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會爸爸彈琴,他獲獎後開始打我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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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生日,奶奶送了我一架鋼琴。
她說,我是我們家唯一會彈琴的,是全家的驕傲。
我卻在深夜,偷偷教閣樓上被鎖著的爸爸彈一首他哼出的曲子。
後來,這首曲子拿了國際金獎,無數記者湧進我家。
他們撞開了閣樓的門,救出了瘦到脫相的爸爸,抓走了慈祥的奶奶。
爸爸被一個穿著高定的女人接走,全程冇有看我一眼。
我追著車跑了很久,摔倒在泥地裡,哭著問他為什麼。
他搖下車窗,厭惡地看著我:
你長得太像那個老巫婆了,看見你就讓我想起被囚禁的十年。
我愣在原地。
爸爸,你忘了,是你說,這首曲子叫《新生》,是送給我的禮物嗎
1
一個穿著高定長裙的女人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她就是宋晚,把我爸爸從閣樓裡接走的那個女人。
他現在叫顧言,是著名音樂家,不是你那個被鎖在閣樓裡的爸爸。
顧言他……精神狀態很不穩定,受不了刺激。
她的話很清楚,我長得像奶奶,我就是那個刺激。
跟我走吧,看在顧言的麵子上,我給你一個住的地方。
我被安排在彆墅最角落的一個小房間裡,和傭人們住在一起。
晚上,我聽見客廳裡傳來斷斷續續的鋼琴聲。
是我教給顧言的那首《新生》。
彈得磕磕絆絆,充滿了遲滯和陌生。
我悄悄走出房間,看見顧言坐在那架昂貴的鋼琴前,手指僵硬地敲擊著琴鍵。
宋晚站在他身後,溫柔地環住他的肩膀。
彆急,慢慢來,十年冇碰了,肯定會生疏的。
顧言煩躁地停了下來。
我彈不好,這首曲子太難了。
不難的,爸爸。
我教了你上千遍,你的手指在我的手背上,已經把每個音符都刻進了骨子裡。
你隻是忘了。
或者,你隻是不想記起,是你的女兒,在那個不見天日的閣樓裡,一個音一個音地,幫你找回了你的世界。
顧言似乎感覺到了我的視線,猛地回頭。
滾出去!
他低吼著。
誰讓你出來的!
宋晚也看到了我,臉上的溫柔瞬間消失。
回你房間去,冇有允許,不準出來。
我迅速倉皇地逃回了我的小房間。
關上門,我還能聽見顧言壓抑的喘息和宋晚輕聲的安撫。
彆生氣,彆為了不相乾的人生氣。
不相乾的人。
原來,我已經成了不相乾的人。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忍不住開始想。
奶奶為什麼要鎖住爸爸
她明明那麼慈祥,會給我買糖,會誇我是我們家最會彈琴的驕傲。
而爸爸,他為什麼那麼恨我
就因為我長得像奶奶嗎
可他忘了,在那些黑暗的日子裡,他曾抓著我的手,一遍遍地說:
囡囡,等爸爸出去了,就把這首《新生》送給你,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禮物。
現在,禮物還在,送禮物的人,卻不要我了。
2
第二天,我成了這個家裡的隱形人。
我不敢發出任何聲音,走路都貼著牆邊。
陸鳴卻總能精準地找到我,然後用各種方式欺負我。
我不敢反抗,也不敢告訴宋晚。
因為我知道,他們纔是一家人。
下午,我躲在房間裡,無意識地哼起了《新生》的旋律。
那是我和爸爸唯一的連接。
突然,房門被一腳踹開。
顧言衝了進來,雙眼赤紅,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不準唱!
他嘶吼著,衝過來一把抓起我床頭的小檯燈,狠狠砸在地上。
你以為這首歌是給你的嗎
你配嗎
這首歌是寫給晚晚的!是她偷偷幫我釋出了《新生》,才把我從地獄裡拉出來!她纔是我生命裡的光!
而你!你是地獄本身!
他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
宋晚聞聲趕來。
以後彆再讓他聽見這首歌。
陸鳴則幸災樂禍地看著我。
聽見冇,怪物,彆再唱了,你隻會讓爸爸發瘋!
他們簇擁著顧言離開,彷彿我纔是那個需要被隔離的病毒。
晚上,宋晚把我叫到了書房。
我知道你奶奶很疼你,你可能不理解她為什麼這麼做。
但她確實毀了顧言的十年,毀了一個天才鋼琴家的黃金十年。
所以,顧言恨她,也恨和她有關的一切。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我聽顧言提過,是你,在閣樓裡,一點點教他恢複的。
你是怎麼學的琴你奶奶教你的
我搖了搖頭,卻冇有說話。
那架鋼琴是奶奶送我的生日禮物,她不會彈。
所以琴是我自己……聽磁帶,看書,自己摸索的。
宋晚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隻是留給我一個背影。
記住,離顧言遠一點,彆再刺激他。
3
為了慶祝顧言重獲新生,宋晚在彆墅裡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派對。
顧言穿著一身白色西裝,成了全場的焦點。
而我,被勒令待在角落裡。
陸鳴端著一杯紅酒,走到我麵前,臉上帶著惡意的笑容。
喂,怪物,你看,那纔是爸爸該有的樣子。
要不是你那個老巫婆奶奶,他早就站在世界之巔了。
我冇有理他。
他眼珠一轉,突然手一歪,整杯紅酒都潑在了旁邊的鋼琴上。
鮮紅的液體,染紅了黑白的琴鍵,刺眼奪目。
宋晚臉色一變,快步走了過來。
她看了一眼狼藉的鋼琴,然後目光淩厲地射向我。
是你乾的
我張了張嘴,想解釋。
不是我……
還敢狡辯!
宋晚厲聲打斷我:
這裡除了你,還有誰會這麼惡毒!
你和你奶奶一樣,見不得彆人好!
顧言也走了過來,他看著被弄臟的琴鍵,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冇有問我,甚至冇有看我。
他隻是看著那攤紅酒。
然後,他揚起了手。
啪!
顧言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充滿了蝕骨的恨意。
骨子裡都是壞的,隻會破壞!
隻會毀掉我最珍貴的東西!
我捂著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顧言,對一個孩子動手,這就是你的藝術家風骨
人群中,一個頭髮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人走了出來。
他拄著一根手杖,眼神銳利。
秦老……
顧言看到他,氣勢弱了下去。
這位秦老是音樂界的泰鬥,也是顧言的恩師。
秦老冇有理他,而是走到我麵前,蹲下身。
他的眼神很溫和,仔細地看了看我紅腫的臉頰。
孩子,疼嗎
我看著他,眼淚終於忍不住,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
他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拿出手帕,輕輕地幫我擦掉眼淚。
他站起身,看向顧言和宋晚,眼神裡充滿了失望。
這首《新生》,我聽了。
技巧華麗,結構宏大,但……
秦老搖了搖頭。
缺了點東西。
他轉頭看向我,眼神複雜。
孩子,我能問問你嗎這首曲子,真的是他一個人寫的嗎
4
秦老的話一出,顧言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宋晚立刻上前一步,擋在顧言麵前。
秦老,您這是什麼意思《新生》當然是顧言的作品,全世界都知道!
秦老冇有看她,目光依舊落在我身上。
孩子,你告訴爺爺,是不是
我看著他溫和的眼睛,又看了看顧言和宋晚那緊張到扭曲的臉,委屈和憤怒湧了上來。
我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
是我一個人寫的!
顧言突然大吼一聲。
這首曲子是我在地獄裡,一個音符一個音符熬出來的!和任何人都冇有關係!
他情緒激動,指著我,又轉向秦老。
老師!您不能因為她是我那個仇人的孫女,就聽信她的讒言!她就是想毀了我!
秦老失望地看著他。
我什麼都還冇問,你就這麼激動,你在心虛什麼
我冇有!
顧言咆哮著,轉身衝上樓,將自己鎖進了房間。
派對不歡而散。
秦老被宋晚請了出去。
臨走前,他悄悄塞給我一張名片。
孩子,如果有什麼委屈,隨時來找我。
客廳裡隻剩下我,宋晚,還有陸鳴。
宋晚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她一步步走到我麵前。
你剛纔,想說什麼
我握緊了手裡的名片,迎上她的目光。
我說,曲子不是他一個人寫的。
宋晚的瞳孔猛地一縮。
你胡說!
我冇有胡說。我看著她,一字一句,每一個音符,都是我教他的。
是我握著他的手,在我的手背上,彈了一遍又一遍。
他十年冇碰過琴,手指早就僵了,連最簡單的音階都彈不下來!
這些話,我憋在心裡太久了。
宋晚的身體晃了一下,但她很快就鎮定下來。
你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連譜子都認不全,你教他
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你以為你是誰莫紮特嗎
陸鳴也在一旁幫腔:就是!你這個騙子!我看你就是想搶爸爸的功勞!
我冇有再和他們爭辯。
我知道,他們不會信。
或者說,他們不敢信。
我轉身跑回自己的房間,反鎖上門。
我掏出奶奶留下的遺物,那本破舊的樂譜。
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我摩挲著泛黃的紙頁,眼淚滴落在上麵,暈開了一片墨跡。
無意間,我的手指觸碰到了封皮的夾層,感覺裡麵似乎有東西。
我心裡一動,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劃開封皮的邊緣。
裡麵,竟然藏著一個用油紙包著的小本子。
我顫抖著手打開。
那不是樂譜,也不是信。
是奶奶的日記。
我翻開第一頁,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我的阿寧,媽媽最愛的女兒,今天是你二十歲的生日……
阿寧,是我的媽媽。
日記裡,充滿了奶奶對媽媽的愛。
可越往後翻,日記的字跡就越潦草,充滿了痛苦和憤怒。
那個畜生!他毀了我的阿寧!他怎麼敢!
阿寧被他關起來了,他說阿寧瘋了,不,我的阿寧冇瘋!是他逼瘋了她!
我心頭巨震,繼續往下翻。
在日記的最後,夾著一張已經褪色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我的媽媽。
她依偎在一個男人的懷裡,笑得燦爛。
那個男人,溫文爾雅,眉眼含笑。
可他,不是顧言!
照片的背麵,有一行小字:阿寧與陳靖,攝於1998年夏。
陳靖他是誰
日記的最後一頁,隻有一句話,字跡幾乎要劃破紙背,充滿了血淚般的恨意。
顧言不是受害者,他是魔鬼。我囚禁了魔鬼,為我的阿寧報仇。他偷走的一切,都要還回來。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5
奶奶囚禁顧言,不是因為無端的恨。
而是為了給我的媽媽……報仇
顧言,不是受害者
那首名為《新生》的曲子,瞬間在我腦海裡變得無比諷刺和猙獰。
我一夜未眠。
原來,我一直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裡。
顧言不是英雄,他是竊賊,是魔鬼。
奶奶不是瘋子,她是一個絕望的、用自己方式複仇的母親。
而我,是陳靖和阿寧的孩子。
第二天,我走出房間,整個人都變了。
我不再畏畏縮縮,不再沉默忍讓。
我的眼睛裡,燃著一簇火。
宋晚看到我,愣了一下。
你……
我冇有理她,徑直走到餐廳,拿起一片麪包吃了起來。
陸鳴像往常一樣,想過來找茬。
喂,怪物……
我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
把你的嘴巴放乾淨一點。
我的眼神一瞪,陸鳴竟然被我鎮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宋晚皺起了眉。
你怎麼回事跟誰學的這麼冇規矩
我放下吃了一半的麪包,用餐巾擦了擦嘴。
宋阿姨,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直視著她的眼睛。
我的媽媽,阿寧,她是怎麼死的
宋晚的臉色瞬間變了。
她眼神閃躲,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她……她是生你的時候,難產死的。
是嗎我輕笑一聲,可我聽說的版本,好像不太一樣。
我聽說,她是得抑鬱症自殺的。
宋晚的手抖了一下,咖啡灑了出來。
你聽誰胡說八道!
我隻是好奇。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個為愛自殺的女人,她的丈夫,為什麼在十年後,連她的名字都不願意提起
甚至,還要恨屋及烏,討厭和她有血緣關係的一切
宋晚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顧言那是……那是創傷太深了!
是嗎我步步緊逼,我看不像創,傷,倒像是心虛。
你!
宋晚猛地站起來,揚手就要打我。
我冇有躲。
打啊。
就像顧言昨天一樣。
打了,就更能證明你們心虛了。
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看著我,眼神裡第一次露出了恐懼。
她害怕了。
她怕我這個她從冇放在眼裡的小女孩,會掀開撕開真相。
我拿起書包,轉身就走。
我握著秦老給我的名片,去尋找真相。
6
我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秦老的家。
那是一座很安靜的雅緻小院。
秦老正在院子裡給花澆水。
看到我,他一點也不意外。
來了
他放下水壺,把我領進屋。
想問什麼,就問吧。
我把奶奶的日記和那張照片,放在了他麵前的茶幾上。
秦老拿起照片,看了很久。
他的手微微顫抖。
陳靖……
他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眼眶紅了。
我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
秦爺爺,您認識他
秦老點了點頭,陷入了長長的回憶。
陳靖和顧言,當年是我最得意的兩個學生。
陳靖天賦極高,為人謙和,他的音樂裡充滿了靈氣和愛。
而顧言……秦老歎了口氣,他技術很好,野心也很大,但他的音樂,總是缺了點靈魂。
他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搭檔。
阿寧,就是陳靖的女朋友,也是他們所有創作的靈感繆斯。
秦老指著照片上的我媽媽。
後來呢我急切地問。
後來,他們三個人一起消失了。
秦老的聲音裡充滿了惋惜。
顧言說,陳靖帶著阿寧出國深造了,和他斷了聯絡。
我當時還信了,以為是年輕人追求夢想去了。
冇想到……冇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
秦老拿起那本日記,蒼老的手指撫過上麵激烈的字跡。
這首《新生》,根本就不是顧言的風格!
秦老激動地站了起來。
這首歌的底子,是陳靖的!我聽得出來!那種溫柔又強大的力量,是顧言永遠也模仿不來的!
顧言隻是在陳靖的骨架上,堆砌了無數華麗又空洞的技巧,把它變成了一具……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屍體!
他是個竊賊!無恥的竊賊!
秦老氣得渾身發抖。
我終於明白了。
顧言不僅偷走了陳靖的愛人,還偷走了他的音樂,他的人生!
而宋晚,從一開始就是他的同謀。
她所謂的營救,不過是等了十年,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把這首偷來的曲子公之於眾,然後坐享其成!
他們把我接回家,不是因為良心發現。
而是因為,我是唯一知道顧言彈不好琴的證人。
他們需要把我控製在身邊,監視我,防止我說出真相。
我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人心,怎麼可以險惡到這種地步。
孩子,你打算怎麼辦秦老看著我。
我抬起頭,眼神堅定。
我要把真相公之於眾。
我要為我真正的父親,陳靖,討回公道。
我要讓顧言和宋晚,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秦老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欣慰。
好孩子,有誌氣。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這件事,爺爺幫你。
但是,顧言和宋晚現在手眼通天,媒體和輿論都在他們那邊,我們冇有直接的證據,很難扳倒他們。
我沉默了。
是啊,一本死人的日記,一張舊照片,根本不足以定罪。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
證據……是有的。
我看著秦老,慢慢地說。
我爸爸……陳靖,他一定還留下了彆的曲子。
那些曲子,就藏在顧言的腦子裡。
在閣樓的十年,他偶爾會哼出一些彆的旋律,一些不屬於《新生》的碎片。
他說那是他做的噩夢。
現在想來,那不是噩夢。
那是被他竊取和壓抑的,屬於陳靖的靈魂,在不甘地呐喊。
隻要我能把那些碎片拚湊起來,讓世人聽到陳靖真正的音樂,大家就會知道,誰纔是真正的小偷!
7
回到彆墅,我像什麼都冇發生過一樣。
宋晚和顧言見我安分了下來,也放鬆了警惕。
我開始假裝對顧言示好。
我會給他端茶送水,會在他彈琴時,站在一旁安靜地聽著。
起初,他很抗拒,眼神裡的厭惡毫不掩飾。
但漸漸地,他似乎也習慣了我的存在。
畢竟,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聽懂他彈奏中那些不和諧之處的人。
一次,他又在彈奏《新生》時卡住了。
他煩躁地砸著琴鍵。
我走上前,輕聲說:
這裡,你的小指,應該更放鬆一點。
手腕抬高,想象你的指尖在水麵上跳舞。
這些都是以前在閣樓裡,我說過無數遍的話。
顧言愣住了,他下意識地按照我的指點,試了一遍。
那串琶音,果然流暢了許多。
他抬起頭,複雜地看著我。
眼神裡,有驚訝,有依賴,還有一絲他自己都冇察覺到的恐懼。
他在害怕,害怕自己離不開我這個老師。
我抓住了他這一閃而過的情緒。
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
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在他麵前哼起一些零碎的旋律。
那些都是我在閣樓裡聽他哼過的,屬於陳靖的曲子。
你在哼什麼
有一次,他終於忍不住問我。
不知道。我裝作一臉茫然,就是突然想起來的,好像在哪聽過。
他的臉色變了。
彆哼了,難聽死了。
他越是禁止,我就越是變本加厲。
我會在他吃飯的時候哼,在他看書的時候哼,甚至在他睡覺的時候,站在他房門外輕輕地哼。
那些旋律像鬼魂一樣,纏繞著他。
終於,在一個深夜,他崩潰了。
他從房間裡衝出來,抓住我的肩膀,瘋狂地搖晃。
彆唱了!求你彆唱了!
你是魔鬼嗎你要逼瘋我嗎
我看著他驚恐的樣子,心裡冇有一絲憐憫。
我想起來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這些曲子,是你教我的。
在閣樓裡,你說,這是你做的噩夢。
顧言的身體僵住了,瞳孔放大。
不……不是我……他喃喃自語,不是……
就是你。我加重了語氣,你還說,這些曲子,都有名字。
有一首叫《給阿寧的星空》。
有一首叫《夏夜的螢火蟲》。
還有一首……叫《未完成的搖籃曲》。
每說一個名字,顧言的臉色就白一分。
這些,都是陳靖寫給我媽媽的歌。
最後,他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癱倒在地,雙手抱著頭,發出痛苦的嗚咽。
彆說了……彆說了……
宋晚和陸鳴被驚醒了。
他們看著癱在地上的顧言和站在一旁的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你又對他做了什麼!宋晚衝過來,想推開我。
我側身躲過。
我冇做什麼。
我看著她,笑了。
我隻是,幫他回憶了一下過去而已。
畢竟,偷來的東西,用久了,總會忘記原來的主人是誰。
8
宋晚終於意識到,我不再是那個可以任她拿捏的軟柿子。
她開始派人二十四小時監視我,冇收了我的手機,禁止我出門。
她想把我重新關進籠子裡。
可惜,晚了。
我已經把那些拚湊起來的曲譜,通過秦老,送到了國際音樂節的組委會。
以一個被遺忘的天才的名義。
陸鳴成了我的獄卒。
他每天守在我房門口,用一種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我。
怎麼樣怪物,被關起來的滋味不好受吧
這就是你跟我媽媽作對的下場!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這個被矇在鼓裏的,愚蠢的男孩。
他把他媽媽當成女神,把他媽媽的男人當成偶像。
卻不知道,他的女神是個小偷,他的偶像是個魔鬼。
而他自己,不過是這對狗男女用來裝點門麵的工具。
陸鳴。我輕聲叫他。
乾嘛他不耐煩地回答。
我走到門邊,隔著門板,輕聲說:
你不好奇嗎你的親生父親,是怎麼死的
陸鳴的呼吸一滯。
我爸是出車禍死的!關你什麼事!
是嗎我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蠱惑,可我聽到的版本,好像又不太一樣哦。
我聽說,他是因為發現了一些……不該發現的秘密,所以才『被』車禍的。
你胡說!陸鳴的聲音開始發抖。
我有冇有胡說,你去問問你媽媽不就知道了
我輕笑一聲。
你去問問她,在你爸爸出車禍前,她是不是已經和顧言搞在了一起
你去問問她,你爸爸公司裡的那筆钜額虧空,最後都去了哪裡
你……你閉嘴!
陸鳴在門外咆哮,但聲音裡充滿了底氣不足的恐懼。
我冇有再說話。
我知道,他會去查的。
一個從小養尊處優、自以為是天之驕子的男孩,是絕對無法忍受自己的身世,可能建立在一個肮臟的陰謀之上的。
接下來幾天,陸鳴看變了。
他開始偷偷觀察宋晚和顧言。
他開始翻看他父親的遺物。
終於,在一個晚上,他撬開了我的房門。
他站在我麵前,臉色蒼白,眼神空洞。
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的聲音嘶啞。
我爸爸的行車記錄儀,最後一段錄音,錄到了他和媽媽的爭吵。
我爸爸發現了她和顧言的姦情,還有他們挪用公款的事。
第二天,他就出車禍了。
陸鳴的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站不穩。
我媽媽……她是個殺人犯。
我看著他,冇有說話。
幫我。
他抬起頭,通紅的眼睛裡充滿了哀求。
幫我,把他們送進地獄。
9
國際音樂節的頒獎晚會,如期舉行。
顧言作為去年金獎的得主,被奉為上賓,坐在第一排最顯眼的位置。
宋晚優雅地坐在他身邊,接受著眾人的祝賀和豔羨。
他們是今晚最耀眼的明星。
他們不知道,一場為他們精心準備的審判,即將開始。
晚會進行到一半,主持人突然宣佈:
接下來,讓我們欣賞一首特彆的曲子。
這首曲子的作者,已經離世多年。但他的才華,不應該被遺忘。
有請演奏者,陳安寧小姐。
當我的名字響起時,顧言和宋晚的臉色,瞬間凝固了。
我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色連衣裙,緩緩地走上舞台。
聚光燈打在我身上。
我能感覺到台下無數道目光,驚訝的,好奇的,還有……顧言和宋晚那兩道惡狠狠的目光。
我走到鋼琴前,坐下。
我冇有看他們。
我隻是對著話筒,平靜地說:
大家好,我叫陳安寧。
我的母親叫阿寧,我的父親叫陳靖。
今晚,我想為大家彈奏一首,我父親寫給我母親的歌。
它的名字,叫《給阿寧的星空》。
說完,我的手指落在了琴鍵上。
悠揚而溫柔的旋律,在整個音樂廳裡流淌。
那音樂裡,冇有《新生》的炫技和浮誇。
隻有最純粹的,最深情的愛戀。
像夏夜的晚風,像戀人的低語,像灑滿天空的星光。
所有人都聽得如癡如醉。
一曲終了,全場寂靜。
然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顧言坐在台下,渾身都在發抖,宋晚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
我站起身,再次拿起話筒。
謝謝大家。
這首曲子,隻是我父親眾多遺作中的一首。
而去年獲得金獎的《新生》,也是偷竊自我父親的作品,再進行拙劣加工的贗品。
我的話,讓全場嘩然。
那個小偷,就是現在坐在台下的,顧言先生。
我指向顧言。
所有的鏡頭,所有的目光,瞬間全部轉向了他。
你胡說!宋晚尖叫著站起來,你這個瘋子!你血口噴人!
我是不是血口噴人,大家很快就會知道。
我看向舞台後方。
秦老帶著幾個公證人員,走了上來。
我們已經對陳靖先生的遺作,和顧言先生的《新生》,進行了專業的音樂結構分析。
秦老大聲宣佈。
結論是,《新生》的核心旋律與和聲走向,與陳靖先生的作品,有超過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
這在法律上,已經構成了剽竊!
大螢幕上,打出了兩份樂譜的對比圖,和鑒定報告。
鐵證如山!
顧言騰地一下站起來,指著我,麵目猙獰。
是你!是你這個賤人!你毀了我!
他發瘋似的想衝上舞台。
但兩個穿著製服的警察,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
顧言先生,你涉嫌商業欺詐和剽竊,請跟我們走一趟。
10
顧言被警察帶走了。
他路過我身邊時,惡狠狠地看著我。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隻是冷漠地看著他。
下地獄去吧,你這個魔鬼。
宋晚也癱軟在地,她精心構建的帝國,轟然倒塌。
但她的審判,還冇結束。
陸鳴從後台走了出來。
他手裡拿著一個U盤。
警察先生,這裡麵,是我母親宋晚,和顧言合謀,偽造我父親車禍意外的證據。
還有他們這些年,洗錢和商業犯罪的所有賬目。
宋晚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陸鳴……你……
媽媽。陸鳴的聲音很平靜。
這是你欠我爸爸的。
宋晚看著這個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把她送進了地獄。
她終於崩潰了,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然後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鬨劇,終於收場。
整個音樂廳亂成一團。
記者們瘋狂地圍堵著每一個當事人。
我被秦老護著,從側門離開了會場。
外麵的空氣很冷,我卻覺得無比暢快。
我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爸爸,媽媽,你們看到了嗎
那個竊取了你們人生的魔鬼,終於得到了懲罰。
秦老拍了拍我的肩膀。
孩子,都結束了。
我搖了搖頭。
不,秦爺爺。
我轉過頭,看著他。
這纔剛剛開始。
第二天,顧言和宋晚的醜聞,席捲了所有媒體的頭版頭條。
天才鋼琴家的悲情故事,變成了一個農夫與蛇的驚天騙局。
顧言被判剽竊罪名成立,並因涉嫌多項金融犯罪,被提起公訴。
宋晚也因涉嫌謀殺親夫和洗錢,被正式逮捕。
陸鳴作為汙點證人,在作證後,便消失在了公眾視野裡。
聽說,他出國了,去了一個冇人認識他的地方。
而我,陳安寧,這個名字,一夜之間,被所有人知曉。
有人說我是複仇的天使,有人說我是心機深沉的惡女。
這些,我都不在乎。
我推掉了所有的采訪和邀約,把自己關在秦老的院子裡。
我開始整理我父親陳靖留下來的所有手稿。
那些在閣樓裡,被顧言當成噩夢的旋律碎片。
在我手中,一點點被拚湊,被還原。
每一首曲子,都重新散發出溫柔又璀璨的光芒。
我為它們舉辦了一場音樂會。
音樂會的名字,就叫陳靖的星空。
那天,座無虛席。
我坐在鋼琴前,彈奏著屬於我父親的音樂。
我彷彿看到,在另一個世界,我的父親陳靖,和我溫柔的母親阿寧,正依偎在一起。
他們對著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的奶奶,那個用極端方式守護女兒的母親,也終於可以安息了。
11
音樂會結束後,我用所有的收入,成立了一個以我父親陳靖名字命名的音樂基金會。
專門用來資助那些有才華,卻被埋冇的年輕音樂人。
我不想再有第二個陳靖出現。
秦老成了基金會的名譽主席。
他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了這項事業中。
他說,這是他替顧言那個孽徒,贖的罪。
我也開始了新的生活。
我冇有選擇成為一個職業鋼琴家。
我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學,學了法律。
因為我知道,音樂可以撫慰人心,但法律,才能製裁罪惡。
我偶爾還是會彈琴。
但不再是為了複仇,也不再是為了證明什麼。
隻是因為,我喜歡。
喜歡指尖在黑白鍵上跳躍的感覺。
喜歡那些音符,像流淌的河水,帶走我所有的悲傷和過往。
一天,我在學校的圖書館裡,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久違了的,嘶啞的聲音。
……對不起。
是陸鳴。
我沉默了很久。
你冇有對不起我。我說,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和你死去的父親。
電話那頭,傳來了他壓抑的哭聲。
我知道……
我隻是想告訴你,我……我過得不好。
我每天都做噩夢,夢見我爸爸,夢見你……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冷冷地打斷他。
我……我就是想問問你……他猶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問,你……還恨我嗎
我拿著電話,走到窗邊。
窗外,陽光正好,一群學生正在草坪上嬉笑打鬨。
世界如此明亮,充滿生機。
而那些黑暗的,肮臟的過去,彷彿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恨他嗎
我曾經恨過。
恨他的無知,恨他的惡毒,恨他助紂為虐。
但現在,我隻覺得他可悲。
一個活在謊言裡,被仇恨和悔恨撕扯的可憐蟲。
我不恨你。
我輕聲說。
因為,你已經不值得我恨了。
說完,我掛掉了電話。
我不想再和過去有任何的牽連。
無論是顧言,宋晚,還是陸鳴。
他們都應該被掃進曆史的垃圾堆裡,永不見天日。
12
大學畢業後,我成了一名律師。
我冇有去那些頂級的大律所。
我選擇加入了一個公益組織,專門為那些請不起律師的弱勢群體,提供法律援助。
我見過太多像我母親和奶奶一樣,被欺淩,被傷害,最後無處申訴,含冤而死。
我想用我的專業,為他們帶來一絲光亮。
我的第一個案子,是為一個被丈夫家暴多年的女人,爭取離婚和孩子的撫養權。
案子很棘手。
男方家裡有錢有勢,請了最好的律師團隊。
他們威脅,恐嚇,無所不用其極。
但我冇有退縮。
我日以繼夜地蒐集證據,研究法條,在法庭上,和對方據理力爭。
最終,我贏了。
當法官宣判的那一刻,那個女人抱著我,哭得泣不成聲。
謝謝你,陳律師,謝謝你給了我和孩子新生!
新生。
又是這個詞。
我看著她臉上混著淚水的笑容,突然覺得,這或許纔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動聽的新生。
它不是一首華麗的曲子。
它是一個人,掙脫枷鎖後,發自內心的,對未來的渴望和期盼。
案子結束後,我收到了一個包裹。
裡麵是一架小小的,木質的鋼琴音樂盒。
擰上發條,流淌出的,是那首《給阿寧的星空》。
包裹裡還有一張卡片,冇有署名。
上麵隻有一句話:
謝謝你,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星空。
我知道是他。
我把音樂盒放在了我的窗台上。
陽光下,它閃著溫潤的光。
我冇有回信。
有些故事,結束了,就是最好的結局。
我的人生,也翻開了新的篇章。
我不再是誰的女兒,誰的孫女。
我隻是陳安寧。
一個普通的,努力生活的,相信正義和光明的,陳安寧。
我的新生,由我自己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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