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郎君多嫵媚 山東卷補充章節 碧璽珠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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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卷補充章節
碧璽珠串
(不好意思大家,當初修山東卷草稿的時候忘記把林勤業的劇情塞進去了,今天檢查稿子才發現,前麵的章節不知道為什麼不能修改,隻能放這裡了,這七千字免費。大概時間節點是,男主在地震中生死未卜,女主帶著女兒南下回揚州,路上太熱,在南直隸的舊宅裡小住了一段時日,林勤業來給她請安。)
林管事林勤業,和紀映一起,都是秦氏當年給她留下的守業之人,紀映管理合慶元票號的生意,林勤業則負責所有外麵的生意,走南闖北,之前想和紀映親上加親,但紀映不答應,於是耽誤了很久,這幾年才娶妻生子,在南直隸安了家,順帶幫紹楨看著秦氏在這給她留的舊宅。
算算也有三年冇見了,昨晚紹楨回來時,隻見了林勤業,今日一早,他便帶著妻兒正式來請安。
紹楨坐在花廳裡等著,見穿著身沉香色直裰的林勤業滿麵春風地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一位婦人並兩個小孩子,俱是打扮得珠光寶氣。
林勤業邁過門檻便跪地行大禮,她笑著起身,快步上前將他扶起:“自家人,林叔不必見外。您奔波勞碌,是我要給您行禮纔是。”
林勤業連連擺手:“老爺說哪裡的話。冇有您的聲望,震著底下的那些人,我不知道要耗費幾倍的心血。近年是越來越輕鬆了。”說著命令身後的妻子兒女:“快給老爺請安。”
他的妻子金氏和兒子鬆哥兒、女兒甜姐兒便跪在蒲團上磕了個頭,都道:“老爺福泰吉祥。”
紹楨一一給了禮物,笑著對兩個孩子說:“你們在南直隸過的年,我都冇給壓歲錢,今天一併給了。鬆哥兒要好好讀書,甜姐兒要好好吃飯,快快長高。”
鬆哥兒比幸姐大了五個月,甜姐兒則剛滿三歲,正是活潑可愛的時候。
金氏便教兩個孩子道謝,四下看了一圈,又朝屏風裡望瞭望。
林勤業皺眉將她往後一扯,低聲訓斥:“張望什麼呢!規矩些!”
紹楨笑道:“林嬸嬸是短了些什麼?說出來,我叫下人準備。”
金氏侷促地擺了擺手:“冇有……冇有。”
林勤業又嗬斥了她一句,才朝紹楨笑道:“老爺,幸姑娘怎麼不見?家裡獨一位千金小姐,也讓小子丫頭子給姑娘請個安。”
紹楨注意到金氏往上飛快地瞄了自己一眼。
她笑道:“姑娘身體不好,還在睡呢。”
林勤業顯而易見地有些失望。
鬆哥兒好奇地問:“那我晚點可以來找幸小姐玩嗎?”
紹楨瞧這孩子一派純真,料是孩童心性,便笑著點頭。
這一段小插曲就這麼過去,家裡已經備好接風宴,茶酒之後,林勤業叫仆人取了一隻精巧的黑漆小匣子過來。
蓋子打開,裡頭鋪著紫絨,裝著綾絹連接的兩塊圓片,每個都狀如大錢,質地像琉璃,顏色像雲母,很是奇特。
紹楨好奇道:“這是何物?此前倒冇見過。”輕輕將物什拿起來,捧在手上打量。
林勤業略微得意地笑道:“這叫靉靆,也叫眼鏡。老爺像這樣戴起來試試。”說著給她示範。
紹楨照著示範將綾絹縛在腦後,隔著琉璃鏡片,視物不知清晰幾何。
她驚歎起來:“真是好東西!往後夜裡看書都不必發愁了!林叔,這是何處得來?”
林勤業笑道:“是西洋傳進來的,我看到有人戴這東西,多問了一嘴,才知道是這用途。當即就置辦了好幾副,還有其它樣式的,都已經搬進庫房去了。”
紹楨連連道謝:“真是解決了我的一大麻煩事。南邊既然有了,想來慢慢地也要傳開來。我幾個同僚也有視物不清的症狀,正巧可以送他們幾副。”
林勤業矜持道:“老爺中意就好。”
兩人又敘話一陣,林勤業又提起這三年的收成銀子,問紹楨有冇有空閒,想將賬冊給她過目。
他就是不說,紹楨也會主動提起的。林勤業原本是一年交一次收成,近幾年成了家,交收成便換成了三年一次。
她隱隱有些懷疑,但是貿然提出有傷情分,如今正好趁便清點。
下午,林勤業命小廝搬來了這幾年的賬冊簿子,紹楨開始點算。
秦氏給她留下了钜額的家產,再加上張世欽的貼補,她在很多地方都有田地產業。以她的實際家財,夠她和幸姐、箴哥幾輩子吃穿不愁了。
紹楨撿了緊要的幾個地方比如杭州、揚州等細看,再看了總賬,心裡便有了數。
她喝了口茶,茶香味頗令人驚喜,不由讚道:“是新收的玉葉長春?”
金氏恭維地笑道:“可不,前幾日剛收上來的,可巧老爺就回來了。”
“這茶難收,多謝林叔了。”紹楨笑道。
林勤業坐在下首,笑嗬嗬地說:“我也冇費多少功夫,是底下的人勞心勞力。”
紹楨點點頭,接著問道:“今年浙江和湖廣那邊,還有福建,是出了什麼岔子麼,瞧著收成比往年少得有些太過。除了河南有災情,倒冇聽說這三個地方還有什麼。”
其實從昌化二十年開始,外地產業的收益進項便逐年遞減,今日一看,去年減少得尤其厲害,僅有二十萬兩,將將及得上昌化十三年她母親剛去世那年的一半。
她一向不願意對身邊的人疾言厲色,但是林勤業做得有些過了。
林勤業放下茶盞,歎了一聲:“這也是我要說的。浙江和湖廣,被江南製造局掣肘,那邊都是宮裡出來的人,不說咱們的人,就是那些一二品大員的家人也不敢輕易得罪,要什麼給什麼,價錢又壓得低,擺到賬麵上來,就隻有這些了。再說福建,朝廷戒嚴,隻有市舶司可以貿易,少不得要打點。福建天高皇帝遠,市舶司的人全是獅子大開口,哪裡敢不給呢。還望老爺體諒一二。”
金氏也急忙附和:“老爺冇去不知道,福建市舶司的人誰也不認,就認銀子。咱們的貨販出去,少說要給他們四成的收益。一個個富得流油,哪裡管咱們這些人的死活。”
紹楨嘴角噙著禮貌的笑意,心裡已經不太舒服了。
她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太監們直達天聽,是不能得罪的,她讓人年年孝敬宮裡派到地方上管權的太監,江南織造局總管太監,廣東、福建市舶司提督太監,哪個冇收過她銀子?
父親去世、她還冇考上進士那兩年,這些太監都冇卡她,怎麼這幾年她當了官,反倒開始卡了?要說有太子的乾係,他活著的時候,賬冊上進項也在連年減少。
林勤業夫妻,胃口貪得太大。秦氏生前怕她鎮不住這些人,已經給了足夠的利益,外地產業的收成,一成給莊頭、管事們,四成給林勤業,剩下的一半纔是她。她也一直嚴格按照秦氏的遺言來做,就算是照著這些賬冊,林勤業的收益也有足足八萬兩白銀。
可他還不知足,連她也敢矇騙。
“再怎麼為難,去年才二十萬兩銀子,實在說不過去。我京裡一年都有五十萬的進賬。不說這幾年,就說我娘在世時,你那邊的收益都是我這裡的三倍。太監們再伸手也要不了這麼多。”
林勤業的臉色不太好看,但他做長輩做久了,這會兒拉不下臉麵,便沉默著不說話,讓妻子來辯。
金氏開始吐苦水:“老爺一直在京裡,哪裡知道外頭的事呀。我雖冇見過先太太,但也知道先太太的手腕,那是巾幗不輸鬚眉。何況以前簡肅公在世,多大的震懾,哪個太監敢為難咱們先太太,可如今……”
她往上瞄了紹楨一眼,聲音小了一下:“咱們老爺分出來自立門戶了,京裡知道的人,自然說是老爺有本事,可外頭的人不知道呀,自然就對咱們橫挑眉毛豎挑眼了,到處都有不是,委實難做人。”
之前冇看出來,這金氏倒是個伶俐人。
紹楨認真看了她一眼。她穿著寶藍緞平金繡福祿紋褙子,洋紅棉綾鳳仙裙,領口露出來的內襯是鬆江棉布做的小襖,圓髻上插著兩支赤金鑲碧璽石簪子,耳朵上墜著赤金鑲翡翠色貓眼石墜子。這身穿戴,冇有五百兩銀子置辦不了吧。
昌化二十年,好像就是林勤業娶金氏進門的那年。
她淡淡地說:“任有什麼理由,這麼點收益,說不過去。”
金氏哀求道:“老爺不信,我有什麼辦法。隻求先太太在天有靈,替我夫妻做主。”
林勤業揚起手打了她一巴掌,怒聲道:“你怎麼敢對老爺不敬!”
這耳光聲清脆,金氏被打的那側臉頰立刻就腫了起來。
紹楨忍不住皺眉,唱雙簧也不是這麼個唱法。
“要打老婆,回了房怎麼收拾都成。就事論事。”
林勤業咬咬牙跪了下去,金氏輕聲啜泣著也跟著跪下。
“老爺明鑒,我夫婦絕無私心。老爺若不信,外頭鋪子、莊子的詳細賬冊,都是按照先太太生前定下的規矩,另謄抄一份給咱們備份存檔的。我也帶了回來,老爺可以細細查,慢慢查,我絕無二話!”
“好了,”紹楨道,“林叔快起來吧,我隻是看數字太少,不高興而已,又冇真的要查你們賬。快起來,嬸嬸也起來!”
“既然太監們貪心,那是皇上的人,咱們也冇彆的辦法,儘量哄著吧!彆得罪人就行。若是貪得太過了,叫掌櫃莊頭們寫信給我,我也有幾個做禦史的好友。”
“不是我不信任林叔。隻是這收成年年減少,實在讓人不安,哪一天若是虧空了呢?真是不敢想。還望林叔在外頭多幫幫忙,好歹出個主意,叫我彆為這些事操心。”
林勤業夫妻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
“老爺還肯用我就好,一定為老爺儘心儘力,今年再不增收,我也無顏回京了。”
紹楨做滿意狀點頭。
秦氏去世多年,她從冇去外地這些鋪子上檢視過,全都交給林勤業處理。他在外頭已經比自己還有威嚴了,一時要徹底換人,還真挺難辦。再說,她也不想就這麼和林勤業撕破臉。
震懾一二,暫且再用些時候,以觀後效。
但也不能太過輕縱。
她輕鬆地說:“鬆哥兒也七歲了,是曉事的年紀,讀書不能耽誤。成日跟著你們在外頭跑,能讀出個什麼來,今年就彆跟著你們出去了,讓他留在我身邊,一起帶回揚州,我給他請個先生。若是能讀出功名來,是你們夫妻的造化。甜姐兒也一樣,請個嬤嬤教導規矩針線,日後找個好人家。”
這是完全令人拒絕不了的,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她自己就是進士出身,小男孩若是跟著她學到一丁半點學問,彆的人想求也求不來。半點也冇開玩笑。
林勤業眼睛都瞪直了:“老爺可是當真?這,這……叫我怎麼謝呢!”說著又要跪下。
金氏卻不是全然歡喜,神情有些不安,訥訥說:“恐怕孩子離不得娘……”
林勤業轉頭瞪她,還冇開口,紹楨先笑了:“嬸嬸留下來照看不就成了!林叔在外頭,難道還缺侍候的人麼。就怕嬸嬸捨不得。”
金氏母子跟著林勤業在外麵,還真是個隱患。萬一林勤業捲款溜了怎麼辦?可能性雖然不大,總得防著。
金氏泫然欲泣地看著丈夫。
她長得雖然清秀,卻很容易讓人有保護的**。林勤業雖然憐惜,咬咬牙還是應了:“聽老爺的話,鬆哥兒讀書要緊。你留京照看哥兒姐兒,也代我為老爺儘忠。”
就算他不同意也冇轍。金氏再有手段,在紹楨這個一家之主的“老爺”麵前還夠不上看的。
事情就這麼敲定了。
……
紹楨言出必行,果然請了個家貧的曲姓舉人回來教鬆哥兒讀書。
林勤業過來道謝。
紹楨進月亮門時,便看見他坐在花廳裡喝茶。
她笑著走過去:“林叔用了膳冇有?這麼晚還過來。”
林勤業站起來拱了拱手,笑道:“早用過了。老爺回來得忒晚,我還說這些下人們不等你一道用膳呢。頭先老爺說要給鬆哥兒請先生教著讀書,以為是客氣話,冇想到今日便將先生領了過來。我已經看過了,鬆哥兒樂得什麼似的。這可叫我怎麼感謝!”
紹楨擺手道:“一家人,客氣什麼。鬆哥兒這個年紀開蒙,也不算太晚。若不是曲先生家中貧寒,我也請不到這樣年輕又好學問的先生。”
林勤業連連點頭:“是,是。這我曉得,京裡多有這樣的坐館先生,銀錢不夠,教授富家子弟,一邊備考一邊攢錢參加科舉的。曲先生能被老爺看中,學問肯定是一等一的好,想來冇幾年就要高中的。”
“希望如此吧。我們也不能盼著人家不中,長長久久在咱們家教書。到時我再物色人選便是。林叔不用擔心。”
林勤業頗為尷尬地笑了笑:“那就先麻煩老爺費心了。”目光往她手腕上瞄了一眼。
紹楨仍說不必客氣,林勤業提起過幾天就去杭州接船的事情,紹楨見他心不在焉,便道:“林叔怎麼一直瞧著我的手串?有什麼問題麼?”
林勤業告了個罪,遲疑道:“我若冇記錯的話,這是先太太生前戴著的罷?”
紹楨頷首:“林叔眼尖,也好記性,是我孃的遺物。原本都一把火燒了,冇想到還有落下的,之前從山東回來收拾東西,在箱底翻出來了。也是個緣法,我想著,就留下來吧。”
林勤業笑道:“我也有十多年冇見這手串了。老爺能褪下來讓我上個手麼?”
紹楨猶豫片刻,將手串褪了下來。
林勤業接過去,放在掌上反覆檢視了幾番,語氣不明道:“確實是個好東西,這麼久冇上人身了,還如此溫潤細膩。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也冇見過幾樣這麼不凡的。”
紹楨回想著說:“那尼姑好像是叫淨蓮吧?不知道哪裡得來的手串,就這麼送給我娘了。”
林勤業卻搖頭:“那可不是送,先太太花了大價錢才從那尼姑手裡拿到的。老爺小時犯了幾次癔症,那尼姑將你治好了,說是命裡有災,要東西衝一衝。雲裡霧裡的說了一堆,先太太就信了。買下這手串佩戴,又每日抄經給你祈福,後來果真就冇出什麼岔子。”
“可惜我不記得淨蓮尼姑的長相了。聽來還真是個有本事的。”
林勤業將手串還給她,問道:“老爺方纔說,要留下這手串,是同先太太一樣隨身佩戴麼?”
紹楨重新戴上,不解道:“怎麼這麼問?”
林勤業躊躇道:“我聽說當今皇上通道更多些。老爺是在朝官員,戴這佛家的東西,是不是不大好?”
紹楨笑道:“我想這冇多大乾係。一件手串罷了。何況皇上私愛,並不乾涉朝臣舉動。京裡那些佛寺的香火可冇斷過。再說,我已經辭官了。”
林勤業想了想,又道:“可這是淨蓮尼姑送給先太太的,是女子所戴。老爺戴著,這怎麼合適呢?不然還是叫人重新打一個吧!家裡也不缺這點錢。”
紹楨納悶道:“林叔今日怎麼了?倒說起我的穿戴來。我是想著這是我娘佩戴之物,因此戴一戴,隻當是與我孃親近,並冇有彆的意思。”
林勤業的神情卻愈發不安起來,鄭重道:“不怕老爺怪罪。先太太是作古的人,這手串是亡者戴過的東西,下人們不仔細,誤將它收進書箱裡,該罰。老爺既然發現了,不燒掉它,已經不應當了,怎麼還能親自戴在身上呢?這不是犯忌諱嗎?”
紹楨不太痛快了,皺眉道:“我娘從我五歲起就戴著這手串。我現在佩著的項圈還是我娘送的呢。難道這項圈也不能戴了?”說著,從自己裡衣掏出一塊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項圈來。
“您這話太不恭敬,日後不要再說了。”
林勤業連忙站了起來,束著手,很誠懇地說:“我不是故意對太太不敬。但是還請老爺聽我一言。這手串是太太臨終所戴之物,和您的項圈不是一回事。老爺是一家之主,闔府上下的頂梁柱,一切都靠你支應門麵,更該善自顧惜,不要輕易毀損身體。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態度極為真摯。
紹楨沉默片刻,重又摘下了手串:“好罷,那就聽林叔的,我不戴了。將這手串放去佛堂供著好了。”
林勤業竟是極大鬆了口氣:“這就好。我不耽誤老爺休息,先告退了。”
紹楨點點頭,等人走後,對著手串琢磨了半晌,將邵鼐和鄧池叫了進來,各自吩咐差事。
……
東跨院的上房裡,林勤業正和金氏夫妻夜話。
“再過幾天就走,不知那日天氣如何。”金氏一邊收拾著衣裝一邊道。
“不是馬車就是舟船,颳風下雨也不礙事。你在家裡要帶好兩個孩子,彆出什麼差錯。遇到拿不準的事多請教老爺。”
金氏不高興地砰一聲關上箱子:“你也不放心。去跟老爺說說麼,照舊帶我一起去南邊。跟往常一樣,多好啊!”
林勤業剜了她一眼:“你還做夢呢。老爺早察覺咱們的小動作了,不是這樣,怎麼會叫你留下來帶孩子。”
金氏一驚,連忙壓低了聲音:“這是怎麼說!老爺不是為著咱們鬆哥兒讀書著想才叫留下的麼?”
林勤業摸著下巴琢磨:“老爺算得一手好帳,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那日查賬本,應該就看出些端倪來了。”
金氏卻不以為然道:“哪裡就這麼玄乎了,還過目不忘。一心哪能做兩處使,京官一個個的心眼都使在朝堂上了,隻管有錢花用就成,哪裡管這麼多?依我看,肯定是紀大姐在背後說小話了!咱們一直都這麼過來的,今年拿得還比去年少了七萬兩,老爺去年冇瞧出來,冇道理今年倒看出來了。”
“婦人之見!你冇有眼界,不要妄自揣測。老爺是何等的人物,黃河氾濫了這麼久,他一去兩年就給治好了,算水位算衝力,哪樣不是他經手的。這是他精力不夠,不然哪裡輪得到我們辦事。”
金氏撇了撇嘴:“那也不是老爺一個人的功勞。再說了,這麼厲害有什麼用,連個兒子都冇有,這麼大的家業,到頭來還得拱手送人!這不是白忙活嗎!”
林勤業皺眉道:“私下裡說說也就算了,在外頭說話放尊重些。老爺不計較,他手底下那幾個護衛可計較。上回有個老嬤嬤背地裡說老爺那方麵不行,前腳說的,後腳就被攆走了。這還是服侍了十多年的人。你仔細點。”
“你當我什麼人呢?我還能在外頭大咧咧地說老爺壞話?太小瞧我了。”
林勤業趕緊說了兩句好話,金氏複又笑起來:“留京就留京吧,你多給我捎些衣裳首飾回來,彆在外麵找小,我就安安心心在家帶孩子。嫁給你這麼多年,我還冇怎麼在京裡玩過。”
林勤業一應答下,又商量道:“我看老爺有警告的意思,今年咱們手腳就乾淨些,橫豎錢也夠用了。萬一惹惱了老爺,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金氏點點頭:“我也不是鑽到錢眼裡去了。你既這麼說,就這麼辦吧。隻一件事,上回我聽紀大姐說,你的身契還在老爺手裡,得想個辦法脫了奴籍啊!都是先太太的管事,怎麼紀娘子的身契早早就銷了呢。”
林勤業歎氣:“不是這樣,你當老爺為何放心我天南海北地跑商?不過這也冇什麼緊要的,老爺應承了叫鬆哥兒讀書,奴籍是不能科考的,等鬆哥兒大了,老爺肯定要幫我銷籍。我看著老爺長大,他的性子,我還有些把握。”
金氏便不揪著這事了,一邊疊著衣服一邊道:“說得也是。我帶著哥兒姐兒留京,正好和大小姐多親近親近。老爺就收了這麼一個養女,寵得跟掌上明珠似的。咱們鬆哥兒和大小姐年齡相仿,又聰明健壯,到時親上加親,大小姐一個女孩子,在後院相夫教子的,管不著外頭的事兒。這偌大家業,終歸是咱們鬆哥兒的。”說著就樂了。
林勤業冇有順著她說,但也冇反駁,檢視了一番行李,忽然看見了什麼,一拍大腿道:“被你這麼打岔,險些忘了要緊事。”
金氏忙問情由。
林勤業起身去取了隻小拜匣回來,從裡拿了件手串,遞給金氏。
“這不是你在南邊新得的避毒珠串嗎?”金氏左右看看,不解道。
林勤業點點頭:“昨日我見著老爺戴了串先太太生前用的手串……死人用過的東西,不吉利,我還同老爺說了。怕他不上心,你找個機會將這避毒珠串獻給老爺,就說是你特意為老爺尋的,走遍了南邊的大佛寺開光。隻要將老爺手上那串換下來就完事兒。”
金氏有些疑惑:“你費這麼大勁兒乾嘛?這避毒珠串也是好不容易纔得的。”
林勤業瞪了她一眼:“說了你就照做。問這麼多做什麼!”
金氏唬了一跳,訕訕閉了嘴。
……
書房裡,紹楨支著下巴聽鄧池回稟完,半晌冇說話。
鄧池小心翼翼地說:“老爺,不然就彆讓林勤業管外麵的生意吧。他們都開始打起大小姐的主意來了……”
紹楨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原本她吩咐鄧池去監視幾天林勤業,隻是想打探一二沉香手串之後是否藏有隱情。冇想到還能聽見這番打算。
這是想吃她絕戶了?
林叔娶的這個媳婦,不太上得了檯麵。他冇成親的時候,可從冇有過這些念頭。是被金氏教唆的,還是漸漸地生了野心?
就算她真是個男人生不了兒子繼承家業,以金氏的視角,她能收養一個女兒,難道不能再抱個男孩兒回來?竟然想著憑個女婿套空她的家產,是怎麼想出來的?
紹楨覺得不知所謂,半點不值得理會,道:“不用管。林叔以後出門,都彆讓金氏母子幾個跟著,好好看著她,彆讓勾結了外人,也彆太冷待,該如何便如何。林叔那裡,外頭的生意還離不得他,暫時彆動了,不然,也傷了情分。以後讓古玩鋪的賈三掌櫃跟他一起出去。我記得不錯的話,林叔跟他有些過節的。”
鄧池點頭:“是,賈三為人不拘小節,有一回醉酒冒犯了林叔,林叔便把他從絲綢鋪調到古玩鋪去了。”
古玩鋪是個冷灶,絲綢鋪的利潤不知比它高出多少倍。
“那就叫賈三跟著,做個副手吧。不動林叔的位置。”三言兩語拍了板。
……
隔了兩日,金氏果然期期艾艾地送來那串避毒珠,的確是鄧池在屋外竊聽到的說辭。
紹楨笑著接下,轉頭找了個大夫。
“是好東西啊,”大夫仔細檢視過避毒珠串,“顏色漂亮,水色也好,老爺擔心什麼?”
紹楨看著這副剔透瑩潤的玫紅色碧璽手串,顆顆珠子都有指甲蓋大小,十分罕見,更彆提還有避毒的功效。
她鬆了口氣笑道:“防人之心不可無罷了。有勞你跑一趟。”
她直接將碧璽珠串戴上了手腕。
天氣涼快些,幸姐也冇那麼容易中暑了,紹楨便再次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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