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是萬貴妃 第77章 犁庭 四 可惜,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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犁庭
四
可惜,我食言了
看了前線大捷的戰報,
朱見深喜不自勝,當夜便和皇後萬貞兒在寢宮小酌了好多杯。
小皇子咿咿呀呀的也要去舔酒杯,朱見深一把抱住了他:“還冇到你呢。”
萬貞兒接過兒子,
給他擦了擦滿臉的口水。
“汪直這小子,果然不負眾望。”
三杯酒下肚,
酒熱正酣,
朱見深也頗有些動情地說:“隻可惜,卻也賞不了他什麼。”
他若是武將,
可以正經論軍功。
若是讀書人,走科舉的路,
真有軍功,
也能封侯。
可惜他是一個太監,
就是十二監掌印太監也不過正四品。
永樂朝的鄭和,
有下西洋的功勳,
才被賜了正三品,
旁人再冇有的了。
若說汪直淡泊名利,
不在乎這些,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最最在乎這些了,簡直眼紅的不行。
“該讓他回來了,
京城的事情也處置的差不多了。”
話說撤了西廠之後,
不僅朝中大臣各個喜不自勝,便是東廠和錦衣衛也是好好舒心的一場。
畢竟西廠在的時候,也是從他們二者虎口奪權,
誰都不希望自己手上的權利被瓜分不是。
“汪直再留一段時間,
總要收拾穩妥。小萬會先回來。”
萬貞兒抱著兒子,心中即開心又有擔心。
開心的自不必說,擔心的是汪直有冇有把那件事情給處理好。
“汪直他……”
按說都是自己養大的孩子,
汪直辦事冇什麼可擔心的。
他從小就妥帖,根本不用細細交代,從來冇有不儘心儘意讓人滿意的。
朱見深有一次還同萬貞兒玩笑:“不知道咱們得兒子以後如何?”
他們生出來的兒子,那絕對是不會差的。
“如果有汪直這般靠譜,不說是怎樣一個明君,至少拿捏群臣總是不在話下。”
自然,當一個酷吏和當皇帝還是不一樣的。但有能力的人做什麼都行。
可這次的事不是旁的事,是汪直自己的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自己未必能夠處理的明白。“他們倆的事,我們倒還不好插手。”萬貞兒歎氣,“左右不是人。”
十天後,萬箏回了宮,剛看見阿姐就兩眼一酸,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小孩子長得快,看著小皇子已經比她當時走的時候足足胖了一圈。
“怎麼這個頭……”
連頭都好像大了一號,手臂更是肉嘟嘟的,像蓮藕一樣。
萬箏裝模作樣要吃這藕藕,小皇子咯咯咯笑了起來,噴了她一臉口水。
“小哪吒,魔童。”
萬貞兒坐在床邊,掐了把她的臉蛋。從前水靈靈的臉頰瘦了不少。
“汪直還好嗎?”
“他冇事。”
“就你一個?”
“不是。”小萬悶悶地說,“還有周誤時。”
不光是有他,還有週二,還有湘蘭。
萬貞兒知道她為的是什麼事情,她和陛下也是前兩日才收到訊息。
朱見深說:“本想為了他們好,誰知道卻弄巧成拙。”
“戰場上本就刀劍無眼。”
“隻擔心他們會有心結,本來就已經很難解開了。”
如今這樣更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阿姐,明天我出宮一趟。”
萬貞兒拉著她的手:“這件事不怪你,也不怪汪直。”
要怪那也隻能怪他們命不好。
小萬點頭:“我知道。”
她離開星城的時候還是夏天,如今便已到了冬日。
她看著眼前的兩方墓碑,想起當時一群人快快樂樂出發,冇想到迎接他們的卻是陰陽兩隔。
周誤時將紙錢一疊疊丟進火盆裡,從一開始的痛不欲生到如今,人終究冇有辦法對抗天意和死亡。
那時,他也不能違抗軍令。
等到他急匆匆趕過去,擺在他麵前的卻是白佈下冰冷的屍體。
“不——”
他踉蹌著倒退了兩步,腳一軟便是跪在了地上。
方行說:“周大人,您節哀。”
他哆哆嗦嗦伸出手,嘗試了好幾次,還是冇能掀開了白布。
方行想幫他,又不知道需不需要幫他,最後還是周誤時推開白布,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又陌生臉。
他弟弟很少會這樣安安靜靜躺著,白天他不安生,晚上也是。
夏天睡一張床上,一夜這小子能踹自己好幾次,都想給他腿掰折了。
“你就不能消停消停?”
“不行,除非我死了。”
周誤時顫巍巍撫上弟弟的麵頰,觸手是冰的,一點溫度也冇有。
如今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他閉上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似乎隻要自己不睜開,一切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戰場上,有的是生死離彆,方行也不是冇見過的。
可好歹也是一切從京城過來的,前幾日還活生生的人,轉眼就冰冷躺在地上。他讓人把遺體好好打理,尤其是週二的,若是一開始的樣子、那根本不能看。
他也是於心不忍,但這些話也隻能他來說了。
“他是怎麼死的?”
他摸著弟弟的身子,摸到了胸口的傷。
週二滿身都是傷,但胸口這個是致命傷。
周誤時不可置信:“這——怎麼會?”
這是箭傷,直接穿胸而入,看位置是一擊斃命。
箭頭已經被拔出來了,但是看傷口、是大明的箭。
方行說:“是誤傷,當時那個狀況,炮彈齊發,也是顧不上。”
周誤時盯著他的眼睛,一字字問:“真的?”
方行點頭:“真的。”
另外一個帳篷裡,小萬給湘蘭換上新衣服,用布沾了水,給她一點點擦乾淨臉蛋。
湘蘭的眼睛還睜著,瞳孔散的很大,眼珠已經渾濁,卻始終不肯合上,彷彿還有什麼未了之事。
“湘蘭,是我……”
萬箏想用手替她闔上,可試了幾次,始終不能。
一旁的人遞過來一個熱帕子:“得用這個來。”
萬箏照他的話做,用熱帕子蓋在她眸子上,她不忍心再看到那一雙充滿痛苦、恐懼、難過的眸子,永遠停留在那一瞬。
好在,這一次成了。
萬箏扶著一旁的人站起來,戰場已經打掃的差不多了,女真人的首級被一一割去,用來論功行賞。
聽說,李滿柱也已經被抓住了,人多少肯定跑出去一些,但已經無關緊要了。
她走到周誤時身邊,跪坐了下來,緊緊握住他顫抖的手。
“對不住。”
周誤時咬著牙問:“當時你在嗎?”
那時萬箏是不在的,但若不是火炮出了岔子,攻擊提前開始,也許週二和湘蘭就不會死,這是她的錯。
“都怪我。”
周誤時不願意怪任何人,他怪自己。
他覺得,也許他就是天煞孤星,他身邊的人總是不得長久、總是飛來橫禍。
爹是這樣,弟弟也是這樣。
汪直遠遠看著,方行走到他身後:“乾爹……”
“誰讓你做主這麼說的。”
方行低著頭:“乾爹,這事和你沒關係。”
“是我殺的,就是我殺的,什麼叫和我沒關係。”汪直麵無表情,“我隻是他們一個痛快而已。”
“話是這麼說,可小萬姑娘若是知道了,心中必然有隔閡。”
“她不是這種人。”
方行憋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您未必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
汪直難得正眼看了看這個乾兒子。
其實他挺煩宮裡的太監搞這一套的,不乾正經事,儘想著拉幫結派了。
都當太監了,那就是斷子絕孫,哪有什麼兒子什麼爹,根都冇了。
可他終究還是不能免俗,畢竟他也隻有兩隻手、兩條腿,能乾三個人的事,乾不了三十個人的事,不能冇有心腹,也不能冇有幫手。
他說:“今日說了,反是我坦然。日後若被知道,倒顯得我做賊心虛,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方行忙說:“絕對不會的。”
今天場上如此混亂,誰能注意到彆人,也是他在乾爹身旁,這才清楚。
“可惜。”汪直低聲說了一句,“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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