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郎君多嫵媚 第二百零七章 投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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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宿
驛站一般是官用或者軍用,平民百姓是不能住的。不過紹楨兩榜進士之身,即使辭官也算不得平民百姓,遞上名帖之後,驛丁客氣地請他們進了大門。
繞過照壁進門,原來竟是座五進的庭院,正廳五間,迴廊連通著一排排廂房,稍遠處還有其他小院子。
紹楨都有些咋舌,問了才得知,原來早年皇上南巡,曾經在此地借宿過。接過聖駕,即使隻是一夜留宿,這館驛倒顯得樸素了。
廂房在迴廊側數第二間,幸姐進了門左顧右看,撒開紹楨的手在屋裡跑來跑去,很是新奇。
她娘冇這麼好的精力,歪在椅子上搖扇乘涼。等驛丁提來熱水,便喊幸姐來洗澡,一會兒清清爽爽用個晚膳,好好睡一覺。
誰料幸姐洗完,紹楨纔給她穿上杏花白繡蓮瓣的薄紗衫,便聽外麵傳來一陣吵嚷聲。
“開門!開門!”
“都走!趕緊走!這裡不讓住人了!”
紹楨聽著不同尋常,三下五除二給幸姐套上鵝黃色繡如意紋湘裙,放她自己玩著,走去窗前觀望。
半透明的紗窗外,隻見穿堂那邊站著一個官員模樣的男人,穿著緋紅繡雲雁補服,頭戴烏紗帽,幾個穿青色補服的官員將他簇擁在其中,正嚴肅地談論著。幾十個兵丁綴在後頭,另外一群凶神惡煞的衙役挨個敲門,將門拍得震天響。
“開門!開門!”
被打擾的房客越來越多,紛紛開門走出,都是滿臉慍色,然而對上那個官員,說話的聲量卻也放小,竊竊議論著。
“出什麼事了?”
“怎麼平白無故驅趕人呢?”
“不講道理……”
其中一個衙役不耐煩地回頭說著什麼。
紹楨忙過去開門,便見張鼐正好站在門外,好像將要敲門。
她朝那緋袍官員遠遠看了眼:“出了什麼事,怎麼忽然要趕人,是不是有賊人闖入?”
張鼐搖頭:“聽著是館驛接到公文,馬上要接待貴客,這驛站要在下山前騰空出來。”
紹楨訝然:“也用不著騰空吧?”
正說著,那隊差役已經到了門前,見他們開了門,倒是冇再冒犯,拉著臉嗬斥道:“限一刻鐘之內搬離館驛,今日不接外客!”
那邊有住客忍不住道:“這三伏天的,一時半刻哪裡再找處地方歇腳?豈不是強人所難?”
差役一臉凶惡:“叫你搬就搬,再敢多話,小心大棒伺候!”
能住館驛的平日也都是有頭有臉之人,那住客麵子上掛不住,當即要起爭執,被同行之人攔下。
那同伴好聲好氣道:“我們行了兩日的路,好容易投宿一次館驛,得便休整一回,這樣不由分說要趕人,確實有些不近人情。我知道官差大哥是奉命行事,但再尊貴的客人,也住不下這整座館驛吧?不如通融通融,叫我們住了今日再走。明日天一亮,我們即刻動身。”
差役卻油鹽不進:“你當這裡是菜市場,有你討價還價的地兒?有功夫在這兒磨蹭,那廂行李都收拾完了!”
那同伴頓時臉色一僵,倏地指向紹楨:“方纔住店,我可聽到了,那位張兄弟是進士老爺,做過五品的京官,你們也敢大喇喇趕他們走?”
差役看了眼紹楨,似乎有些拿不準,朝那幾個官員走去,說了幾句後,便見那緋袍官員輕蔑地笑了笑,朗聲道:“中過進士又如何?我們這幾個人,誰不是兩榜進士出身?今日彆說是五品京官,就是宰輔家的公子來了,照樣也得給本官騰屋子!”
庭院裡安靜一瞬,眾住客見他蠻橫至此,都冇了話說,先後回了各自廂房。
紹楨聽了這幾句,也知道是說不通了,雖可惜了好不容易遇上的豪華驛站,也隻好吩咐護衛們重新收拾。
幸姐嘟嘟囔囔:“是誰這麼大的架子?要把我們都趕走!”
“管他是誰。出門在外,平安為上,咱們不惹麻煩,”紹楨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好歹讓你洗了回澡,餓不餓?”
幸姐蹦蹦跳跳牽著她往外走:“不餓!那我們今晚在哪裡過夜呀?”
紹楨也不知道,一行人出了驛站繼續上路,到天擦黑才又見一個鄉村,找了戶人家投宿。
主人家接了一錠二十兩的銀子,倒是十分熱情,不僅將主屋騰出來給他們,還去鄰家借了鋪蓋來給一眾護衛。
晚飯是綠豆粥配醬黃瓜,鄉野小食,幸姐吃得很是歡快,又洗了澡,搬了張小板凳坐在院子裡陪紹楨納涼。
夜風徐徐,很是涼爽。擡頭一看,銀河現影,玉宇無塵,滿天的星光燦爛。四下萬籟聲寧,偶爾能聽到遠山寺廟傳來的鐘聲,更顯周身靜謐。
幸姐不知何時已伏在她肩上睡著了。
紹楨小心抱著女兒回房,輕手輕腳平放在竹床上,自己也合衣躺下。
夏日的夜晚,月光很明亮,輕盈地透過窗欞灑在凹凸不平的地磚上,外麵蟬鳴聲時大時小,神智越發清醒,今晚又要失眠。
她翻了個身,輕輕給幸姐打著扇子。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人聲。
紹楨冇有在意,隻當是趕路人經過,誰料過了許久,那人聲也未停歇,反倒漸漸大了。
隔壁傳來主人家起身的動靜,她想了想,放輕動作下了床,推門出屋。
當家的男人驚訝地看著她:“大官人怎麼起身了,是被外頭這動靜吵的?”
紹楨搖搖頭,看見大門外的遠處亮起隱約火光,道:“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婦人也是疑惑:“那是裡正家的方向。大半夜的,怎麼鬨這麼大動靜。”
男人端起燭台往外走:“大官人等著,我過去問問情況。”
紹楨讓鄧池跟了過去。
橫豎是閒著,她坐在堂屋裡等訊息,不多時,那男人腳步匆匆回來,鄧池的神情有些凝重。
男人擦了把汗,道:“說是裡正那邊來了位貴客,遠遠地便看見他家門口站滿了人,好像是當兵的,瞧著怪嚇人。”
又是貴客?
她今日是行了什麼運道,走到哪貴客跟到哪。
紹楨原也不以為意,隨口道:“也是來投宿麼?”
鄧池接了話,語氣奇怪:“公子,他們好像是來找人的……”
紹楨搖扇的手停在半空,腦子裡空白了一瞬,起了個非常荒謬的想法。
不可能吧……?
但她半點也不敢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刷地將灑金摺扇一收,當機立斷:“叫醒其他人,我們馬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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