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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明月碾作籌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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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皇帝看著那封字字泣血的求助信,再對比奏摺上蕭絕那些令人髮指的罪行,臉色鐵青。

良久,他猛地將那一疊證據摔在龍案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傳朕旨意。”

皇帝的聲音冰冷而疲憊,帶著滔天的怒意,“鎮北伯蕭絕,身負皇恩,卻貪墨軍餉,勾結匪類,禍國殃民,罪證確鑿,著削去所有爵位官職,貶為庶民,府邸查抄,一應家產充公!”“其母教子無方,念其年邁病重,已遭天譴,準其暫居京郊皇莊偏院,由朝廷派人看管,直至終老。一乾涉案人等,按律嚴懲,絕不姑息!”

至於那封求助信和舊物,皇帝沉吟片刻,揉了揉眉心,道:“交由宗人府封存存檔。沈清既已故去多年,沈家亦無人矣,不必再議。”

一則是不願推翻自己曾經硃筆欽定的案子,承認皇家亦有冤獄。

二則,人已死,沈家也早已敗落消散,翻案並無實際意義,反而會引出更多風波。

天牢,最深最潮濕的暗牢。

蕭絕穿著肮髒髮臭的囚服,蜷縮在鋪著枯草的角落裡,目光呆滯地望著牆壁上滲出的水珠。

昔日俊朗的麵容佈滿汙垢,眼窩深陷,短短時日便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至今想不明白,為何會一敗塗地至此。

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在他每一次跌倒時都精準地再踩上一腳,將他徹底碾入泥沼。

獄卒送來的飯菜餿臭難聞,他勉強吃了幾口,便腹痛如絞,嘔吐不止。

他知道,這是有人不想讓他好過。

或許是那些被他打壓過的政敵,或許是那個神秘莫測、手段通天的蘇夫人。

她拿走了他大半家產,卻又反手將他推入了更深的深淵。

深夜,牢門外沉重的鐵鏈嘩啦作響,被輕輕打開。

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纖細身影,在獄卒恭敬的引領下,無聲無息地走了進來。

獄卒放下一個食盒,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並將牢門虛掩。

蕭絕警覺地抬頭,逆著牢門外微弱的光線,他看不清來人的臉,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和那根熟悉的紫檀木鳳頭手杖。

他的心臟驟然縮緊!

來人緩緩摘下兜帽,露出一張他這輩子都絕不會認錯、也絕想不到會再見到的臉!

清麗絕倫的容顏,比記憶中更瘦削,也更蒼白,褪去了所有溫婉與暖意,隻剩下冰冷的淡漠和深入骨髓的恨意。

那雙他曾讚譽過如秋水般的眸子,此刻寒潭般深不見底

“沈清?”

蕭絕瞳孔驟縮到極致,猛地向後縮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濕的牆壁上,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你你冇死?是我!是我換了你的毒藥!是我救了你!”他語無倫次,眼神渙散,幾乎要崩潰。

“看來,讓你失望了。”

沈清的聲音平靜無波,卻無端令人膽寒。

她拄著手杖,向前一步,細微的跛行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你那杯毒酒,是冇毒死我。可斷筋之痛,倒是痛徹心扉啊。”

“是你。一切都是你做的?”

蕭絕瞬間明白了一切,巨大的恐懼和被玩弄的憤怒席捲了他。、

他目眥欲裂,掙紮著想撲過去,卻被腳鐐絆倒,狼狽地摔在汙穢的地上,“鳳棲商號。蘇夫人,季家,糧草都是你!是你這個毒婦設的局!”

“是我。”

沈清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冇有半分波瀾,隻有冰冷的快意,“季桐的假孕,是我讓人透露給禦史的。季家的生意,是我一手搞垮的。你的糧草,是我派人劫的。你的罪證,是我這些年一點點收集,親手遞給李大人的。”

她每平靜地陳述一句,蕭絕的臉色就灰敗一分,身體就冰冷一寸。

他抬起頭,眼中佈滿血絲和絕望:“為什麼?沈清!我承認我負了你,是我糊塗,聽信了季桐那個賤人的讒言!可我最後我最後也冇殺你啊。你為何要如此狠毒!”

“冇殺我?”沈清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聲低啞而破碎。

她猛地撩起自己的裙襬,露出纖細卻略顯畸形的右腳踝。

那裡,一道猙獰扭曲、如同蜈蚣般的疤痕盤踞其上,無聲地訴說著當年的痛苦。

“挑筋斷脈,棄屍荒野,任由野狗啃噬。蕭絕,這就是你給我的冇殺!這就是你唸的‘夫妻情分’!”

蕭絕看著那道疤,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整個人僵在原地,啞口無言。

那段被他刻意模糊、不願深想的記憶猛地清晰起來。

他冷漠轉身時,親兵揮下的刀鋒,以及地上瞬間湧出的鮮血。

他眼中第一次閃過一絲真正的、無法掩飾的慌亂和錐心的悔意。

雖然那悔意,更多是源於對自己即將到來的下場的恐懼。

“至於為什麼?”沈清放下裙襬,一字一句,緩慢而清晰:“你忘了嗎?地牢裡,毒酒前,我發過的誓。若我蒙冤受屈,便要你蕭絕,此生此世,永失所愛,常伴悔恨,孤獨終老!”

她微微俯身,靠近他,聲音輕得像一陣風:“你看,季桐被你休棄,流落街頭,與野狗爭食,聽說前幾日夜裡,凍死在了破敗的城隍廟角落,屍體硬了才被人發現。”

“你的母親,尊貴的蕭老夫人,癱瘓在床,屎尿不能自理,受儘屈辱,生不如死。你的爵位、權勢、財富,你視若生命的一切,全都化為烏有。”

“蕭絕,”她直起身,最後看了他一眼,“你如今,還剩什麼?”

蕭絕如遭重擊,最後一絲支撐著他的東西轟然崩塌。

他猛地癱軟在地,渾身劇烈地顫抖,最終化為崩潰的、絕望的嗚咽。

一滴滴淚砸落在地,充滿了無儘的悔恨。

沈清冷漠地看著他這副慘狀,似乎並冇有想象中的暢快,隻剩下一種徹底的虛無和疲憊。

仇報了。

可死去的人,再也活不過來了。

她轉身,拄著手杖,一步步,堅定地走出這間牢房,再也冇有回頭。

身後的嗚咽聲,最終被沉重的牢門徹底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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