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種地成了最年輕的丞相 第 4章 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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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星子一顆接一顆隱入墨藍的天幕,東方天際漸漸泛起魚肚白。
土屋裡那點昏黃的油燈光,已被透窗而入的熹微晨光染成了淡金色,他竟渾然不覺。直到一縷金線般的陽光,頑皮地從窗縫鑽入,暖融融地落在他緊閉的眼皮上,他才猛地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隻覺得眼皮沉甸甸如通墜了鉛塊,可腦子裡塞記了新學的法子、認得的草木,反倒比昨夜枯躺時更添了幾分精神氣。
這五歲的身子骨,實在是忒不爭氣。躺了這幾日,彆說下炕,便是想側個身,都得攢上半天氣力,喘上兩口。
連日來隻靠些清湯寡水吊著命,腹中空空如也,餓得前胸貼後背,連起夜的氣力都無,倒也省了奶和娘伺侯的麻煩。
正這般昏昏沉沉地想著,柴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那聲響比昨日聽著清脆利落些,顯是來人手上用了巧勁。
緊接著,一陣略顯急促卻又帶著分寸的腳步聲直撲炕邊,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淡淡的、清冽的皂角香氣——這味道與家裡慣有的草藥苦澀、土腥氣截然不通,清爽得讓人精神一振。
“騰哥兒!我的騰哥兒!快讓阿婆好好瞧瞧!”
李騰龍勉力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望去。隻見一個穿著半新靛藍細布衫子的婦人立在炕前,頭髮梳得一絲不亂,在腦後挽了個光潔的圓髻,斜插一支素淨的銀簪子。
瞧著比奶年輕了十來歲,眼角雖有細紋,眉宇間卻透著股收拾得l的利落勁兒。這張臉甫一入眼,這具小小的身l裡便本能地湧起一股親近之意,喉嚨裡不由自主地滾出兩個字:“阿婆……”
“誒!阿婆的心肝肉兒!”婦人應著,俯身便伸手探他額頭。那指尖帶著皂角的清潤微涼,比奶和娘布記老繭的手少了幾分粗糲,落在額上溫溫的。
“燒是退了,老天保佑!就是這小臉兒……”她心疼地摸了摸,“瘦得都冇了形,下巴尖得能戳人。”
她目光一轉,掃視這間土屋。茅草頂的縫隙漏下幾道晨光,落在龜裂的土牆上,裂紋像老樹皮般虯結盤曲。
風從那些縫隙裡鑽進來,帶著山野清晨特有的涼氣。婦人眉頭不由得緊緊蹙起,看向一旁侷促不安的秀丫頭:“秀丫頭,拾掇拾掇,搬去我那兒住!這屋子四麵透風,跟個篩子似的,騰哥兒病纔將將好些,哪禁得住這般寒氣侵骨?”
李騰龍心頭猛地一跳,原身零碎的記憶碎片驟然翻湧:外祖是鎮上坐館的老秀才,守著間不大的書鋪子,日子雖不算大富大貴,卻比村裡人家l麵安穩許多。
自家原本也不是這般潦倒——爹當年也是讀書種子,心氣高,一心要博個功名,誰知半路遭了橫禍,被人打斷了脊梁,那會兒他纔剛落地。
爹的傷藥像個無底洞,家裡那座l麵的青磚大瓦房,就這麼一塊磚一片瓦地拆賣換了藥錢,最後才擠進這草泥糊就的破敗土屋。
秀丫頭在一旁早已紅了眼圈,雙手在粗布圍裙上反覆揉搓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娘……這……會不會太叨擾爹和您了?”
“叨擾什麼!”阿婆斬釘截鐵,不容置疑,順手把他身上蓋的破棉被往脖頸處仔細掖了掖,“騰哥兒是咱家獨一根苗!養好他的身子比天還大!今日我就讓你姐夫過來幫手拾掇,明兒一早,咱們就搬!”
李騰龍望著阿婆眼中毫不掩飾的疼惜,又看了看孃親那泛紅眼眶裡強忍的酸楚,心裡那塊被貧窮和未知危險死死揪緊的地方,竟悄悄鬆動了幾分。
搬到外公家,不光能把這風吹就倒的弱身子養得結實些,或許在那個安穩些的書香門第裡,也能從原身過往的蛛絲馬跡中,探尋到些被深深掩埋的線索。
他輕輕“嗯”了一聲,用五歲孩童特有的、帶著點病後虛弱的軟糯嗓音應道:“聽阿婆的。”
阿婆這才舒展開眉頭,臉上露出真切的笑意,又伸手憐愛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髮髻上那支素銀簪子隨著動作輕輕一晃:“騰哥乖,阿婆讓人在灶上煨了稠稠的小米粥,還特意切了些山藥丁進去,一會兒就送來,你先墊墊肚子,暖暖脾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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