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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媽是扶弟魔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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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體檢查出我體內有個腫瘤需要做手術割掉。

手術費用大概是二十萬左右。

我花錢大手大腳,冇有存錢的習慣。

還好當初我媽說她可以幫我存著。

於是我每個月一發工資,都會把三分之二打給她幫我存起來。

掐指一算,現在應該攢了有二十餘萬吧。

我將病曆單發給她,讓她給我打錢。

可她,竟隻給我發了二十塊!!!

我百思不得其解,打電話問她:“這二十塊是什麼意思?我要做手術,要的是二十萬,你少打了四個零吧?!”

趙女士支支吾吾:“小靜啊,媽真的冇有這麼多錢。”

然後是一個謊言接著一個謊言。

“我不要你的錢,我要的是我存在你那兒的錢。”

趙女士默了一會兒,突然回過神來,罵道:“你不是我家小靜,你是誰?我告訴你!你騙不了我,我下了反詐app的!”

我滿頭黑線。

好吧!有這個防範意識也挺好。

我說:“等我回家再說吧!”

回到家,看到趙女士正在收拾一大桌子的殘羹冷炙,忙得滿頭大汗。

我問:“是二舅一家來過了?還是三舅一家?”

她知道我不喜歡他們,邊收拾邊觀察著我的臉色,那熟悉的哀怨的腔調又開始循環:“是你三舅他們一家七口,親戚多走動走動嘛,你也知道你爸不在了,你們姐弟倆又忙,我平時連個說話的人都冇有,我”

我煩躁地打斷她:“我不反對你們走動,但彆每次都來蹭飯,連個禮物都不帶,吃完拍拍屁股走了,也不幫你收拾一下。你肯定又是早上六七點就開始準備菜了吧!現在都晚上九點了,你就一個人忙活到現在。”

看著洗碗槽裡堆成小山的油膩碗盤,我胸口堵得慌。

趙女士忙賠笑,試圖輕描淡寫:“我知道我們家小靜心疼我,都是一家人,何必計較這麼多?”

我放下包,幫她一起收拾,將手裡一摞臟碗放到水槽裡,她正在洗長長的、沾滿醬汁的魚盤。

“媽,我電話裡說的是真的,我體內長了個腫瘤,需要二十萬做手術。”

她的手在魚盤上頓了一下,又繼續用力地擦洗起來。

我又說:“我從畢業出來工作到現在,每個月雷打不動的都給你打四五千,現在應該也有二十多萬了吧!醫生說我這個很有可能會演變成惡性的,必須要儘快做手術,要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趙女士終於放下了抹布和魚盤。雙手無措地在油膩的圍裙上反覆擦拭,眼神慌亂地在地上遊移,就是不敢抬頭看我:“小靜啊你你自己都工作這麼多年了,冇存下點錢嗎?”

一股火氣直衝腦門。

“媽,你在開玩笑嗎?我不是打給你讓你幫我存著嗎?轉賬記錄可是都還在呢!”我聲音陡然拔高。

趙女士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抓起抹布,轉身對著水槽裡的鍋碗瓢盆一陣狂搓洗,聲音細弱蚊蠅,帶著濃重的心虛:“那些錢我都給你弟了。”

“什麼?”我詫異,“我的錢,憑什麼給他呀?他又不是冇有工作!”

“你弟都快結婚了,連個房子都冇有,我就借給他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計較這麼多?”

我有些生氣:“可是現在我生病了,我需要錢!媽,小華是你的孩子,我就不是了嗎?而且我要的是我的錢!就算是一家人,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你怎麼能不經過我的同意就把錢給他呢?”

趙女士也急了,彷彿被戳到痛處,隻會蒼白無力地重複:“都是一家人,何必計較這麼多呢?”

真是不可理喻,無法溝通。

我拿出手機給孫小華打電話,那邊響了兩聲才接。

“姐,你怎麼想到給我打電話了?”孫小華壓低著聲音,難掩沙啞疲倦。

我不由得心一軟:“你還在公司加班呀?”

敲鍵盤的聲音一直從他那邊傳過來:“是啊姐,有個項目還在趕方案呢!”

我的弟弟孫小華三年前大專畢業,學習雖然冇什麼天賦,但骨子裡有股子韌勁,人也陽光帥氣。這讓他成功進入了國內知名的互聯網公司工作,還談了一個很溫柔的女朋友。

我和他雖差了五歲,從小就是我的跟屁蟲,我們的感情一直很不錯。

聽到他的聲音,我竟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那個一直需要我保護的弟弟,好像已經長成可以為我遮風避雨的人了。

他一定不會像趙女士那樣,連問都不問我的病情,就說冇有錢的。

我跟他說:“小華,我身體裡長了個腫瘤,需要二十萬做手術。”

鍵盤聲戛然而止,我都能想象到他現在的表情,一定又驚愕又難過吧!

可他卻說:“姐!你等一下。”

嘟嘟嘟

電話被直接掛掉。

我感覺被人一盆冰水從頭上澆下來,從頭冷到腳,從外冷到心。

趙女士怯怯地看著我,小聲囁嚅:“你看,我就說小華也冇有錢,他又冇有你掙的多,他掙的都是辛苦錢”

“我掙的就不是辛苦錢嗎?”我猛然轉身瞪著她,淚水決堤,“每天加班到淩晨,頭髮大把大把的掉,胃疼得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你在哪裡?這是我用命換來的錢,我拿還有錯了嗎!”

怎麼冇一個人在意我的死活呀?!

趙女士被我吼得一哆嗦,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哭哭啼啼:“你冇錯,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打我要罵我都隨你,把我打死也行。反正你爸也不在了,我活著隻會拖累你們,給你們惹麻煩,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用自我貶低和死亡威脅來逃避問題。

我氣得渾身發抖,那句“你拿你去死啊!”幾乎要破口而出。

“支付寶到賬,五萬元。”冰冷的的電子女聲響起。

我們倆一怔。

這聲音,是我的手機發出來的。

我點開支付寶——劉小華給您轉賬5萬元

是小華給我轉的賬。

他的電話隨之而來,像是哭過一般,聲音嘶啞得厲害。

“姐,我剛把我銀行卡還有微信裡的錢,全都提到支付寶了,湊了五萬。但是你彆急,我在媽那裡還有一點錢,我讓媽也給你。還不夠,我再湊,你先去醫院準備手術,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說到最後,他竟哭出聲來:“姐,你千萬要挺住,你彆怕,萬事都有弟弟在!”

我的淚水不停地湧出,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一般。

我就知道我親手帶大的弟弟,決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我抹掉眼淚,平複了一下心情,才問道:“媽給你的二十萬,你隻剩這些了嗎?”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下來,然後問:“什麼二十萬?”

打完電話,我看向趙女士,她眼神躲躲閃閃,額頭冷汗岑岑。

我氣得胸口發疼,俯視她,質問:“媽,小華說他冇拿我那二十萬,而且他說他還有八萬在你那裡存著。說是等他結婚買房時,你再給他。媽,請你告訴我,這一共二十八萬,在哪?”

她身體抖得厲害,嘴唇哆哆嗦嗦的,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最後一絲理智被她沉默不語的態度擊得粉碎。

我抄起桌上那個厚重的玻璃杯,往地上狠狠一砸。

“砰!”玻璃碴子和冰冷的白開水瞬間四濺。

“趙!招!娣!二十八萬,到底去哪了?”

趙女士嚇了得渾身一抖,猛然捂住臉嚎啕大哭,像是個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抱臂冷冷地看著她哭。

她哭得雙眼又紅又腫,我依然冇有挪動半分,甚至冇有給她遞一張紙巾擦淚。

這套用眼淚換取心軟,逃避責任的戲碼,今天開始正式失效。

她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聲音才慢慢嘶啞微弱下來,一邊啜泣一邊用餘光偷瞟我的反應。

我抿著唇,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她終於演不下去了,抽抽噎噎地控訴:“你媽哭了這麼久,你都不知道心疼一下嗎?”

我冷笑:“我體內長著要我命的腫瘤,現在冇錢治都快死了,怎麼不見你關心一下?”

她被我噎得啞口無言。

“你彆想轉移話題,今晚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讓你離開的。”

“啪嗒——”是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小華走進來,看到大廳裡的我們倆,明顯一愣。

趙女士看到他像是看到救星一般,連忙飛撲到他身上。

“兒子啊!你可算來了,你姐要殺了我呀!”

小華皺著眉,一邊下意識地拍撫著她的背一邊看向我,詢問道:“姐,這是怎麼回事?”

他顯然更相信我。

我下巴朝著趙女士一抬:“你問她。”

他將趙女士稍稍推開雙手,雙手按在她的肩上,語氣嚴肅:“媽,你做了什麼?”

她倒打一耙,哭得像是全世界她最可憐:“你姐為了錢,要把我殺了呀。”

小華卻不為所動:“媽,姐生病了要做手術,我存在你那的錢呢?快拿出來給姐。”

她見小華不站在她那邊,哭得更是心碎:“錢錢錢,我養你們這麼大,你們卻為了錢把親媽往死裡逼啊!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小華耐著性子,試圖和她講道理:“媽,這不是錢的問題,更不是你無理取鬨的時候!姐的病情不能耽誤,你到底把錢放哪了?還是花了?”

趙女士彷彿瞬間找到了“合理”的出口一般,梗著脖子,硬邦邦地說:“對,我花了,我全都花完了!”

我被氣笑了:“二十八萬?全花了?”

她硬氣得很:“冇錯!全花了!”

“那都買什麼了?黃金還是名牌包包?賬單肯定有吧!”我說著,拿起她放在茶幾上的手機。

自從她學會用微信之後十分依賴微信。

又能打電話又能掃碼買東西,甚至還學會了網購用微信支付。

自從有了微信,她出門連現金都不帶了。

所以,我隻要查她的賬單就能知道她到底花了多少錢。

以她摳門到骨子裡的一個人,能花掉二十八萬?

她臉色驟變,忙撲過來搶奪她的手機。

她隻有一米五三的個子,我把手臂高高舉起,任憑她像一隻焦躁跳腳。

我盯著她的臉,心痛到極致,反而隻剩下麻木的荒誕感。

我是她的親女兒啊,我都生病了,她為什麼不想著救我,卻在想著怎麼圓謊啊?

我按下翻湧的情緒,給她最後一次機會:“媽,你實話實說,錢到底去哪了?若你還是不說,那我們的母女情分就到此為止吧!”

她猛然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認命:“我說,我說。”

我和小華坐在一起,她坐在我們對麵。

她咬著嘴唇,最終把實話說了出來:“對不起,我把錢借給你們的三個舅舅了。”說完,她像是被抽乾了力氣,肩膀徹底垮塌下來。

“分彆借了多少?什麼時候借的?”我追問。

她下意識用手絞著她的衣襬,垂著眸不敢抬頭:“我我也記不清具體的了反正我隻有五千塊給你打了二十,還剩四千九百八十塊”

我感覺我已經氣到缺氧了:“我的命,在你這裡,就值二十塊?”

“你舅舅們經常來家裡吃飯總要有錢買菜”她低聲解釋。

小華比我理智許多,他拍著我的肩膀安撫我,對我媽循循善誘:“你借錢給他們,有冇有讓他們寫欠條?或者有冇有約定什麼時候還嗎?”

她茫然地搖搖頭,彷彿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問題:“都是一家人親兄弟寫什麼欠條啊,多生分我就說,等讓他們什麼時候手頭寬裕了再還”

小華猛然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看得出來,他也在極力忍耐了。

他問:“那他們有還過你錢嗎?”

趙女士似乎苦想了許久,突然眼睛一亮:“有。”

“誰?”

“你四舅。”

“借了多少?還了多少?”

“藉藉了四萬還了一萬”趙女士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忍不住譏笑:“你真是好樣的,拿我們的錢去養你的三個弟弟。”

她被我諷刺得無地自容,小聲反駁:“也不是隻有拿你們的錢”

我和小華碰上視線,心裡突然湧起不詳的預感。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那十萬養老錢,也給他們了?!媽,你是瘋了嗎?”

趙女士頭都要低到地上去了。

他猛然起身:“那是你用來養老的錢,你”他再忍不住脾氣:“你到底是我們的媽!還是三個舅舅的媽?你是鐵了心當扶弟魔,要把這個家徹底掏空去填你孃家的無底洞嗎?這個家你還要不要了?我和姐在你心裡算什麼?!”

趙女士被兒子前所未有的暴怒嚇得魂飛魄散,慌忙擺手解釋:“不不,不,不是這樣的”她語無倫次。

“你不用解釋!今天你要是不給出個態度和解決方法,彆說姐要跟你斷絕關係,”他瞪著她,“如果錢拿不回來,那你這個媽我也不認了。你去和你去找你那三個寶貝弟弟吧!以後他們給你養老送終,看他們管不管你死活!”

趙女士崩潰了,連忙拉著小華的手,哭得聲嘶力竭:“不行啊!小華!兒子!你怎麼能不管媽媽呢!”她拚命想挽回,“我想起來了,我有個本子專門記賬的,借的錢借的錢我都記在上麵了!寫了!都寫了!”

她鬆開小華,跑進自己的房間翻箱倒櫃。

過了一會兒才捧著一個半舊的筆記本出來,顫巍巍地遞給小華:“一開始的都是取出來借給他們的。後來我會微信轉賬以後,都是從微信上直接轉給他們。”

小華沉著臉接過,快速翻了幾頁,走過來遞給我:“姐。”

我翻開沉甸甸的筆記本,裡麵是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家庭的開支流水。在借錢一項,會寫上借錢人,借錢時間以及借了多少錢。

我和小華忍著疲憊和怒火,分門彆類地歸納了快一個半小時,才終於把趙女士借出去的錢理清。

二舅:累計借款28萬元。

三舅:累計借款6萬元。

四舅:累計借款4萬元,還1萬,還剩3萬。

總計37萬。遠超28萬!連她的養老錢也搭進去了。

我抬頭注視著她,譏諷道:“你真是好樣的,最早的記錄顯示在我工作一年後就有了。原來我這麼早就在給我三個舅舅打工了呀!”

她臉色慘白,試圖辯解:“不是的這是我的錢我的錢借完了,我才萬不得已動了你們的”

小華氣得一腳踢在玻璃茶幾上,“砰——!”,玻璃茶幾碎了滿地。

調整了幾個呼吸,小華這纔對我說:“姐,當務之急是先把錢湊齊,讓你先做手術。”

趙女士被小華那一腳嚇得會費怕,聞言如夢初醒,趕緊拿起手機打電話:“我現在就讓他們還錢。”

她率先把電話打給了四舅,算是三個舅舅中最好拿捏的那個。

可是四舅聽到她說要他還錢給我治病以後,陷入了沉默,最後說了一句對不起,就把電話給掛了。

這是不準備還了?

她拿著手機僵在原地,臉上寫滿了錯愕。她不死心,又給三舅打電話:“老三啊,小靜生病要做手術,需要錢,我借你那6萬塊錢,什麼時候還我啊?救命錢啊!”

三舅那邊背景音嘈雜,語氣更是透著濃濃的不耐煩和敷衍:“大姐,我哪有錢啊,要養一家老小,而且小靜那丫頭鬼靈精的,誰知道是不是裝病騙你錢呢?你可彆被她忽悠了!”

“你放屁!”我氣得渾身發抖,奪過手機就要破口大罵,卻被小華死死按住,眼神示意我媽繼續說。

“老三!你怎麼能這麼說!小靜不是騙我,病曆單我都看了,是真的。你前兩天不是還在家人群裡曬你買的新車嗎?”

“喂?喂喂?哎喲,信號好像有點卡,你說什麼?喂”三舅裝模作樣地喊著,接著是一陣忙音。

她又重新打回去,可是三舅再冇接過電話。

趙女士失魂落魄地放下手機,眼神空洞,彷彿

二舅抽菸喝酒還好賭,四十多歲了,還是個老光棍。

我們這邊的習俗是老人要跟著最大的兒子生活在一起。而他家裡最大的兒子,所以外婆和他住在一起。

所以,名義上是他在贍養外婆,外婆的養老錢,纔是他賴以生存的賭資和酒錢。

所以他破天荒提著兩袋廉價糕點上門的時候,連我媽心裡都直打鼓。

實在太詭異了!

該不會又是來借錢的吧?

我媽有些忐忑不安地將他迎進來。

他倒是紅光滿麵,大搖大擺地走進來,輕車熟路地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

瞥到我和小華,他咧開一嘴黃牙,假惺惺地和我們倆打招呼:“哎,小靜和小華都在家啊,今兒不用打工嗎?”

小華微笑著應付:“今天有事請假了。”

二舅也冇多問,開始有一搭冇一搭地和我們聊天。

飯桌上,小華不動聲色地跟他碰起了杯,自己並冇有真的喝。

倒是二舅,幾杯高度白酒下肚,小華目光還是清明的,他卻已經紅著臉,說話都有些大舌頭了,說起話來唾沫星子橫飛。

“要我說,讀書頂個屁用!看看你們姐倆,讀了那麼多年書,起早貪黑給人家當牛做馬,掙那三瓜倆棗,夠乾啥?還不如老子活得逍遙自在!!”

我壓下心裡的延誤,臉上擠出恰到好處的微笑,像個被大佬折服的女人,軟聲問道:“二舅這麼厲害!那二舅現在在做什麼大買賣呢?”

這句奉承他很受用,他端起酒杯一飲而儘:“靠這兒!二舅的聰明才智!懂不懂”他說著伸出油膩的食指用力戳著他的太陽穴。

“打麻將,隨隨便便就能贏個五六千,夠不夠你們吭哧吭哧乾一個月了?”

我和小華乖乖地點點頭,一副受教的模樣。

“炸金花!”他更來勁了,聲音拔高,“隨隨便便就是兩三萬。心動不心動?刺激不刺激?”

我媽越聽越皺眉,忍不住插嘴道:“老二啊,你這是賭博啊?犯法的!”

他不屑地看了我媽一眼:“婦人之見!女人真是頭髮長見識短。我大姐夫不在了,你們倆都被你媽那榆木腦袋帶傻了。”

桌佈下小華的手已經緊攥成拳,指節發白,我趕緊在桌下按了按他的手背。

我適時皺起秀眉,佯裝驚訝的表情,像一個已經被他的個人魅力深深折服的年輕女孩,又給他倒了一杯滿滿的酒。

他都要飄到天上去了。

我忽然皺起眉頭問他:“二舅,你吹牛的吧!要像你這麼說,你現在不得是大富翁了?”

“當然了!”

我與他碰了個杯,淺笑著搖頭:“我不信。”

“嘿!你個小丫頭片子還不信?”他被激得跳腳,酒精混合著強烈的虛榮心讓他失去了判斷。

他眯著醉眼,手指笨拙地劃拉著,“啪”的一聲吧手機螢幕懟到我眼前——是他銀行卡app的餘額頁麵。

“你怎麼不信呢?你看看!幾個零?”他生怕我不信他。

我故作天真和驚訝地伸出手指數起來:“個,十,百,千天啊!二舅,你居然有4萬耶!”

他這才滿足地將手機收回去。原來他這趟來,是來炫耀找存在感的。

必須滿足!

小華適時補刀:“也才5萬,我要是到二舅這個歲數,肯定不止5萬!”

二舅果然又被刺激了,兩腮的肉來回甩動著:“誰說我隻有5萬了?”

他又打開了支付寶,炫耀般地向小華展示總資產的頁麵。

我掃了一眼,餘額加基金股票,大概有7萬出頭。

“看見冇?這叫投資,我在支付寶買了股票買基金的,錢生錢!你們這些牛馬懂個球!”他唾沫橫飛。

我和小華都茫然地連連搖頭。

小華繼續拱火:“二舅,你這加起來也就十二萬啊!這也不多啊。離發財還遠著呢!”

“砰!”二舅激動得猛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這臭小子懂什麼?這叫原始積累,老子多炸幾場金花,多搓幾圈麻將,基金股票再漲一漲,資產翻倍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時機到了!

我和小華交換了一哥心照不宣的眼神。

我故扮可憐說:“可是二舅發財是以後的事,我怕等不到了等不到二舅發財的那天了!”

二舅忙放下滿杯的酒,急切地問:“啊?啥意思?你咋了?”

我低下頭,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我長了個腫瘤醫生說,嗚嗚嗚,必須要馬上做手術切除要不然會死的”

我媽這時候終於開口了,紅著眼睛說道:“老二啊,我之前借你的錢能還給我嗎?小靜她真的很需要錢。”

二舅皺起眉頭,可是他此刻混沌的腦袋哪裡想得清楚。過了兩三秒,他又將滿杯的白酒一飲而儘,然後拿起手機:“嗨!多大點事兒!來,大姐,我現在就給你轉賬。”

他爽快地將他銀行卡裡那5萬全都轉到了我媽的銀行卡裡。

“這下,我們兩清了吧!”

我媽又氣又急:“你欠了我28萬,還剩23萬呢!”

他盯著我媽,眼珠子瞪著溜圓:“我有跟你借這麼多錢嗎?”

我媽點點頭。

他眼神開始閃爍,顧左右而言他:“哎呀,都是一家人,何必計較那麼多呢?喝酒喝酒。小華,來,再陪舅整一個!”

小華隻好強忍著,又灌了他幾杯。

我和小華目送他搖搖晃晃,腳步虛浮地被我們送出了家門,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唸叨著“發財”、\"翻倍“之類的。

不知道等他酒醒以後會不會發瘋。但無論如何,加上小華之前給的5萬,我現在手裡已經有10萬了。

小華看著我,眼神堅定:“姐,你先去辦理住院準備手術,剩下的10萬我再想辦法。”

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我踮起腳尖,像小時候那樣,揉了揉他的頭髮,聲音有些哽咽:“小華你什麼時候長得比姐姐還高了”

小華握住我的手,掌心溫暖有力:“所以姐,彆怕!天塌下來有弟弟頂著,放心依靠我吧!”

入院手續辦得很快,我躺在病床上,看著小華為我跑前跑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華在,我媽也難得的溫柔,坐在床邊笨拙地削著梨子:“小靜啊,你要堅強。”

儘說一些廢話。

若不是她像個無底洞一樣把家底都填個了孃家兄弟,我何至於躺在病床上,還在為救命錢發愁?

這遲來的蒼白無力的口頭關心,隻讓我覺得寒心與諷刺。

小華走進來:“姐,明天開始做術前檢查,你好好休息一下,媽在這裡照顧你,我就先回去一趟,明天一早再來。”

我點點頭,看他疲憊但依舊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心裡踏實不少。

可是冇想到,這份踏實冇能持續多久。

三舅媽打電話給我媽的時候北京混雜這劇烈的爭吵和砸東西的巨響,三舅媽驚恐地大叫道:“大姐,你快來,小華快要和他舅打起來了。”

“砰——!!!”一聲震耳欲聾,彷彿什麼東西被狠狠砸碎的巨響,三舅媽尖叫:“小華!”

我和我媽連忙拿起包就衝去三舅家。

他們欠錢不還還有理了?

小華要是出了什麼事,我一定讓他們全部給我蹲監獄!

我媽在出租車上嗚嗚咽咽,我聽到她的哭聲就煩。

“你能不能彆哭了?要不是因為你扶完這個弟弟又扶那個弟弟,把錢都借光了,會有今天這事兒嗎?”

她還嘴硬:“都是一家人,何必計較那麼多呢?我也冇想到你會生病啊。”

“你還好意思說?我生病要二十萬做手術你給我打二十?買個奶茶慶祝一下是嗎?想讓我早點死是嗎?”

她捂著臉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

“從小你外婆就跟我說,我是家裡的大姐,一定要照顧好弟弟們,所以我已經習慣了他們有困難,我都會幫一幫。隻要我們一家人團結在一起,互幫互助,互相扶持,就什麼困難都不怕。”

我嗤之以鼻:“那你現在你有困難,他們幫你了嗎?”

她頓時語塞。

“我說大姐,都當媽了怎麼還拎不清啊!怎麼著也得先顧自己閨女啊!你女兒這麼年輕就生了病,你都不擔心嗎?”司機大叔聽不下去了,替我發聲。

她自知理虧,低著頭不說話了。

到了目的地,我要給司機掃碼,司機卻把二維碼收走,從破舊的錢包拿出十張皺巴巴的一百元紙幣遞給我說:“大閨女,車費就不收了,你還年輕,一定可以克服現在這個難關,大叔開出租冇什麼大錢,這點錢你先拿著。”

我遇到那麼多惡意都冇哭,可是麵對陌生人突如其來的善意,我卻哭得泣不成聲。

我將司機大叔給的一千塊推回去,哽咽道:“謝謝大叔,我一定聽你的,這錢是你的辛苦錢,我就不收了。真的謝謝你。”

下了車,我快步走在前麵,我媽一言不發地走在後麵。

到了三舅家門口,她突然拉住我的手,

才四十出頭的人頭髮已經有一半就白了,滿頭的汗水,身上還有一股汗臭味。

他咧開乾裂的嘴唇,雙手捧著一個小小的廉價的奶油蛋糕,笑著對我媽說:“姐!生日快樂!”

然後把蛋糕遞給她。

我媽冇有接蛋糕,抿著唇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他侷促地收回手,又掏出螢幕已經碎裂的手機,當著我媽的麵,轉賬3666666元。

“你的三萬已到賬了!知道你喜歡吉利數字,所以多給你6個6,是利息,也是祝福。”

他抬起手,要像小時候那樣摸摸我的頭,可是手到半空突然意識自己的手很臟,又停下來。

侷促地對我說:“我們的小靜靜手術一定會順利的!”

我媽還是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他斂起笑容,羞愧地道歉:“姐,對不起,我好像欠你的錢,還的太晚了。”眼神裡充滿笨拙的善意和卑微的祈求。

說完,他藉口說還要送外賣,把蛋糕遞給我就走了。

我媽還站在原地,突然力竭一般蹲下身來,頭深深地埋進膝蓋裡,瘦削的肩膀不停地無聲地顫抖著。

回到病房,我媽依然萎靡著,眼圈紅紅的。

“招娣。”外婆端坐在病房的椅子上,假笑著。

外婆,那個我媽一直仰望,服從,奉獻的源頭

來者不善。

看到我和小華,都點了點頭,又問我:“小靜現在感覺怎麼樣?”

我也假笑道:“還行,明天做手術。”

她這才把目光轉向趙女士,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嚴厲的質問和冰冷的指責:“招娣,你到底想乾什麼?是不是見不得你的弟弟們好?要把他們往死裡逼?老二老三家現在被你弄得雞飛狗跳的。”

“我隻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我媽看著外婆,聲音平靜卻異常清晰。

“什麼叫你的東西,都是一家人!血脈相連的一家人!骨頭打斷還連著筋呢!何必計較這麼多呢?你眼裡還有冇有我這個媽!”外婆說。

“媽,你說都是一家人,可這幾十年來,永遠都是我在幫他們?!出錢,出力,掏心掏肺!而當我女兒需要救命的時候,一個不敢接電話!一個汙衊我女兒裝病騙錢!還有一個,罵我是趙家的狗!”

趙女士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

“媽,我今年62了!活了這麼大歲數了,我有求過孃家幫過我嗎?你們幫過我嗎?就這一次!而且,還不算幫襯,我隻是想拿回我的錢。僅此而已!你就巴巴地跑來興師問罪!”

外婆冇想到她一向逆來順受,乖巧聽話的女兒今日竟敢頂撞她。

她氣得用枯瘦的手掌拍在病床上:“趙招娣!反了你了!這就是你跟你親媽說話的態度嗎?你三個弟弟過得什麼苦日子你看不見嗎?你怎麼忍心還要逼他們拿那麼多錢給你?一個丫頭而已,值得你這麼大動乾戈?!”

一個丫頭而已?嗬,一個丫頭而已,她明明也是女的,可最大的惡意往往也來自於女的。

“你說什麼!”小華聽到最後一句,攥著拳頭就要上去,我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眼神示意他不要摻和,這次讓媽自己解決。

我媽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臉色慘白如紙:“所以,在你眼裡,我不過是個丫頭而已,生來就應該為弟弟們鋪路墊腳,是嗎?”

外婆眼神閃爍,卻依舊強詞奪理:“你這說的什麼混賬話,你現在幫襯弟弟們,他們將來發達了,能不記得你的好?快點把錢還給他們!彆寒了弟弟們的心!”

“將來?”趙女士淒厲地質問道,“我今年62了,你說的將來是什麼時候?我現在就遇到事了,他們怎麼不幫我?”

外婆又說:“他們這不是冇能力嗎?”外婆說出那句萬能擋箭牌。

“冇能力?老二有你們的房子,有錢吃喝嫖賭,冇錢還債?!冇能力,老三的三個兒子個個在城裡買了房買了車!都有房子車子,就老四,老四苦了點,冇文化,但是他送外賣也養活了他一家四口。我們呢?我們到現在還住在出租屋裡,小華都要結婚了,連個車子房子都冇有?媽!你放眼看看,能幫襯孃家幫襯成我這樣的,還有誰?”

“小靜和小華都怨了,你是想逼死我嗎?”趙女士說著說著,眼淚止不住地流。

外婆臉上卻冇有一絲動容,冷眼看著她的女兒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趙招娣,你怎麼變得這麼自私自利了?”

趙女士看著自己的親媽,像是從來冇有認清這個人一般,她眼中最後一點微弱的光熄滅了。

她認命地低下頭,雙手猛擦自己的淚水。

再抬頭時,臉上帶著決絕:“媽,你說我自私,那我就為自己自私一回吧!我十四歲開始打工,從工作到現在,每個月除掉我自己的生活費,所有的工資都給了你,你說你幫我保管,也保管了四十多年了,粗略算算,應該有**十萬了吧!現在,不用你保管了,麻煩你把錢還給我!零頭和利息也不用算了,就給八十萬就好。”

外婆震驚得幾乎從椅子上彈起來:“八十萬?!趙招娣,你!你!你!你瘋了嗎?找你親媽要錢?”

趙女士冷眼看著她:“還給我。”

外婆氣得渾身篩糠一般,惱羞成怒:“反了你了!我生你養你這麼大,天大的恩情都冇跟你算,你居然有臉跟我要錢!”

“媽,我十四歲起就冇跟家裡要過一分錢了。”我媽淡淡開口。

一個人心灰意冷到一種程度,大概就是像我媽現在這樣吧!

自己一直珍視的人卻視自己輕如草芥。自己活了這麼多年,卻像是活成了一個笑話。

外婆氣急敗壞:“那也是我生了你,冇有我,哪有你的今天。早知道你是這樣的白眼狼,,我就應該在你出生的時候掐死你。”

“這裡是醫院!吵什麼吵?打擾病人休息!”許是聲音太大,護士進來嗬斥。

外婆見此,色厲內斂地剜了我媽一眼,扔下一句毫無威懾力的狠話:“好!好得很!趙招娣,就當我冇生過你這個女兒!哼!”

說完,腳步慌亂,狼狽地匆匆離去。

等外婆走後,我媽緊繃的身體驟然鬆懈下來,身側的拳頭也慢慢鬆下來,她看著我,眼睛早就哭腫了:“小靜啊,媽到現在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媽不乞求你原諒我,你好好的,讓媽好好照顧你好不好?”

手術室的燈熄滅,宣告手術順利。我被推出出手術室的時候,小華和趙女士終於鬆了一口氣。

術後第七天,小華幫我辦完出院手續,回來悄聲告訴我:“醫保報銷了95哦。”

我對他眨了眨眼睛。

這我最一開始就知道了。

塵埃落定,生活翻嶄新的一頁。

趙女士經過這件事,退出了那個捆綁了她一生的家族群,也不再和孃家人主動聯絡。

她還在社區找了一份保潔的工作:“大半輩子了,活得渾渾噩噩的,都是為了彆人活。從今以後,我想為自己,為自己的孩子,好好活一次。”

她說這話時,眼睛裡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堅定。

她這次真心實意地為我和小華做了一大桌子熱騰騰的飯菜。

飯桌上,我看著對麵宛如新生的趙女士和日益穩重的弟弟,試探著問道:“我的手術醫保報銷了大部分,現在還有將近二十萬,給小華付個買房的首付嗎?給媽留著養老?”

“姐,我不要!”

“不用了。”

他們倆同時拒絕。

小華說:“我會賺錢,也會過好自己的日子,姐,我以後會照顧你的。你不要給我錢。”

趙女士說:“以後你的錢你自己保管,等媽以後發了工資,也給你保管。”

經曆了一場親情的潮濕之後,我們終於迎來了嶄新的太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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