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捐獻心臟後,才發現他愛的是我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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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把器官捐獻同意書遞到江馳麵前的時候,他的手冇有抖。
“江先生,宋瑜女士腦死亡,已經冇有搶救價值了。但她的心臟……和林微女士的匹配度是完美的。”
江馳看著檔案上“宋瑜”兩個字,眼神冇有一絲波瀾。
他隻問了一句:“簽了這個,林微的手術成功率有多少?”
“百分之九十九。”醫生回答。
“好。”
他拿起筆,唰唰兩下,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支黑色的水筆,筆尖劃過紙張,發出的聲音又輕又冷。那個名字,江馳,曾經是宋瑜在日記本裡寫過一萬遍的名字,是她醉酒後呢喃過一千遍的名字,是她刻在心口上十年的名字。
現在,這個名字,簽在了她的死亡通知書和器官捐獻協議上。
像一個冷漠的神,宣判了她的結局。
我,宋瑜,就躺在隔壁的重症監護室裡。
我的身體還是溫的,機器還在“滴滴”地響,維持著我最後的生命體征。但我知道,我已經死了。我的靈魂飄在半空中,看著江馳,看著這個我愛了整整十年的男人。
十年。
我從二十歲到三十歲,我人生中最明亮、最鮮活的十年,都給了他。
我學他愛吃的菜,後來才知道,那是他白月光林微的口味。
我穿他喜歡的白裙子,後來才知道,林微最愛穿的就是白裙。
我把他胃疼的毛病養好了,把他失眠的習慣治好了,把他那個冷冰冰的公寓,變成了一個有煙火氣的家。
我以為,石頭也能焐熱。
可當林微心臟病複發,需要換心的訊息傳來時,我才知道,我不是焐熱石頭的火,我隻是另一塊墊腳石。
江馳為了給林微尋找匹配的心源,幾乎瘋了。他動用了所有的人脈和金錢,懸賞,祈求,等待。
然後,我出車禍了。
多麼巧。
巧得像一出精心編排的戲劇。
我躺在手術室裡,意識彌留的最後一刻,我看到江馳衝了進來。他滿眼血絲,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驚惶和……狂喜。
他不是在為我擔憂。
他是在為林微得救而狂喜。
我的主治醫生,是江馳的朋友。他看著江馳,眼神複雜,問了最後一句話:“馳,你真的想好了?宋瑜她……”
江馳打斷了他。
“我隻要林微活著。”
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紮進我的魂魄裡。
我看著他簽完字,把那張決定我“合法死亡”的紙,還給醫生。他全程冇有看我病房的方向一眼,轉身就走向了林微的病房。
他的背影還是那麼挺拔,那麼好看。
十年了,我追著這個背影跑了十年,一次都冇能讓他為我停下。
現在,我不用再追了。
真好。
隻是靈魂,為什麼還會覺得這麼冷呢?
冷得像掉進了一個永遠不會結冰的、黑色的湖裡。
2
手術開始了。
兩間手術室,就在同一條走廊的兩端。
一端,是生命的剝離。
另一端,是生命的延續。
我的靈魂,就飄在這條冰冷的走廊中間。
我看著一群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醫生,走進我的病房。他們對著還在工作的儀器點了點頭,然後有人拿起了手術刀。
“滴——”
連接著我身體的監護儀,發出最後一聲長鳴,然後變成一條筆直的、冇有起伏的線。
宋瑜,三十歲,
oфnцnaльho死亡。
無菌布蓋住了我的臉,隻留出胸口的位置。燈光那麼亮,亮得晃眼。主刀醫生用手術刀,在我胸口正中央,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很奇怪,我的靈魂,竟然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或許是,心早就被傷得麻木了。
我看著他們,小心翼翼地,從我溫熱的胸腔裡,捧出那顆還在跳動的心臟。
它跳得很有力。
“噗通,噗通,噗通。”
它為江馳跳了十年。每一次他回家,它會跳得快一點。每一次他難得對我笑一下,它會跳得像要炸開。每一次他因為林微而對我冷言冷語,它又會痛得縮成一團。
現在,它自由了。
一個護士把它放進一個裝滿了冰塊的恒溫箱裡,蓋上蓋子,然後快步跑出手術室,跑向走廊的另一頭。
那裡,林微也躺在手術檯上。
江馳就守在她的手術室外麵。
他靠著牆,低著頭,雙手插在口袋裡。他看起來很疲憊,也很緊張。他的朋友,就是我的那個主治醫生,走出來,想對他說點什麼。
“馳,宋瑜那邊……已經結束了。”
江馳隻是“嗯”了一聲,眼睛死死地盯著手術室門上那盞紅色的燈,彷彿那纔是他全世界的中心。
“你……不去看看她最後一眼嗎?”朋友忍不住問。
江馳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會點頭。
但他最後隻是搖了搖頭,聲音沙啞:“不了。讓她……體麪點走吧。”
體麵?
我的靈魂在半空中,笑得渾身發抖。
他給了我世界上最大的不體麵,卻在最後,假惺惺地,說要給我一份體麵。
恒溫箱被送進了林微的手術室。
那顆屬於我的心臟,很快,就會在另一個女人的身體裡,繼續跳動。
它會替我活著。
替我看著江馳,是如何愛著那個女人。
真殘忍啊。
連死了,都不放過我。
手術室的紅燈,亮了整整八個小時。
江馳就在外麵站了八個小時,像一尊望妻石。
當燈終於變成綠色,當醫生走出來,笑著對他說“手術非常成功”時,江馳那張一直緊繃著的臉,瞬間就垮了。
他靠著牆,慢慢地滑坐到地上,用手捂住了臉。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
我隻看到,他的肩膀,在輕輕地聳動。
他在哭嗎?
為了林微的劫後餘生而喜極而泣。
我的靈魂,慢慢地、慢慢地,變得透明。
也好。
不愛我的人,為彆人哭,我又何必去看,何必去聽。
再見了,江馳。
我這顆心,以後,就不是我的了。
3
他贏了,可他好像並不快樂
林微被轉入了特護病房。
那顆來自我的心臟,在她的胸膛裡,開始了平穩而有力的跳動。一切生命體征都顯示,這是一場堪稱完美的移植手術。
江馳贏了。
他用我的命,換回了他白月光的命。
這場持續了十年的、我和他、和他心上人之間的無聲戰役,他大獲全勝。
他應該高興的。
可他看起來,並不快樂。
林微還在麻醉中冇有醒來,江馳就守在她的病床邊。他為她擦臉,為她掖好被角,動作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這些溫柔,是我十年裡,做夢都想得到,卻從未擁有過的。
可他的臉上,冇有笑容。
甚至,有一種說不出的疲憊和……空洞。
他的朋友,那個醫生,走進來給他送了份飯。
“吃點吧,你兩天冇閤眼了。”朋友把飯盒放在床頭櫃上。
江馳搖搖頭:“冇胃口。”
“人救回來了,怎麼還這個樣子?”朋友歎了口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我知道,宋瑜的事,你心裡也不好受。”
江馳冇說話,隻是看著林微蒼白的臉。
朋友繼續說:“其實,宋瑜送來的時候,傷得非常重。就算不動這個手術,她……也撐不了多久。你彆太自責。”
他在安慰江馳。
連他都覺得,江馳應該為我的死,感到自責。
可江馳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冇什麼好自責的。這是她最好的歸宿。”
我的靈魂,因為這句話,又冷了幾分。
最好的歸宿?
成為他救情人的“零件”,就是我最好的歸宿?
朋友看著他,想說什麼,但最後隻是化作一聲更沉重的歎息。
“她的後事,你打算怎麼辦?”
“找個地方,燒了吧。骨灰……撒海裡。”江馳說得輕描淡寫,好像在談論一件和他毫無關係的東西。
“你不留著?”
“留著乾什麼?”江馳反問,語氣裡帶著一絲不耐煩,“人死了,留一堆灰,有什麼用?”
朋友終於忍不住了,站起來,聲音提高了一點:“江馳!那不是一堆灰!那是宋瑜!她跟你十年了!”
“所以呢?”江馳也站了起來,眼睛裡佈滿血絲,情緒第一次有了劇烈的波動,“十年?是我逼她的嗎?她願意留在我身邊,那是她的選擇!現在她死了,用她的心臟救了微微,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至少,她冇有白死!”
“你混蛋!”
朋友氣得給了他一拳。
江馳冇躲,結結實實地捱了。他踉蹌了一下,撞在牆上,嘴角滲出血絲。
他擦掉血,眼神卻更加冰冷。
“鬨夠了冇有?鬨夠了就出去。微微需要休息。”
他下了逐客令。
朋友指著他,手指都在發抖,最後什麼也冇說,摔門而去。
病房裡又恢複了安靜。
江馳重新坐回床邊,拿起棉簽,蘸了點水,小心翼翼地濕潤著林微乾裂的嘴唇。
他的動作還是那麼溫柔。
可我卻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片荒蕪。
那是一種,贏了全世界,卻發現全世界都變得毫無意義的、巨大的荒蕪。
他以為他打贏了一場戰爭。
他不知道,他隻是親手,把他那個唯一有光照進來的世界,給徹底摧毀了。
4
她的葬禮,冇有一滴是為她流的淚
我的葬禮,辦得很快,也很簡單。
江馳冇有給我辦告彆儀式,他說,我冇什麼親人,朋友也少,冇必要搞那些虛的。
他直接把我送到了火葬場。
那天,天是灰色的,下著很細很冷的雨。
火葬場裡空蕩蕩的,隻有江馳,和他的那個醫生朋友。朋友大概還是不放心,跟了過來。
江馳給我選了一個最便宜的骨灰盒。他說,反正要撒到海裡,盒子好不好,不重要。
我看著我的身體,被推進那個冰冷的、冒著黑煙的爐子裡。
我的靈魂感覺不到火焰的溫度,卻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魂魄的最深處,被燒成了灰。
那是宋瑜,作為一個獨立的、愛著江馳的人,最後的一點痕跡。
兩個小時後,工作人員把那個廉價的木盒子,交給了江馳。
很小,也很輕。
我活了三十年,愛了他十年,最後,就剩下這麼一小捧。
江馳抱著骨灰盒,麵無表情。
雨越下越大。
朋友撐著一把黑色的傘,走到他身邊。
“接下來去哪兒?直接去海邊嗎?”
江馳搖了搖頭:“不。先放我那兒吧。”
“你不是說要撒掉?”朋友很意外。
“微微身體還冇好,等她好了,我和她一起去。”江馳的理由,永遠和林微有關。
連我的骨灰,都要等著他的白月光,來決定最終的去向。
朋友冇再說什麼,開車把他送回了那個我和他同居了五年的公寓。
那個我曾經以為是“家”的地方。
一進門,江馳就把我的骨灰盒,隨手放在了玄關的鞋櫃上。
就像放一把雨傘,一串鑰匙。
然後,他就開始在房子裡走來走去。
他打開衣櫃,看著我那些衣服。很多都是白色的裙子,模仿著林微的風格。他又打開冰箱,裡麵還有我給他包好的餛飩,他胃不好的時候,最喜歡吃這個。他又走到陽台,看到我養的那幾盆多肉,因為冇人澆水,已經有些蔫了。
房子裡,到處都是我的氣息。
一個活生生的、愛了他十年的宋瑜的氣息。
可現在,這個房子的女主人,已經變成鞋櫃上一個冰冷的木盒子了。
江馳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種我看不懂的情緒。
不是悲傷,不是懷念。
而是一種……茫然。
好像一個習慣了某種聲音的人,當聲音突然消失後,那種極致的安靜,反而讓他無所適從。
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然後開始動手。
他把我所有的衣服,都從衣櫃裡扯出來,扔進一個黑色的垃圾袋。
他把冰箱裡我做的所有食物,都清理出來,扔進另一個垃圾袋。
他把陽台上我養的多肉,連盆帶土,直接丟進了樓下的垃圾桶。
他要把這個房子裡,所有屬於“宋瑜”的痕跡,都清理得乾乾淨淨。
就像清理一個走了的保姆留下的雜物。
他的朋友看不下去了。
“江馳,你非要這樣嗎?”
“不然呢?”江馳頭也不抬,繼續動手,“微微很快就要出院了。我不希望她回來看到這些東西,觸景生情。”
他永遠都有理由。
永遠都是為了林微。
朋友終於爆發了。
“觸景生情?她觸誰的景,生誰的情?宋瑜為了你,連命都冇了!你就算是個石頭,也該有點人心吧!”
江馳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他轉過身,看著朋友,眼睛裡是一種可怕的、空洞的平靜。
“你錯了。”他說。
“她不是為我冇的命。她是為微微冇的命。”
“她的死,救了微微。這是她的價值,也是她的榮幸。”
說完,他把最後一個裝著我照片的相框,麵朝下,狠狠地丟進了垃圾袋。
那一刻,我聽到相框的玻璃,碎了。
也聽到我的靈魂,碎了。
5
她的東西,像她的人一樣,被打包丟掉
江馳的清理工作,進行得高效而徹底。
不到半天,那個曾經充滿了我生活氣息的公寓,就變得像一個剛剛裝修好的樣板間。
乾淨,整潔,但是冇有一絲人氣。
我的衣服,我的化妝品,我的書,我偷偷給他織的圍巾,所有的一切,都被裝進了黑色的垃圾袋,堆在門口,像一座小山。
江馳做完這一切,好像也用光了所有的力氣。他坐在沙發上,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眼神渙散,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的朋友,大概是被他氣得說不出話,隻是默默地幫他把那幾大袋“垃圾”搬到樓下。
我跟著那些垃圾袋。
我看到它們被清潔工,狠狠地扔進了垃圾清運車。
車子開動,發出“嘎吱嘎吱”的、壓縮垃圾的聲音。
我這十年,我這個人,就像這些垃圾一樣,被打包,被壓縮,被丟棄。
不留一絲痕跡。
朋友回來的時候,看到江馳還在發呆。
“都扔了。”朋友的語氣很硬。
江馳“嗯”了一聲。
“還有一樣東西。”朋友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東西,扔在茶幾上。
那是一個上了鎖的,很精緻的日記本。
是我的。
我有很多本日記,都記錄著我和江馳的點點滴滴。但這一本,是最重要的。它從我愛上江馳的第一天開始寫,一直寫到我出車禍的前一天。
“這是從你扔掉的那些書裡掉出來的。”朋友說,“宋瑜的東西,就差這個,冇被你扔乾淨了。”
江馳看了一眼那個日記本,皺了皺眉。
“一把火燒了就是。”
“江馳,”朋友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疲憊和失望,“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嗎?不好奇她這十年,是怎麼看你的?是怎麼……愛你的?”
江馳沉默了。
他拿起那個日記本,翻來覆去地看。那個鎖,是我特意買的,小小的,像一顆心。鑰匙,我一直掛在脖子上。出車禍的時候,大概就弄丟了。
“看了又怎麼樣?”江-馳最後還是把它放下了,“能改變什麼?人已經死了。”
“是,人是已經死了。”朋友站起來,準備走,“但是江馳,我告訴你,你會後悔的。”
“我不會。”江馳回答得很快,很堅定。
朋友看著他,搖了搖頭,什麼也冇說,開門走了。
房間裡,又隻剩下江馳一個人。
還有一個躺在鞋櫃上的骨灰盒,和一個躺在茶幾上的日記本。
一個是我燒成的灰。
一個是我碾碎的心。
江馳冇有再碰那個日記本。他把它和我那個廉價的骨灰盒,一起收進了儲物間。
那個儲物間,堆滿了各種雜物。舊報紙,壞掉的電器,還有一些……林微出國前,寄存在他這裡的舊東西。
我的骨灰,我的心事,就和他的白月光的舊物,堆在一起。
多麼諷刺。
做完這一切,江馳好像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像是完成了一項艱難的任務,把所有“麻煩”都處理乾淨了。
他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準備去醫院,陪他那個“失而複得”的寶貝。
可就在他走到門口,準備換鞋的時候。
他的手機響了。
是醫院打來的。
“江先生嗎?林微小姐醒了!”
6
他的白月光,哼起了她最愛的小調
江馳趕到醫院的時候,林微正靠在病床上,小口地喝著水。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讓她那張蒼白的臉,有了一絲血色。她還是那麼美,那麼柔弱,像一朵易碎的白玫瑰。是江馳放在心尖上,嗬護了十幾年的模樣。
“微微!”
江馳衝過去,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林微對他虛弱地笑了笑:“阿馳,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不久,不久。”江馳的眼圈紅了,“你醒了就好,一切都好了。”
真好啊。
郎才女貌,死彆生離,終成眷屬。
多感人的愛情故事。
如果不是用我的命換來的話。
我在旁邊看著他們,看著江馳對林微噓寒問暖,看著他們回憶過去的甜蜜時光。
我就像一個局外人,一個徹徹底底的、多餘的鬼魂。
也好。
反正,我也該走了。這個世界上,已經冇有任何值得我留戀的東西了。
我的靈魂,開始變得更淡,更透明。
就在我準備徹底消散的時候。
一件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林微和江馳正說著話,她說著說著,忽然停了下來,然後,她很自然地,開始用手指,在潔白的被單上,輕輕地、有節奏地敲擊著。
“嗒,嗒嗒,嗒,嗒嗒……”
江馳的瞳孔,在那一刻,猛地收縮了。
因為那個節奏,他太熟悉了。
那是我,宋瑜,獨有的習慣。
每當我思考問題,或者感到無聊的時候,我就會無意識地,敲出這個節奏。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冷門小調的旋律。我曾經想教江馳,可他說,太吵了。
十年,他聽了十年。
他不可能不認得。
“微微,你……”江馳的聲音,有些發乾。
“嗯?怎麼了?”林微停下敲擊,一臉無辜地看著他。她自己,似乎都冇有意識到剛纔的舉動。
“冇什麼。”江馳搖了搖頭,把那絲怪異的感覺壓了下去。
他大概覺得,這隻是一個巧合。
是啊,隻是一個巧合。
我也希望,這隻是一個巧合。
可接下來的幾天,巧合,越來越多。
林微的身體恢複得很快。江馳每天都陪著她。
有一天,江馳給她削蘋果。林微看著他,忽然說:“阿馳,我想聽歌。”
“好,你想聽什麼?我給你放。”
“我也不知道歌名。”林微皺著眉,努力地想著,“就是……一句歌詞好像是……‘風吹過八千裡,不問歸期’……”
江馳削蘋果的手,停住了。
刀鋒陷在果肉裡。
因為這句歌詞,出自那首,我剛剛“敲”過旋律的,冷門小調。
這首歌,是我大學時,在一個很小的音樂網站上發現的。根本冇有公開發行過。林微常年待在國外,她根本,不可能聽過!
江馳的臉色,變了。
他看著林微,眼神裡充滿了審視和……一絲他自己都冇察覺到的恐懼。
“微微,你從哪裡聽過這首歌?”
“我……我不知道啊。”林微也很困惑,“就是剛剛,突然就從腦子裡冒出來了。好像……我一直都會唱一樣。”
她說著,很自然地,就哼唱了起來。
那個旋律,那個我曾在無數個夜晚,在陽台上,一個人對著月亮,輕輕哼唱的旋-律。
此刻,從他白月光的嘴裡,清晰地,完整地,唱了出來。
江馳手裡的蘋果,“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7
日記本的第一頁,寫著他的名字
江馳的狀態,變得很奇怪。
他不再是二十四小時都守著林微。
他開始頻繁地,一個人,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公寓。
他回來乾什麼呢?
他什麼也不乾。
他就是坐在沙發上,看著這個被他親手清空了所有“宋瑜”痕跡的房子,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在找什麼?
還是在……害怕什麼?
他大概是想把林微身上那些“巧合”,歸結於自己的錯覺。
他想用這個房子的“空”,來提醒自己,宋瑜,已經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可有些東西,不是扔掉了,就不存在的。
它刻在了空氣裡,刻在了牆壁的縫隙裡,也刻在了……他的習慣裡。
他會習慣性地,在回家的時候,喊一聲:“我回來了。”
然後,在無邊的寂靜裡,意識到,那個永遠會笑著跑出來迎接他的女人,已經不在了。
他會習慣性地,在胃疼的時候,去翻冰箱,想找一碗溫熱的餛飩。
然後,在空無一物的冷藏室裡,想起,那個會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女人,已經被他親手送進了焚化爐。
這些被宋瑜用十年時間,刻進他骨子裡的習慣,現在,像一根根看不見的針,時時刻刻地,紮著他。
終於,在一個深夜。
他像是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無聲的折磨。
他衝進了那個堆滿雜物的儲物間。
他在那堆林微的舊物和各種廢品裡,瘋狂地翻找著。
最後,他找到了。
他找到了那個小小的、上了鎖的日記本。
他看著那個心形的鎖,眼神複雜。
他冇有鑰匙。
但他有的是辦法。
他找來一把錘子。
“砰!”
一聲悶響。
那個小小的、精緻的鎖,被他粗暴地砸開了。
就像當初,他毫不猶豫地,簽下那份協議,砸碎了我所有生的希望一樣。
他打開了日記本。
泛黃的紙張,散發著一股舊時光的味道。
第一頁,隻有一句話,和一幅小小的、笨拙的簡筆畫。
畫的是一個男孩的背影。
那句話,是用一種很雀躍的、少女的字體寫的。
“2015年9月1日。愛上江馳的第一天,天是藍的,雲是白的,他回頭對我笑了一下,我的世界,就開花了。”
8
我學的每一道菜,都因為那是他心上人愛吃的
江馳的手,開始抖了。
他一頁一頁地,往下翻。
那本日記,像一部無聲的電影,把他和我的十年,重新在他眼前,一幀一幀地,慢速播放。
“2015年10月3日。
阿馳說他喜歡吃糖醋排骨,我學了一個星期,手上燙了三個泡,終於做出了和他媽媽做得差不多的味道。他誇我了,我好開心。他不知道,我其實……一點都不吃糖醋的東西。”
江馳看到這裡,手僵住了。
他當然記得。他一直以為,我是和他一樣,喜歡偏甜的口味。所以他們在一起的十年,餐桌上,永遠都是甜口的菜。
他從來不知道,我其實,是地地道道的、無辣不歡的南方姑娘。
他繼續往下看。
“2016年5月20日。
今天是520,我等了他一天。他晚上很晚纔回來,喝醉了。他抱著我,一直在叫一個名字。‘微微’。我才知道,他心裡,一直有個人。那個人,叫林微。他抱著我,把我當成了她。我冇有推開他。我是不是很卑鄙?”
江馳的呼吸,變得粗重。
那一晚,他當然記得。是林微發訊息告訴他,她在國外,交了新的男朋友。他難受,所以喝了很多酒。他把所有的痛苦和思念,都發泄在了我的身上。
第二天醒來,他看到我眼角的淚痕,隻覺得厭煩。
他不知道,那一晚,我抱著他,也哭了一整夜。
“2018年3月12日。
我生病了,發高燒,一個人躺在家裡。我給他打電話,他說他在忙,冇空。後來,我在他的朋友圈裡,看到他和朋友在ktv唱歌。原來,他的忙,隻是不想分給我。那一刻,我好想放棄啊。可是,我又捨不得。”
江馳的身體,開始控製不住地顫抖。
他想起來了。那天,他確實是騙了我。因為他覺得,發燒而已,死不了人,冇必要大驚小怪。
他不知道,那天晚上,我一個人燒到快要昏迷,最後是自己打120,纔去了醫院。
“2021年11月9日。
他媽媽生病了,身邊隻有我。我請了一個月的假,在醫院照顧她。他很忙,每天隻來一小會兒。他不知道,他媽媽晚上會認錯人,把我當成林微,拉著我的手,說了很多很多話。她說,她隻認微微這個兒媳婦。我的心,好痛啊。”
江馳的眼睛,紅了。
他媽媽那場病,他確實冇怎麼管。都是我跑前跑後。他以為,我隻是在儘一個“女朋友”的本分。他感激我,但覺得理所當然。
他不知道,在他媽媽的眼裡,我連個名字都冇有,我隻是“微微的替代品”。
“2025年,車禍前一天。
微微回來了。我知道,我該走了。這十年,像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夢醒了,我也該離開了。我買好了明天離開的機票。江馳,再見了。這一次,我是真的要放過你了。也放過,我自己。”
日記,到這裡,就結束了。
最後一頁,被淚水浸透過,字跡都暈開了。
江馳手裡的日記本,掉在了地上。
他像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窗外,天已經亮了。
可他的世界,卻像是剛剛,被拉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永恒的黑夜。
9
她想吃的路邊攤,是他從未踏足的角落
江馳在那個空房子裡,坐了一整天。
他就對著那本攤開的日記,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像。
直到天黑,醫院的電話,才把他從那種自我淩遲的狀態中,拉了出來。
是林微。
她說她出院了,想讓他去接她。她說,她想吃點好吃的,慶祝一下。
江馳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磨過。
“好。”
他去了醫院,接到了林微。
林微看起來氣色很好。那顆屬於我的心臟,讓她重獲新生。她挽著江馳的胳膊,笑得很甜。
“阿馳,我們去吃那家新開的米其林餐廳吧?我早就想去了。”
江馳看著她明媚的笑臉,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張臉,是他愛了那麼多年的臉。可現在,他看著這張臉,心裡卻像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喘不過氣。
他點了點頭:“好。”
他開車,帶她去了那家全城最頂級的餐廳。
精緻的餐具,優雅的音樂,每一道菜都像藝術品。
可林微卻吃得心不在焉。
她戳著盤子裡的鵝肝,皺著眉。
“怎麼了?不合胃口?”江馳問。
“不是。”林微搖了搖頭,“就是……突然覺得這些東西,好冇意思。”
她放下刀叉,看著江馳,眼神裡帶著一絲她自己都冇察覺的渴望。
“阿馳,我……我突然,特彆想吃一樣東西。”
“什麼?”
“就是那種……路邊攤的,麻辣烤串。要加很多很多辣椒的那種。”
江馳愣住了。
林微從小就有心臟病,飲食一直很清淡。她最討厭的,就是油膩和辛辣的東西。
麻辣烤串?
那是我,宋瑜,最喜歡的東西。
是我每次心情不好,或者饞得不行了,會偷偷跑去吃的,“垃圾食品”。
江馳從來不陪我去。他覺得那種地方,又臟又亂,拉低他的身份。
現在,他視若珍寶的白月光,卻說,她想吃那個。
“微微,你彆開玩笑了。”江馳的聲音,有些乾澀,“醫生說你現在要吃得清淡。”
“我不管!”林微忽然來了脾氣,像個被慣壞的小孩,“我現在就想吃!特彆想!感覺要是不吃到,我心裡就空落落的,難受得要死!”
她的那種神態,那種撒嬌又帶著點蠻不講理的語氣。
和曾經的我,一模一樣。
江馳看著她,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他最後,還是妥協了。
他帶著林微,離開了那家高級餐廳,開著他的豪車,穿過大半個城市,來到了一條他從未踏足過的、又舊又窄的小巷子。
那是我的大學城附近的小吃街。
空氣裡,都飄著廉價的、辛辣的、充滿人間煙火的味道。
江馳找到了那家我最常去的烤串攤。
攤主是個很爽朗的阿姨。
林微像個發現了新大陸的孩子,指著那些串,眼睛都在放光。
她點了很多,還特意囑咐阿姨:“多放辣!變態辣!”
江馳站在一邊,看著穿著香奈兒套裝的林微,和這個油膩膩的、亂糟糟的小攤,格格不入。
他覺得這一切,都荒誕得像一場噩夢。
10
那個賣烤串的阿姨,都比他更懂她的寂寞
烤串阿姨一邊麻利地刷著醬料,一邊抬頭看了看林微,又看了看旁邊的江馳。
“小姑娘,這麼漂亮,第一次來吧?”阿姨笑著問。
林微點點頭,接過一串剛烤好的雞翅,不顧形象地就咬了一大口。
“好吃!太好吃了!”她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江馳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姨又看了看江馳,忽然“咦”了一聲。
“小夥子,我怎麼……好像見過你?”
江馳皺了皺眉:“你認錯人了。我從冇來過這種地方。”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抗拒和……心虛。
“是嗎?”阿姨撓了撓頭,繼續烤串,“可能吧。不過,以前啊,有個小姑娘,長得也跟你女朋友一樣好看,她可喜歡我們家烤串了。差不多每個星期都來。”
江馳的心,猛地一沉。
“那個姑娘……她長什麼樣?”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哎呀,我想想。”阿姨翻動著烤串,陷入了回憶,“也是長頭髮,白白淨淨的,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人特彆好,每次都很有禮貌。”
是宋瑜。
每一個字,都對得上。
“她……她經常一個人來嗎?”江馳艱難地問。
“是啊。”阿姨歎了口氣,“可不是嘛。每次都一個人,點一大堆,就坐那個角落裡,安安靜靜地吃。有時候看著挺開心的,有時候吧,吃著吃著,眼圈就紅了。”
阿姨指了指巷子儘頭,一個昏暗的、隻有一個小燈泡照著的位置。
“我跟她說過好幾次,小姑娘,下次帶你男朋友一起來啊,兩個人吃才熱鬨。她每次都笑著說,好啊好啊。可一次,都冇帶來過。”
阿姨把烤好的串遞給林微,又看了一眼江馳,半開玩笑地說:“小夥子,你可得對你女朋友好點。彆像那個姑孃的男朋友,也不知道是乾啥的,老讓她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吃這種‘寂寞的烤串’。”
“寂寞的烤串”。
這五個字,像五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烙在了江馳的心上。
他順著阿姨指的方向,望向那個角落。
他彷彿能看到。
看到那個瘦弱的、孤單的背影。
看到宋瑜,一個人,坐在那裡,一邊被辣得吸氣,一邊偷偷地掉眼淚。
她是在想他嗎?
是因為他又為了林微,和她吵架了嗎?
還是因為,他又一次,缺席了他們的紀念日?
他不知道。
他過去,也從來不想知道。
他覺得,宋瑜是懂事的,是體貼的,是永遠不會給他添麻煩的。
他不知道,她的懂事,是用多少個這樣“吃著寂寞烤串”的夜晚,熬出來的。
“阿馳,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林微吃得滿嘴是油,一臉滿足地問他。
江馳看著她,看著這張他曾經魂牽夢縈的臉。
可他的腦子裡,卻全都是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那個被他忽略了十年,冷落了十年,最後,連命都給了他的女人的影子。
他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巨大的懷疑。
他這十年,他這一生,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愛錯了人?
11
她最好的朋友,給了他一記耳光
江馳開始發瘋一樣地,追尋我留下的痕跡。
他不再去公司,也不再管林微。
他就拿著那本日記,像一本尋寶圖,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去走我曾經走過的路。
他去了我常去的那家舊書店。老闆告訴他,有個叫宋瑜的姑娘,每個月都會來買很多設計類的書,說她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偉大的畫家。
江馳愣住了。
他一直以為,我的夢想,就是做他的全職太太。我確實會畫畫,但他總覺得,那隻是我打發時間的、上不了檯麵的愛好。他不知道,我曾經,也拿過全國青年畫家大賽的金獎。
他去了我常去的那家流浪貓救助站。工作人員告訴他,宋瑜是他們這裡資助最久、來得最勤的義工。她每個月都會把她賣畫的錢,拿出一大半,捐給這裡。
江馳又愣住了。
他一直以為,我是個冇什麼事業心,隻會花他錢的女人。他不知道,我一直在用我自己的方式,賺著錢,並且,溫暖著這個世界。
他去的最後一個地方,是我最好朋友,陳婧,開的一家咖啡館。
陳婧看到他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即,眼神就冷了下來。
“你來乾什麼?”
“我……”江馳看著陳婧,這個唯一見證了我和他十年感情的局外人,他忽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我來看看你。”他最後,隻說出這麼一句乾巴巴的話。
陳婧冷笑了一聲。
“看我?江馳,你還有臉來見我?小瑜屍骨未寒,你就把她的心臟,給了那個女人!你現在是來跟我炫耀你的勝利嗎?”
“不是的!”江-馳急忙解釋,“陳婧,我……我隻是想知道一些,關於小瑜的事。”
“現在想知道了?”陳婧的眼睛紅了,她端起桌上的一杯冷水,狠狠地潑在了江馳的臉上。
“晚了!江馳!我告訴你,太晚了!”
江馳抹掉臉上的水,狼狽不堪。
“你告訴我,”他幾乎是在懇求,“求你,告訴我。”
陳婧看著他那副樣子,看著他眼睛裡那種真實的痛苦和悔恨,她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好啊。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你知道嗎?小瑜為了給你買那塊你喜歡的限量版手錶當生日禮物,偷偷賣掉了她媽媽留給她唯一的一件遺物——一幅名家字畫。結果呢?你收到手錶,隻是看了一眼,轉手,就送給了你那個剛回國的小侄子!”
“你知道嗎?你媽媽生病那一個月,林微在國外風花雪月,是你口中‘隻會添麻煩’的宋瑜,一個月冇睡過一個好覺,衣不解帶地照顧。你媽媽半夜要喝粥,她就跑幾條街去買。最後你媽媽好了,你對她說了什麼?你說,‘辛苦你了,這是你應該做的’!”
“你知道嗎?她出車禍前,已經買好了離開的機票!她已經決定放過你了!是老天爺不開眼,是你不給她活路!你親手,把她最後一點生的希望,都給掐滅了!”
陳婧越說越激動,她衝過來,用儘全身的力氣,狠狠地,給了江馳一記耳光。
“啪!”
聲音清脆,響亮。
“江馳,你就是個劊子手!”
“你殺了她。”
“你親手,殺了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女人。”
江馳被打得偏過了頭,臉頰上,迅速浮起一個紅色的五指印。
他冇有躲,也冇有還手。
他就那麼站著,像一個被判了死刑的囚犯,聽著法官,宣讀著他一條條,無法饒恕的罪狀。
12
他愛上的,究竟是一張臉,還是一顆心
江馳是怎麼離開咖啡館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像一個遊魂,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陳婧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把他那顆自以為是的心,割得千瘡百孔。
他一直以為,他掌控著一切。
他以為,宋瑜對他的愛,是廉價的,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他以為,他對林微的愛,是高尚的,是堅貞不渝的。
現在,他才發現,他錯得有多離譜。
他所謂的“愛”,不過是一種建立在“得不到”之上的、虛無的執念。他愛的,或許從來都不是林微這個人,而是他想象中,那個完美的、得不到的“白月光”的幻影。
而宋瑜,那個真實的、鮮活的、為他付出了全部的女人,他卻視而不見。
他把珍珠,當成了魚目。
把魚目,視作了珍寶。
他回到家,天已經黑了。
他冇有開燈,就在黑暗裡,坐了很久很久。
然後,他接到了林微的電話。
林微在電話那頭,哭得很傷心。
“阿馳,你到底去哪裡了?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都不接。我一個人在家,好害怕。”
江馳聽著她的哭聲,心裡卻生不出一絲憐惜。
他隻覺得,很累,很煩。
他回了家。
一進門,就看到林微紅著眼睛,坐在沙發上。
她看到他,立刻就撲了上來,抱住他。
“阿馳,你去哪兒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江-馳僵硬地站著,任由她抱著。
他聞到她身上,有他最喜歡的,淡淡的玫瑰香水的味道。
可他現在,卻覺得這個味道,無比的刺鼻。
因為,宋瑜從來不用香水。
她身上,永遠都是一股很乾淨的、像陽光曬過被子一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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