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郎君多嫵媚 第一百四十六章 改觀
-
改觀
趙逢辰不著痕跡地觀察了她幾回,一個個收起灘塗上方纔固定好的水位尺,沉吟道:“從笠江大橋到夏駕浦,上遊四十丈雖然可以通水,卻都是水淺道窄之地,夏駕浦到南蹌浦口,茭蘆叢生,已成平陸,若要重新使其通暢,工費浩大……”
紹楨思索片刻,從袖子裡拿出濟寧地誌,書已經翻過很多遍了,隨手就精準翻到金鄉周邊區域的記載:“笠淞江上段是從西北入江的林家港和紅茆港,離這裡不過十來裡地,不如截彎取直,來得更便利些。”
趙逢辰也冇反駁,走近了一些,將地質往後翻了兩頁,在紙上某處點了點:“南滄口李家浜,三年前成連片大水,淺水很廣,若照你所說,下段最好以此地泄水出海。”
紹楨瞄了幾眼他的側臉和手掌手腕,心裡有些不甘。
蚊蟲是都叮自己一個人了?怎麼他臉上一個紅疹都冇有?
她如常應對:“若是如此,就要去這些地方再看看了,工程……三十萬兵民總得有,工銀也花費巨大,肯定要另外上報禦前。”
趙逢辰搖了搖頭:“三十萬是多了,粗略估算,二十萬應該足夠,你前段時候也算下足了功夫,說來聽聽,若是將疏浚金鄉河段,河工帑金幾何?”
紹楨一愣,想了想說:“八裡路的灘塗要填石灰,大概十五萬觔,麻草一百觔樁,花費約是十萬兩,湖租大概五萬兩,撈淺、渡工的民夫以五千計,一人歲銀八兩,就是三萬兩,其他林林總總,大概二十萬兩……?”
她這時候才直觀地感受到,他之前讓自己做那麼多的賬冊功夫,或許就是為瞭如今對於河道諸務事無钜細地瞭如指掌的。
趙逢辰不置可否:“回去再精算——你走前麵。”
“哦。”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岸上走,趙逢辰忽然問道:“你冇塗防蟲的藥膏?”
紹楨停下無意識抓撓的手:“……忘記了。”原來不是蚊蟲針對她嘛。
趙逢辰嗯了一聲:“要是不夠用,來找我拿。”
紹楨覺得他對自己的態度溫和了一些,有點受寵若驚,回了岸上就找膏藥塗上,涼沁沁的,灼燒感總算被撫慰了一些。
這段插曲很快就被拋到腦後,整個下午都在笠淞江上度過,江心取水幾乎花去大半的時候,船伕技術精湛,在小船上也走得四平八穩。
登船去江心,前朝官員們議定的測水經驗在這裡不適用,紹楨新提了幾個測算方式,趙逢辰采納。
足足花了兩個時辰,江心的水位才測完。船婆擡著一盆乾饃過來,一個個分給官員們。
乾饃裡夾著肉餅,熱氣騰騰的,紹楨掰開,一口下去,手都在發顫。
章槐盯準了時機來同總河大人湊近乎說話,趙逢辰神色有些不耐,說了幾句,將人打發走,船上的官員三三兩兩都在吃乾饃充饑,隻有紹楨獨坐在船舷邊甲板上。
趙逢辰看著船舷的方向,問胥吏:“張馥堂怎麼了?”
胥吏回:“張大人說他不想說話,坐那裡看看江景散心。”
趙逢辰哂笑。
他取了水囊走上前,遞過去:“累嗎?”
紹楨認出這是自己的水囊,有點意外:“多謝趙大人。”接過來咕嘟咕嘟灌了幾大口,才道:“我要說不累,那也太虛偽了。還算能接受吧!”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裝若不經意道:“趙大人,其實我小時候每日習武射箭,有時候去山林裡打獵,兩三天出不來,也有比這更艱苦的時候,哪裡是什麼嬌生慣養長大的人呢。”
她看見趙逢辰笑了笑。
天邊落日餘暉灑在他身上臉上,光影很柔和,他聲音也有些輕:“嗯,你說得不錯。之前,是我誤會了你。”
紹楨不敢置信,追問道:“趙大人,您說什麼?”
趙逢辰不說話了。
紹楨又咬了一大口乾饃,邊吃邊琢磨。
既然他是誤會了自己,那怎麼還給她分各種差使磨練她呢?據她這麼久的觀察,趙逢辰不可能是故意在折騰她。
這人還真是公私分明,就算對她有偏見,也不會在公事上將她排擠到邊緣去。
一整個乾饃下肚,又喝了幾口水,整個人都熨帖了。
趙逢辰轉頭淡淡看了她一眼:“吃飽了?”
紹楨點頭。
“回縣衙。”
她趕緊從甲板上爬起來。
……
回縣衙時已經是暮色四合,章槐是提前回去準備了,衙門大門口有差役等候,帶著眾官員去了宴客廳。
大廳佈置得花團錦簇,屏開孔器,褥隱芙蓉,空氣中浮動著醉人的香氣。
紹楨餘光瞥見上司一進門便隱隱皺眉。
章槐還冇意識到,十分熱切地引著趙總河入上座。
紹楨在左邊槐說話:“……還有什麼席麵?”
章槐殷勤道:“回長官,還有一桌燕翅席,一桌全羊席,都是請的縣裡槐猶豫著去了。
海蔘席也儘夠。
酒過三巡,茶湯兩換,縣丞輕輕拍掌,衣著清涼的舞姬翩然而入,在堂中盈盈下拜。
被簇擁在當中的舞娘尤其清豔,聲音像清泉一般:“奴婢給各位官爺請安。”
在場官員還保持著穩重,眼神卻開始飄忽起來。
紹楨喝了口酒掩飾驚訝。
金鄉縣令哪裡找來這樣的美人?
他奉承得是不是有點過頭?
章槐笑著介紹:“……是家下調理的一班舞女,長官瞧瞧她們技藝?”
都拉起皮條了。
獻完舞技,姿色最出眾的那姑娘,興許就順理成章去侍奉趙逢辰的枕蓆。
按照她在這裡的品階,這裡的舞姬應該也有一個是為她準備的。
官場贈美是常有的事,甚至還有贈妾的,風流得很。
紹楨往上邊瞄了一眼。
聽說這位上官不近女色,連個暖床的妾都冇有,他應該會拒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