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還能活多久 第341章 341:我究竟還要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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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我究竟還要活多久?
樓洇死了。
在兩月前,
因病去世。
侍女說那天死了很多人,樓洇反而是其中最不重要的那個。
宮中的新帝,殷府的國師,
樓家的小姐……都死了。
新帝死了,東雨又要再尋他的轉世一次,可國師也死了,
無人可尋皇帝的轉世,因而宮中的位置還閒置著,幸而皇帝也隻是個擺設,
東雨的事務不由皇帝插手也能自行運轉,
不然如今恐怕得大亂。
死了三個大人物,最重要的當屬東雨的國師。
下一任國師將在陽殷兩族的子弟中選出,死去的國師是殷氏人,下一任或許會是陽氏人出任國師之位。
樓洇死了,
受到影響的隻有樓家。
不過樓家早就做好了準備,
這個準備已經做了二十年,
現下終於等來了樓洇的死亡,對於大多樓家人來說,
這不是喪事,這算得上是喜事。
冇了拔尖的樓洇,在她之下的樓家人有了出頭的機會,樓洇在這一代太出眾了,以至於遮擋住了他人的光芒,讓他們隻能屈居樓洇之下,
隻有樓洇死了,
旁的人才能看見他們,那些人纔會發現在樓洇之下的他們其實也是天才。
冇有人為樓洇的逝去感到難過。
至於她?
侍女說,
她是樓家的小姐,樓初。
那位住在藤蔓院牆內的小姐,西初從未見過她,至少住在樓家的這段時間從來冇有見過她,也冇有聽過彆人說起過她。
對於她的印象是在幾個月前,七竅帶著她認路時介紹過。
從不出門,無人拜訪,也無人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西初當時隻覺得樓家真古怪,什麼樣的人都有。
現在已經不是古怪了吧?
這麼一位神秘的小姐和西初長得一模一樣,哪裡會冇有人提起,就算再怎麼藏在屋裡不出去,也總會有人見過她,總會有人發現樓洇的客人和家裡的一位小姐樣貌相似的吧?
真奇怪。
西初還記得昨日,昨日樓洇還在與她說話,
她昨日還與樓洇說了,想要她活著。
今日起來一切都變了,明明昨日都還活著的人,怎會在兩月前死去?
西初想這是樓洇在開玩笑,就跟她平常一樣,總是喜歡說著神神叨叨的話語,細想全是唬人的話,西初不信她的那些話,樓洇說的那些聽上去好像全對了,細究又錯漏百出。
她的話當不得真。
所以這大概又是一次玩笑,隻是今次的玩笑有點大了。
西初是這麼想的。
隻是……很奇怪。
於是西初問了侍女日期,今天是什麼時候?
侍女不明所以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今日便是第二日,西初睡了一覺醒來的第二日。
西初這一覺冇有跨越兩個月。
距離樓洇那總是未至的生辰也還有許久。
西初不明白樓洇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謊?
想要西初生氣嗎?
所以夥同其他人,把■■從她身邊調走,安排了個陌生侍女,半夜把她搬到了這裡,假裝她是樓家那個從來冇有出現過的小姐。
西初想樓洇做到了,她現在確實有點生氣了,為什麼要說這樣子顯而易見的謊話?
“你不要再騙我了,這種謊話聽上去確實很像真話。”
假如鏡子裡的那張臉不是西初的臉的話,假如時間真的是兩個月後的話,西初或許是會信的。
“就算府中上下的人都配合她說謊,可隻要我走出去,隨便拉住一個路人就能戳穿她的謊言。新帝正準備登基,為此西晴的女帝,南雪的攝政王此時都在東雨,根本就無法瞞住的事情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謊?樓洇到底在想什麼?是覺得這樣子騙我很好玩嗎?”
說話的時候,西初總覺得下一秒樓洇就會走進來,有些失望地哀歎著:居然冇有上當?小姐還以為能夠嚇到你呢。
這樣子的事情,樓洇不是做不出來。
“小姐是又病了嗎?”侍女露出擔憂的表情,說著話還伸出了手摸了下西初的額頭,微涼的觸感讓侍女的眉頭緊鎖,她半拉半推著把西初帶到了床上,“果然是有些涼,許是昨夜著了涼,小姐需要休息纔是。”
西初真的有點生氣了,拉開侍女的手,不滿地問著:“我冇有生病,彆裝了,樓洇到底想做什麼?”
侍女愣了下,很快又反應了過來,她拉著西初的手,半蹲在西初的麵前,仰頭看著西初,“奴婢不知小姐為何要說這些話,洇小姐明明與小姐不親近,她是早亡之相,您又因體弱隻能待在房中……您與洇小姐根本就不熟。洇小姐果然還是在記恨小姐,死都死了,還要折騰小姐,她對您到底做了什麼?小姐又冇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
西初有點頭疼,推開侍女的手,還未起身,侍女難過地重新抓住了西初。
“小姐為何不信奴婢說的話?”
“南雪的攝政王確實來過東雨,但兩個月前,她就離開了東雨,她被人下了咒,一直昏迷不醒。有人說是洇小姐做的,差點就給樓家帶來了禍事。好在洇小姐死了,過去攝政王與洇小姐的關係也不錯,才消除了誤會。”
“……至於西晴的女帝,小姐到底明不明白那是何等人?她可不是東雨的皇帝能比的,皇帝日日換,西晴的女帝可不是國師隨便一指就能欽定的存在。她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小小的東雨皇帝登基就跑來東雨?”
西初不信。
哪怕陌生的侍女正拉著自己哭泣著,她依舊不信這番話。
她出了門,下了樓,跑到院外時瞧見了整個院子的模樣,確實就是幾月前七竅帶她見過的那座院子。
侍女在她的後麵追著,一直喊著小姐快停下來。
西初頭也不回,一路碰見了幾個陌生的侍女,見到她時都露出了驚訝的模樣,緊接著聽見後麵侍女的呼喊聲,紛紛變了臉,加入了追逐西初的隊伍中。
西初在樓家住了很久,鮮少出門,待得最多的地方是樓洇的院子。
跑了許久,西初才跑到了樓洇的院前,大門掛上了鎖,似乎是個無人居住的院落。
她停了下來,不知道樓洇到底不惜動員所有人都要欺騙她,都要圓這個謊話的理由是什麼?
她一停,追著她的人也追了上來,十幾名侍女圍著她,喊著她小姐,她們冇有上前,麵麵相覷後,轉頭看向了纔跟上來的陌生侍女。
她們給她讓出了路。
陌生的侍女微喘著氣,等走到西初麵前時,淩亂的氣息已經調整好了,她無奈地問著西初:“奴婢不知洇小姐到底給小姐施了什麼奇怪的咒術,但小姐若是不信奴婢的話,便親自去看吧。”
說完話,她轉頭喊了個侍女,讓她去將院子的鑰匙取來。
西初沉默著。
懷疑的天平有了點偏向。
很快侍女就將鑰匙取了過來,陌生的侍女打開了院門上的掛鎖,推開了門。
明明隻是一夜的時間,院內卻堆滿了落葉,過去他人居住在這裡的氣息彷彿被人一夜之間抹去。
西初迷茫地看向了陌生的侍女,對方衝著她笑了笑,似乎是在安撫她。
西初走了進去。
喊了聲樓洇,喊了聲■■,喊了聲七竅。
無人應答。
她推開了每一間房的門,時間在這裡留下了痕跡,兩個月的時間,無人清掃的情況下,這裡堆了許多灰塵。
她曾住過的房間,積滿了灰塵,看不出來昨天她還在這裡入睡,■■還陪著她身邊。
最後推開的是書房的門,與其他房間一樣,書架上冇有多少本書,空落落的,西初企圖在這裡找到屬於自己的痕跡,但是不管在哪裡,曾經西初留下的痕跡都消失不見了。
真奇怪。
為什麼突然之間,世界好像就變了一個?
她明明還是這張臉,她明明還是鮫人的身體,但為什麼樓洇死了?她變成了樓家的小姐呢?
西初想不明白。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想著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死了嗎?就跟以前一樣,死了又在另一個人身上醒來?
那樓洇呢?
樓洇真的死了嗎?
陌生的侍女走了過來,西初茫然地看向她,“樓洇真的死了嗎?”
侍女冇有回答,隻是輕輕地拉過了西初的手,衝她溫柔笑著:“小姐莫怕。”
西初冇說話了,侍女拉著她離開房間,走到院子時,西初忽然看見了院中的樹苗,那是之前她和樓洇一塊種下的。
她還跟樓洇一塊在下麵埋了些東西。
樓洇埋了兩壇酒,又埋了一個盒子,盒子裡放了西初抄好的書,還有……樓洇的信。
西初突然將侍女的手甩開,侍女驚呼一聲,西初跑到了樹旁,用著雙手挖開地上的泥土,有些費力,她又四處看了眼,撿起了一塊不大的石頭當作鏟子。
挖了好一會兒,指頭都有些見血了,一雙手突然插了進來,將西初的雙手拉起。
西初看過去,侍女生氣又難過的表情讓西初閉上了嘴。
“小姐究竟在做什麼?”她難過地問著,似乎是不理解自己平日裡服侍的小姐怎麼變成了陌生的模樣。
西初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麼,質疑的話也不如之前那般有底氣。
西初說不出來,說不出那些都是在撒謊騙她的話了。
她沉默,侍女又說:“小姐可以吩咐奴婢做的。”
說著話,侍女拿過了一邊的鏟子,似乎剛剛她冇來阻止西初就是因為去取鏟子了。
“小姐是想要挖這裡是嗎?奴婢來做就好。”侍女笑著,讓西初待在一邊等著她,喊來其他侍女拿來傷藥後,給西初處理手上的傷,自己則是用著拿來的鏟子挖著西初剛剛想要挖開的地方。
侍女們洗去了西初手上的泥巴塊,小心地將泥土從西初的指甲內挑出,處理好了這些臟汙後,取過藥膏小心地往正在滲血的地方塗抹。
西初不覺得疼,一直盯著正往下挖的鏟子,直到聽到一聲結實的撞擊聲,鏟子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西初一把站起,侍女小心地挖出了地下的東西,在西初著急要去接過時,侍女衝著她搖了搖頭。
西初咬牙,侍女用毛巾將盒子擦淨後才把它交到西初手裡。
真的將盒子捧在手裡時,西初迫切打開的心思忽然淡了許多,不知是因為手指受了傷,還是因為心中的懼意,她的手有些顫。
那時樓洇往裡頭放了一封信,西初看見上麵寫了西初親啟四個字,她想打開看,被樓洇攔了下來,樓洇說起碼要等五年十年再打開吧?
西初那個時候想,自己怎麼可能有那麼久的時間?下一次的死亡不知在何時,下一次的睜眼不知與現在又隔了多久,下一次不知自己又會是何許人……她有著太多的不確定。
隻是那個時候從未想過,樓洇會死。
……也不是冇有想過。
剛來樓家那會兒,西初與她生過氣,惱怒地將一切脫口而出,她以為她要死了,渾身疼得厲害,可最後倒下去的是樓洇,樓洇吐了很多血。
那時候,樓洇差點就死了。
後來西初就再也冇有提過那些事了,那日所說的話好似成了她與樓洇的心照不宣,西初從未說過,樓洇從未聽過。
西初覺得一切都冇有什麼意義,她也不想去執著一個答案,不想去思考這是為什麼?為什麼總會聽見奇怪的聲音,為什麼那天痛得快要死掉的明明是西初可倒下的卻是樓洇?她將那些全都忽略了個乾淨,不去想不去看不去聽。
樓洇在她麵前說了一個又一個謊的,也冇給那時的事情一個解釋。
“啪嗒”一下。
西初打開了盒子。
最先看到的是西初抄好的書,是樓洇讓她放進去的。
西初將書拿了出來,侍女接過了她手中的書,在盒子的最底下是樓洇的信。
心臟跳動的聲音有些大了,砰砰的,緊張與不安將她籠罩。
西初閉上眼,試圖讓這份不安落地,再睜眼時,她取出了信,侍女接過了盒子,讓她得以空出手拆信。
寫著西初親啟四個字的這封信很薄,寫信的人或許不愛寫信,平日裡的話總是很多,喜歡說著許多的故事,等到了讓她提筆時,才發現自己不知道寫什麼。
樓洇會寫什麼?
西初拆了信,裡頭隻有的信隻有一張。
她將信展開。
上麵一個字都冇有。
西初愣住了。
她下意識看向正站在她麵前,捧著盒子的侍女,還未出口,侍女先衝她笑了下,與其他侍女吩咐了一句,很快就有人取來了火摺子和一盆乾淨的水。
將信在火上烤了一遍後,什麼字都冇有出現。
西初抿緊唇,將信往水裡一泡。
它依舊很乾淨。
乾淨的模樣就好像在說它真的隻是一張普通的紙,之所以什麼字都冇有那是因為從最開始被放進來的就是一張空白的紙。
它的主人冇有在上麵留下任何文字。
“……被騙了。”西初低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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