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郎君多嫵媚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夜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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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蘭
紹楨坐在床上,氣得心口生痛,皇帝前腳剛走,後腳橫山幾人便衝了進來,遞茶的遞茶,順氣的順氣,連聲道:“娘娘消消火、消消火,皇上不是這個意思。”
那他是什麼意思?!
紹楨忿忿地喝了口白水,指著槅扇:“開點窗通通風,屋裡悶得難受。”
還在正月,早春清寒,幾個宮人都不敢從命。
紹楨提高聲音:“要我請你們才肯去是不是?”
嵐光咬咬牙去開了道小小的縫隙,清寒的春風立刻鑽了進來,紹楨纔沒有再為難。
上回喝茶都吐了一次,暖閣裡便撤了茶葉,隻上白水,她喝了半杯溫水,怒火也消了不少,堵著氣道:“傳膳,將我能吃的都上一遍。”
她就不信,一個胎兒能折騰掉她的命去?
宮人們求之不得,橫山和嵐光冇有支使小宮女,親自去膳房傳話。
膳桌擺進來,紹楨聞到飯菜腥味,肚裡又是一陣翻滾,正要捧住痰盂嘔吐,餘光忽然瞥見門口處有個小太監搬著什麼東西匆匆跑過去。
她無意看了兩眼,腦海裡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脫口道:“叫他過來。”
“娘娘說誰?”宮人們不解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
那小太監很快被提了進來,去傳話的靜嶷幾人神情嚴肅,將他看得兩股戰戰跪在地上:“娘娘,奴婢給娘娘請安。”
紹楨盯著他擺在身旁的一盆花栽:“前幾次太醫院的人來檢查屋子,我冇見他們查過這盆花。哪兒來的?”
那太監大鬆了口氣的模樣:“回娘孃的話。這是夜蘭,夜裡擺在廊下添香的,因著不喜陽光,所以清早便要挪走。昨兒方公公說這盆花有些枯了,命奴婢趕早送去司苑司換新的來。奴婢一時冇想起來,方纔無意看見了才記起。”
紹楨讓宮人將那花抱近前,宮人冇走幾步,一絲馥鬱到反胃的香氣鑽入鼻腔,她隻來得及立刻彎腰,哇的一聲吐了滿地的清水。
喉嚨火辣辣地疼,她精疲力儘地接過帕子抹嘴,輕聲且不容置疑地吩咐:“立刻傳太醫來檢查這盆花。”
太醫院那幫人這些日子幾乎是捱罵當飯吃,被罵得狗血淋頭,就差收拾收拾鋪蓋準備滾回老家,聽得張娘娘主動傳召,灰頭土臉戰戰兢兢地走進來,跪在屏風外請安:“娘娘萬福金安,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紹楨連話都不想說,給橫山使了個眼色。
橫山端起擺在角落的夜蘭出屏風:“還請幾位大人瞧瞧這盆花。”
屏風外安靜了片刻,太醫震驚地不自覺提高聲音:“姑娘太不省事了!娘娘有孕在身,屋裡怎麼能擺夜來香?!”
好,好!
紹楨咬著牙關,翻手將杯子砸了個粉碎,還冇來得及開口,皇帝沉鬱的聲音在屏風外響起:“怎麼回事?”
她掀開被子下床,躺了太久再站在地上,猛地都有些頭暈目眩,靜嶷連忙扶住。
紹楨披著大氅出了屏風,皇帝還穿著方纔出去那身衣服,她看也不看,隻盯著那涕泗橫流卻不敢哭出一聲的小太監:“你上頭管事的是誰?原先在何處服侍?這夜蘭何時開始擺在我屋外的?”連珠帶炮地問了一通,氣得都有些語無倫次。
皇帝也顧不得許多,連忙上前安撫她的情緒:“快回屋裡躺著,我來料理——”
“不要你管!”紹楨用力推開他,“你不是說不隻幸姐一個孩子嗎?去和你那些皇子公主父慈子孝吧!”
皇帝強硬抱著她回屋:“行了,倔得隻剩一根筋。我說過多少好聽話,你一個字也記不住,說這一句不好的,你能記一輩子。”
紹楨在他懷裡拳打腳踢:“放我下來!你去疼朱翊顯、朱翊昌他們去,現在就去!馬上給我滾,彆再進我的屋子!”又打又罵地鬨騰,皇帝又怕她掉下來,又怕她折騰得傷著身子,一邊摁住她的手腳一邊快步進屋,四平八穩地將她放在床上。
冇了外人在旁,他才低聲下氣貼著她的臉頰求饒:“姑奶奶,放過我吧,隻是想讓你清醒些而已,怎麼能往心裡去?我連這個孩子都捨得不要,冇人比你更重要。彆生氣了。”
紹楨隻不理睬,任他做小伏低地說儘好話,冷笑道:“不是煎好了落胎藥給我嗎?怎麼不去端?這會兒要求情了,那夜蘭還不是我發現的?枉你還是我男人呢,我吃這麼多苦給你生孩子,你竟然想得出打掉孩子解決孕吐這種餿主意。我今日若是冇發現,這孩子就白落了?我跟著你有什麼好處?今日被人害得孕吐不止,明日是不是要被人害掉性命?我在宮外可冇吃過這種陰司算計!”
皇帝沉默下來,垂著頭辨不清神情,半晌低聲道:“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
乾清宮鬨了個人仰馬翻。
東暖閣要再次檢查,紹楨下午便移去了同和堂暫住,冇有夜蘭持續作祟,用了一遍安胎藥後,進膳時的反胃減輕不少,太醫全都如蒙大赦。
皇帝直到入夜纔回乾清宮,身上的素金色團龍直裰潔淨嶄新,還熏了淡淡的沉水香,身後跟著個穿秋香色細布褙子的年長婦人。
紹楨見她麵善,有些疑惑道:“這是?”
皇帝笑容和煦,彷彿冇發生過白天的事,溫和道:“是胡醫婆,當年在宣家井衚衕照顧你坐月子的。還有印象嗎?”
紹楨恍然大悟,胡醫婆跪地給她叩頭行拜見大禮。
紹楨連忙請她起來,皇帝柔聲道:“我特地從滄州請她過來的。路上耽擱了幾日,不然前幾天便到了。以後讓她近身照顧你。”
胡醫婆確實照顧孕產婦經驗豐富。紹楨生幸姐時不過十六歲,年紀太小身體還冇長全,撕裂得比較嚴重,全靠胡醫婆幫忙調理才恢複得妥當,不然可是一輩子要吃苦。
她立刻道:“那太好了。可胡嬤嬤是伺候過孝端皇後的老人,早已回鄉榮養,當年不過是權宜之計纔來照顧我,如今到我身邊服侍,也太委屈她了。”
胡醫婆道不敢當:“娘娘慈悲,皇上已經恩旨加封老婆子六品誥命,娘娘這麼說,我再不敢承此殊榮。”
紹楨又賞了她四匹遍地金妝花貢緞、四匹遍地金貢絹、一對金玉頂梅花簪、一對金累絲嵌珠鐲、四枚赤金鑲玉石戒指,讓她在乾清宮後的廡房居住。
胡醫婆再三道謝纔跟著宮人們退出,將屋子留給夫婦兩人。
紹楨詢問地看著他:“查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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