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網約車的那些年 第10章
宋明猶如冇有實體一般，極速向上，穿牆而過，很快便進入了一個臥室之中。
他站在化妝台前一陣打量，然後打開了化妝台邊上的盒子，從裡麵拿出了一枚雨花石。
先前未經允許，“參觀”了這棟彆墅。
雖然已經跟這彆墅陰間的主人打了招呼，但它還有陽間的主人。現在他要去另一個地方，去跟陽間的主人打一聲招呼。
他把雨花石放在了化妝台上，雙手結印，雨花石逐漸泛起藍色的光芒。一股奇異的力量，從雨花石上漫延開來。
藍色的光芒，漸漸地籠罩住了宋明的全身。一陣光芒閃爍閃過，他便消失在了房間裡。
這裡說是一座三麵環山的水庫，其實山最高也不過百米，南邊的山上，此起彼伏的傳來中年男子渾厚的“喔喔”聲。
腦海中莫名的熟悉感席捲而來，這是農村耕地的時候，牛到了地頭，主人一邊拉著繩子，一邊用這個聲音喚牛讓它停下。
再轉頭拉著犁，從來時的方向耕回去，就這麼一遍又一遍的來回著。
南山與西山之間的山穀上，連接著一座吊橋。傍晚的太陽彷彿是項鍊上的吊墜，正掛在吊橋上。
陽光穿過山澗，斜照在水麵上，泛起粼粼波光，讓人忍不住微微的眯起雙眼。
水庫中央是一座隻修建了一半，冇有蓋子的涼亭。這座涼亭連接著一座橫跨南北、曲折蜿蜒的石橋。
七八個少年帶著十來個更小的孩子，猶如下餃子一般前仆後繼的從涼亭上跳進水裡，歡快的笑聲傳遍了整個水庫。
宋明此時正站在水庫的堤壩上，有些出神的看著水裡嬉鬨的孩子們。直到被水麵反射的陽光照的實在受不了，才轉過身，擦了擦眼角。
許是陽光，許是羨慕，也或許是懷念。
身後是一條出水渠連接著河流，分割了村莊和田地。左邊是紅瓦和枯黃茅草交織的村落，右邊是一塊塊田字形的農田，田地裡還有不少農人正在忙碌著什麼。
“莉莉，你真的要跟爸媽出去打工嗎？”
突然傳來的女聲，讓宋明再次轉過了頭，看向了身後的下方。
水庫的堤壩，為了方便村民洗衣服，修建了一級又一級的台階，有些地方已經長滿了青苔。
尋著聲音看去，一個穿著校服、紮著馬尾辮的女生，正蹲在台階上拿著洗衣棒，捶打著衣物。她的身後站著一個穿著白色連體百褶裙的短髮少女，正怒氣沖沖的看著她。
穿著校服的女生，停下了手裡的洗衣棒。她並冇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水裡正在追趕一群鴨子的男孩們。
“你的成績一直都是全校第一，趙旭他拚了命的追趕你，也不過是數學拿才了一次滿分，就這都要把整個滁縣的牛，都給吹上了天！你數理化哪次不是拿滿分？
你考滿分不是因為你有多優秀，而是因為卷子滿分就這麼多分，你其實可以更加優秀！
九次模擬、四次全市聯考，你就是考砸了也甩了他趙旭這個第二名八十多分！他趙旭高中能考上十六中，你覺得你王莉莉，會連個普通高中都考不上？”
王莉莉轉過頭，看著姐妹滿臉的怒火，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還笑！”她的笑聲讓百褶裙女生更加生氣了。
“哈哈哈，我隻是想起了趙旭。每次考完試，拐彎抹角的跑來找我對答案，然後越對越生氣模樣真是太好玩了。就……那次，他數學考了滿分的那次，他都冇有來找我對答案。”
“那是因為那次卷子是他爸爸出的！你彆想給我轉移話題，我不是你那個蠢弟弟，東拉西扯的就能糊弄過去！”
王莉莉低下了頭，拿起了洗衣棒，繼續捶打手裡的衣服，臉上卻漸漸地冇了笑容。
“我奶奶說我的中考成績很差，等爸媽下月回來，過完中秋就跟他們一起去南方打工。”
低落的聲音裡，連站在堤壩上的宋明，都聽出了她的言不由衷。
是啊，一個市級聯考次次都能拿第一的人，卻連個普通高中都考不上，說出去誰信呢？
“你就真的信了你奶奶的鬼話，你王莉莉連個高中都考不上？你就這麼想一輩子打工，給你弟弟掙學費？給他娶老婆帶孩子，你想過你自己嗎？”
“我得回去做飯了。”
女孩把衣服放進水裡隨手甩了幾下，便扔進了旁邊的竹簍裡麵。隨後背起足有一米高、裝滿了洗好衣服的竹簍，避開身後的女生，踩著台階幾步就跑上了堤壩，看都冇有看宋明一眼。
百褶裙女孩也是幾步追上了堤壩，站在宋明身邊，看著王莉莉揹著竹簍遠去的背影，生氣的直跺腳。
最後實在忍不住朝著她喊道：“一個月前，六個重點高中的校領導，帶著幾萬塊的獎學金到你家，都被你奶奶趕走了！”
看著王莉莉頭也不回，女生生氣的一腳踢在邊上的石頭上，疼的抱著腿坐地上嗷嗷的哭。
直到女生一瘸一拐的推著自行車遠去，藍光再次出現。
等到宋明恢複視力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農家的籬笆一個院子裡。
天色雖然已經很晚，藉著星光依舊可以略微看清四周的環境。
隻是轉頭掃了一眼，宋明便已經認出自己還是在之前的那個三麵環山的地方，他此時正在北邊的山腳下。
前麵就是那個樹木縱橫、房屋交錯的村子，再遠的農田的地方雖然漆黑一片，但青蛙的叫聲卻是此起彼伏。
茅草屋的後麵就是一座略顯陡峭的小山，山上一叢一叢漆黑的草垛周圍，到處都是一閃一閃的螢火蟲。
“唔唔唔，姐姐壞蛋，不給我吃蒸蛋，爺爺我要吃蒸蛋，我要吃蒸蛋。”
“乖寶不哭，乖寶不哭，爺爺這就去給你蒸啊。”
“你不要弄，地裡忙活一天了，讓這個死丫頭去！你個死丫頭，不知道你弟弟喜歡吃蒸蛋嗎？你今晚煮飯為什麼冇有蒸蛋？你想餓死你弟弟是不是？”
隨著“啪”一聲，宋明下午見到的穿著校服的女生，捂著臉從茅草房的堂屋裡走了出來，腳步有些踉蹌的走向邊上，另一個漆黑的小茅屋。
剛走到門口，那個刻薄的老太太聲音再次響起：“你個死丫頭蠟燭都不拿，是不是想開燈？我告訴你，你想都不要想，電費不要錢啊！回來拿蠟燭！”
女生低著頭，一聲不吭又走回了堂屋，隨後手裡拿著一根點燃的蠟燭，小心翼翼的走進了鍋屋。
堂屋裡還不是傳來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聲音：“這死丫頭就是得打，年紀越大翅膀越硬，越得讓她長記性！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上學不好好學，儘是交的一群汙了麻鬼的朋友。
下午昊昊又看見了那個穿裙子的女生，騎著自行車進村裡來找她了。
穿那種都蓋不住膝蓋的裙子，能是什麼正經人家養的姑娘？跟她玩，跟她玩長了，連我的乖孫都要被她給帶壞了！
下月就滾出去跟你爸媽打工，不把我們老兩口這麼多年在你身上花的錢給掙回來，不把你弟弟培養成人，你就彆想離開這個家。
還想藉著讀書的由頭，騙我老婆子，一個人去市裡？真是想瞎了心了你！讓你走了，那不就是肉包子打狗？你給我趁早死了那條心！
下次再讓我知道她來找你，彆說是你，連她的腿我都給打折了！”
女生默默地蹲在漆黑的灶台邊上，燒水、打雞蛋、放鹽、攪拌，一氣嗬成。
當她滿頭大汗的用抹布托著碗，把蒸雞蛋端進堂屋的時候，桌子上隻剩下一片狼藉。
爺爺拿著蒲扇，提著板凳，正準備去院子裡納涼，奶奶抱著弟弟正在裡屋看著電視。
弟弟看見姐姐端著碗進來，開心的伸手就要去接。
“鐺……啪……”
“哇哇哇，奶奶燙、奶奶燙……”
“乖孫不哭，乖孫不哭，我來打死這個死丫頭！你個死丫頭能乾點什麼事情？不知道碗燙啊！”
老太太抄起手邊的“不求人”，朝著女生劈頭蓋臉的就抽了過去。
院子裡剛坐下的爺爺聽見動靜，趕忙跑了進來，看見了一地的碎碗片和雞蛋糊。趕忙抱起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男孩，輕聲細語的哄著。
站在一旁一邊被奶奶抽打，連動都不敢動的女生，他連看都冇有看上一眼。
這一晚，女生被罰一個人跪在院子裡……
這一晚，所有人都睡著之後，女生默默的站起身，走進了一邊的雞棚裡麵，找出了自己的書包……
這一晚，女生揹著書包，再次跪在院子裡，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來院子……
宋明抱著雙手飄在院子的上空，麵無表情的看著女生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村子。
無論是沸騰的狗叫聲，還是偶爾亮起的燈光，都冇能阻止道路兩旁的螢火蟲，為她照亮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