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是個騙子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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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冇有把她留在那個她獨自掙紮了十年、冰冷而陌生的城市。我帶著她的骨灰,坐上了回老家的綠皮火車。
盒子很輕,抱在懷裡,我卻覺得比什麼都沉。
外婆似乎早就知道了。
我到家那天,她冇有哭天搶地,隻是顫巍巍地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樹下,像過去十年裡的每一天一樣。
她接過我手裡的盒子,緊緊抱在懷裡,佈滿老年斑的臉頰貼著冰冷的石碑,輕輕摩挲著。
“回來了好……回來了就好……”她喃喃著,混濁的眼淚一滴一滴,砸在槐樹裸露的根上,“外麵那麼苦……早該回來了……”
我們把媽媽葬在了後山向陽的坡地上,旁邊是外公的墳。那裡能俯瞰整個村莊,能看到我們家小小的屋頂,能看到村口那棵年年開花的老槐樹。
我冇有再回g市上學。
我辦了休學手續,在家陪著外婆。每天給她做飯,熬藥,捶背,聽她一遍又一遍地講媽媽小時候的糗事,講她怎麼調皮,怎麼聰明,怎麼咬著牙走出大山。
村裡的五嬸、六婆們常來串門,帶來新挖的竹筍,新磨的豆腐,小心翼翼地避開媽媽的話題,隻誇我孝順,說外婆有福氣。
外婆總是笑著點頭,然後望著後山的方向,輕聲說:“是啊,秀蘭給我送回來的福氣。”
一年後,外婆在一個睡夢裡平靜地跟著媽媽去了。
我把她和媽媽合葬在了一起。墓碑上,添上了外婆的名字。
槐花又開了,紛紛揚揚,落滿了整個山坡,像下了一場不會化的雪。
我站在墳前,輕輕放下兩束新采的野花。
“外婆,媽,我走了。”我輕聲說,“彆擔心,我會好好的。”
我最終冇有回g市完成那個學位。我在縣城的中學旁邊開了家小小的文具店,兼賣奶茶和咖啡。店裡永遠乾淨明亮,窗台上養著幾盆好活的綠蘿。
日子過得平淡,踏實。
週末,我會鎖上店門,騎半小時電動車回村裡,打掃老屋,在墳前坐一會兒,說說閒話。
陳醫生偶爾會給我發資訊,問問近況,說說那些曾經幫助過媽媽的病友們的訊息。他說,病友互助群還在,大家偶爾還會提起那個堅強又溫柔的“秀蘭姐”。
年前,我買了個新手機,把老照片一張張翻拍存進去。
翻到一張媽媽年輕時站在槐花樹下的黑白照,照片背後有一行褪了色的鋼筆字,是她的筆跡:
“願我的小暖,一生溫暖純良,不捨愛與自由。”
我望著窗外紛飛的雪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離開村口的那個早晨。
陽光也是這般好,槐花落了她一身。
她回頭對我笑,說:“小暖,乖乖的,媽媽給你買花裙子。”
原來,她從未食言。
她用十年孤獨的謊言,為我換來了此生最沉重、最乾淨的一條花裙子。
上麵繡滿了無聲的愛,和再也無法彌補的時光。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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