗雪隻剛結束剖腹產手術時,護士抱著兩個寶寶給她看了一眼,一出產房他們就被送到新生兒科住保溫箱了,
容承洲摸了摸她的臉頰,安慰道:“沒關係,等你這兩天恢複一些,我陪你去看他們。”
江茗雪:“嗯,好。”
在病房修養了三天,終於得到護士的允許,能坐著輪椅去新生兒科看望剛出生的孩子。
江茗雪一早起來換了一身新衣服,又讓容承洲幫她用溫水擦拭身子,洗了頭,一切都打理得乾乾淨淨,纔出門去新生兒科。
容承洲站在身後推著她慢慢往前,沒由來蹦出一句:“之前和我約會也沒見你這麼認真過。”
江茗雪失笑:“我們都結婚那麼久了才約會,你又不是沒見過我什麼樣子。”
“和我們的寶寶就不一樣了,這可是我們的第一次正式見麵,當然要給他們留一個好印象。”
她坐在輪椅上,一想到等一下就能見到她懷胎九月生下的兩個小娃娃,心跳都在不受控製加速。
“你就不想見到他們嗎?”她轉頭問。
這幾天容承洲一直在病房寸步不離地陪著她,她每次半夜被傷口疼醒,一睜眼就能看見容承洲坐在床側,緊緊握著她的手,眉宇間的擔憂和眼底的陰翳,都在隨著時間逐漸加深。
明明提前請了月嫂,他卻堅持要自己幫她清理身子,替她打理一切。
彆說去探望保溫箱的孩子,就連這幾天的睡眠都不超過四小時。
容承洲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這幾天他每每看到江茗雪躺在病床上疼到身體痙攣,就控製不住自責,後悔讓她懷孕生產,更提不起見兩個孩子的**。
如今江茗雪身體恢複了些,他心中的自責和懊悔才消了一點。
不願澆滅她的希冀和期待,他低聲說:“嗯,想見。”
江茗雪拍了拍他的手,催促他:“那你再走快一點。”
容承洲不禁笑:“好。”
到了新生兒科室,他們跟著護士的指引,終於見到了兩個並排保溫箱裡的小嬰兒。
左邊是早五分鐘的哥哥,右邊是還不到四斤的妹妹,保溫箱裡兩個小小的身影裹在淺藍色繈褓裡,手掌還沒有她的拇指大。
因為是異卵雙胞胎,兩個人的五官並不相同,雖然臉上的麵板還有些發皺,但已經能隱約看出,哥哥的五官更加立挺,有容承洲的影子,妹妹則眼睛圓圓的,更像江茗雪。
保溫箱裡的暖光落在他們身上,把他們襯得像易碎的瓷娃娃,女寶寶細弱的胳膊上還紮著透明的輸液管,江茗雪盯著他們皺巴巴的小臉,忍了許久的眼淚唰地掉下來,順著口罩滑落到膝蓋上。
終於體會到容承洲一直以來的感受。
她的手輕輕按在保溫箱的玻璃上,指節泛白,歉疚地說:“對不起,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們。”
如果她在孕期再多注意一些,或許他們就不會早產,也就不用脆弱到住保溫箱了。
容承洲掌心落在她的肩膀上,稍微用力按了按:“珮珮,不是你的原因,雙胞胎早產的概率本身就很大,他們已經比其他早產兒健康很多了。”
江茗雪沒說話,道理她都知道,但見到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被插上管子,怎麼可能不心疼呢。
玻璃窗裡的女寶寶彷彿感應到什麼,忽然輕輕動了下腿,圓溜溜的大眼睛轉過來,直直地看向她。
張著嘴巴啃著手指,衝她咿咿呀呀著什麼,隔著玻璃窗悶悶地傳來,似乎是在安慰她:“媽媽,不要難過。”
江茗雪瞬間破涕為笑,淚珠還掛在眼眶處,她手指扶著玻璃,整個人都散發著柔和的光,輕聲細語說:
“我們的小天使一定是想爸爸媽媽了,才會迫不及待來見我們。”
在見到兩個寶寶的那一刻,容承洲冷硬的麵容也跟著柔和幾分:“是的,他們是想早點見到我們,才會提前降臨到這個世界上。”
這是他和江茗雪的孩子,是在他們愛意最深時誕生的結晶,即便這個過程讓他的妻子受了許多苦痛,但今後卻是陪伴江茗雪的親人。
從今往後,他們兩個人就變成了一家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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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寶在保溫箱裡待了七天,小寶待了十天,終於能從保溫箱裡轉移出來,見到外麵的世界。
江茗雪的刀口也恢複得差不多了,和兩個孩子一起出院回家。
出發前,容承洲站在病房裡,學著護士的樣子托著女寶寶的屁股,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頭。
懷裡的小團子軟得像團雲,他連呼吸都不敢加重,眉頭不由自主緊緊鎖起。
他垂首看著懷裡的小娃娃,一米九的寬大身軀此刻竟僵成一塊鐵板,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兩個小寶寶從保溫箱出來時就在嬰兒床裡,這是他第一次親自抱他們。
江茗雪剛在容夫人的幫助下穿上鞋,一轉頭恰好看到這一幕,沒忍住笑出聲。
容承洲手掌很大,懷裡的小嬰兒還沒有他張開的兩隻手大,他抱著小娃娃,就像是握著一個保溫瓶,動作生疏得很是滑稽。
小女娃娃躺在他懷裡,和他大眼瞪小眼對視了好幾秒,看得容承洲內心更加忐忑,不確定地問她們:“是這麼抱嗎?”
任如霜邊笑邊走過去調整他的手勢,恨鐵不成鋼地責罵道:“你往懷裡靠靠啊,怎麼這個大個人了,抱個孩子都不會。”
容承洲抿唇不說話,他這輩子抱過對空導彈,抱過航空機炮彈藥,抱過最先進的槍支,這還是第一次抱孩子。
江茗雪笑得刀口都快疼了:“媽,您就彆罵承洲了,抱孩子對他來說比開戰機還難。”
容承洲機械地點頭,十分讚同:“是比我想象中難很多。”
他都不敢用力,生怕自己手上沒輕重把小孩捏碎了。
蘇芸也想抱自己的外孫女,對手消完毒走過來,笑著伸手要把女娃抱過來:“要不還是我來抱吧,承洲第一次抱孩子還不熟練,等回家多抱幾次就好了。”
容承洲卻不肯,堅持自己抱,下頜線緊緊繃起:“沒事,媽。我可以。”
女寶寶躺在他懷裡,如葡萄般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他,不知道聽見了什麼,咬著手指咯咯直笑。
江茗雪在一旁笑著說:“媽,就讓他抱吧,後麵還有的他學呢。”
“那行吧。”
蘇芸隻好隨他,但多少還有些不放心,出院時始終跟在他身後,生怕他不小心把孩子摔了。
病房門口已經有兩家人在等著,兩家八個大人抱著兩個小孩子一起回家,鬆雲庭連姨已經做好了飯菜,江老爺子和容老將軍都在客廳等著給江茗雪和兩個孩子接風洗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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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本來打算把今天的更新補到後麵,但是不小心睡著了[爆哭],下午要去加班,隻能晚上零點前更啦[可憐],到時候會把明天的三千字補到後麵的[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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