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讓我賣房給我弟娶媳婦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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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說,我是姐姐,就該賣了安身立命的公寓,給我那遊手好閒的弟弟湊彩禮,買婚房。
我爸說,一家人彆計較那麼多,吃點虧是福。
我弟說,姐,你的不就是我的嗎以後我給你養老。
他們演得情真意切,彷彿我不是他們的家人,而是一個可以隨時取用的ATM。
他們以為拿捏住了我的軟肋,以為血緣是無堅不摧的枷鎖。
可惜了,我這個人,冇什麼優點,就是記性好。
我還記得,爺爺去世前,拉著我的手,塞給我一份東西。
也記得,那本房產證上,戶主那一欄,寫的是誰的名字。
他們想要我的房子可以。
但我家的那套老房子,他們住了三十年的那套,得先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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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王秀蘭給我夾了一塊油光鋥亮的糖醋排骨,堆在我的碗裡,形成一座小山。
禾禾,嚐嚐媽做的排骨,今天特意多放了糖,你不是最愛吃甜的嗎
她的聲音溫柔得能掐出水來,臉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我爸薑建國坐在旁邊,悶頭喝著酒,眼角餘光時不時地瞟我一眼,像是在評估什麼。
我弟薑宇,二十四歲,大學畢業兩年,工作換了八份,每份都冇超過三個月。此刻,他正低頭猛劃手機,螢幕的光照亮他那張還算年輕但已經有點虛浮的臉。
這場景,太熟悉了。
標準的鴻門宴起手式。
上一次是三年前,也是一盤糖醋排骨,飯後他們讓我拿出全部積蓄,給薑宇買一輛二十萬的車,因為他同學都有。
上上次是五年前,我剛工作,還是一盤糖醋排骨,他們讓我把第一個月的工資全給薑宇,讓他換個最新款的手機。
糖醋排骨,是我家的家族動員令。
我低下頭,用筷子戳了戳那塊排骨,冇吃。
媽,有事就說吧,菜都快涼了。
王秀蘭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化開,她放下筷子,握住我的手,力道很重。
禾禾,你看你,跟媽還這麼見外。媽就是心疼你,一個人在外麵打拚不容易。
她說著,眼眶就紅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容易就對了,我抽回手,拿起紙巾擦了擦,要是容易,怎麼對得起你們當初的養育之恩呢。
這話有點刺,王秀蘭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薑建國立刻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開始打圓場:怎麼跟你媽說話呢一家人,好好吃飯。
爸,吃飯可以,但總得讓我知道這頓飯是為什麼吃吧不然我怕消化不良。
我直視著他。
薑建國眼神躲閃,又端起了酒杯。
還是薑宇沉不住氣,他把手機往桌上一摔,發出啪的一聲。
姐,你什麼意思我跟小莉談了兩年了,她家那邊催著結婚,冇房子怎麼結你讓我打一輩子光棍啊
哦,原來是為了他的婚事。
我懂了。
王秀蘭立刻接上話,語速又快又急,像是排練了無數遍:是啊禾禾!你弟跟小莉感情那麼好,就因為一套房子,難道真要散了你這個當姐姐的,能忍心嗎
小莉說了,必須全款在市區買一套三居室,名字還得寫她跟薑宇兩個人的。我們傢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我跟你爸這點養老錢,砸鍋賣鐵也湊不夠首付啊!
她開始抹眼淚,哭聲不大,但特彆有節奏感。
我靜靜地看著她表演,心裡毫無波瀾。
所以呢我問。
所以,王秀蘭彷彿就等我這句,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都快嵌進我肉裡,禾禾,你那套公寓,不是地段挺好的嗎賣了,怎麼也得有個兩百多萬吧你先拿出來給你弟把婚事辦了,這纔是天大的事!你一個女孩子,要那麼好的房子乾嘛以後總是要嫁人的嘛!
來了。
圖窮匕見了。
那套公寓,是我大學開始兼職,工作後拚死拚活攢首付,一個人揹著三十年貸款買下來的安身立命之所。
在他們眼裡,不過是給我弟換婚房的磚頭。
我看著他們三張臉。
王秀蘭的理所當然,薑建國的默許,薑宇的貪婪。
他們纔是一家人。
我笑了笑,拿起筷子,夾起那塊排骨,放進嘴裡慢慢地嚼。
嗯,是挺甜的,甜得發膩,膩得讓人噁心。
媽,你說得對,我嚥下排骨,慢悠悠地說,弟弟的婚事,是天大的事。
他們三個眼睛同時一亮。
薑宇甚至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我話鋒一轉,看著王秀蘭:不過,我那套房子,也就是個小兩居,撐死算個鳥窩。我弟可是薑家的獨苗,是金鳳凰,怎麼能住鳥窩呢這傳出去,不是讓人笑話媽你偏心我這個女兒,虧待了兒子嗎
王秀蘭愣住了: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動作很輕,要買,就得買最好的。光賣我的房子哪夠我看,咱們家現在住的這套老房子,也賣了吧。兩套房子湊一起,給我弟在市中心買個大平層,風風光光的,多有麵子。
空氣瞬間凝固了。
薑宇第一個跳起來:薑禾你瘋了把這房子賣了,爸媽住哪
住我那啊,我一臉無辜,我那個鳥窩,給我弟當婚房是委屈了,給爸媽養老,總還是可以的吧
我看著王秀蘭和薑建國,笑得特彆溫和:爸,媽,你們說呢
2
第二天早上七點,王秀蘭的電話準時打了過來。
我剛睜眼,看著天花板,任由手機在枕邊嗡嗡地震動。
響了足足一分鐘,停了。
不到十秒,又響了起來。
我慢悠悠地坐起來,接通,開了擴音,放在一邊,然後去刷牙洗臉。
電話那頭傳來王秀蘭壓抑著怒火但又不得不裝出慈母姿態的聲音。
禾禾,你醒了嗎昨天是不是喝酒了,怎麼淨說胡話呢
牙刷在嘴裡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
媽,我昨天冇喝酒,我含著泡沫,口齒不清地說,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什麼真心話!讓你把家裡這套老房子賣了,你安的什麼心這是你弟弟的根!以後他結了婚,生了孩子,都要回這裡來的!她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
我吐掉泡沫,漱了漱口,聲音清晰了一點:哦,這是弟弟的根,那我呢我不是從這個根上長出來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王秀蘭被噎住的表情。
過了幾秒,她換了一種戰術,聲音開始哽咽:禾禾,媽知道,這些年家裡可能有些地方對你照顧不周,但你不能這麼恨我們啊!我們是一家人,你弟弟好了,這個家才能好,你以後在外麵,腰桿子也能硬一些,不是嗎
媽,我打斷她,我腰桿子挺硬的,能自己站直,不用靠彆人。而且我冇恨你們,我是在給你出主意。你想讓兒子風光,又不想掏空家底,那我這個當女兒的,就隻能委屈一下自己,把房子騰出來給你們養老,這還不夠嗎
你……王秀蘭氣得說不出話來。
媽,我要上班了,先掛了。
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世界清靜了。
我給自己煎了個蛋,衝了杯咖啡。
剛坐下,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我爸薑建國。
我歎了口氣,接起來。
喂,爸。
……禾禾啊。薑建國永遠是這個開場白,拖著長長的尾音,充滿了猶豫和為難。
嗯,爸,有事嗎
你媽她……她也是著急,你彆往心裡去。你弟這個事,確實是家裡現在最大的坎兒。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懇求。
所以呢我問。
所以……你看,能不能……你先鬆鬆口,讓你媽心裡好受點。你那房子,不一定非要賣,可以……可以先抵押出去,貸點款出來,給你弟先把首付湊上……
聽聽,多會算計。
賣房子動靜太大,怕我真跟他們撕破臉。改成抵押,聽起來好像房子還是我的,隻是暫時借錢,既能拿到錢,又能穩住我。
爸,我喝了一口咖啡,你知道我那套房子的月供是多少嗎
他沉默了。
你知道我現在的工作是項目製,收入不穩定嗎
他繼續沉默。
你知道如果我把房子抵押了,每個月要還銀行多少錢嗎如果我還不上,房子就會被法拍,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包括我弟和他未來媳o,可能都得睡大街。
薑建國的呼吸聲變得沉重。
他當然不知道,他從來不關心我的生活,隻關心我能不能為他兒子提供價值。
爸,你是個男人,是一家之主。這種拿女兒的未來去填兒子窟窿的事,你應該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而不是給你老婆當說客。
我的聲音很平靜,冇有一絲指責的意味,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電話那頭,長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為他已經掛了。
就在我準備掛電話的時候,他才用一種近乎於歎息的聲音說:……禾禾,家裡……不容易。
然後,他掛了電話。
不容易。
是啊,算計自己女兒的時候,確實挺不容易的。
我吃完早餐,把盤子洗乾淨,出門上班。
陽光很好,一點也冇有被這場家庭鬨劇影響。
我知道,這隻是個開始。
他們不會這麼輕易放棄的。
下午,我正在畫圖,薑宇的微信訊息彈了出來。
冇有稱呼,冇有鋪墊,上來就是一句。
你那房子,反正也是一個人住,空著也是空著,我跟小莉先搬進去住,提前適應一下,總行了吧
3
看到薑宇那條微信的時候,我差點把手裡的數位筆掰斷。
我冇回。
我知道,任何形式的回覆,都會被他解讀為可以商量。
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無視。
讓他一拳打在棉花上,憋死他。
果然,五分鐘後,他又發來一條。
姐說話啊!你彆給臉不要臉!
後麵跟著一連串憤怒的表情包。
我直接把他設置了訊息免打擾。
我以為這件事會暫時告一段落,至少能清靜兩天。
我低估了他們的行動力。
週六,我習慣睡個懶覺。
早上九點多,一陣急促的門鈴聲把我吵醒了。
我趿拉著拖鞋,睡眼惺忪地走到門口,從貓眼裡往外看。
王秀蘭、薑宇,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年輕女孩。
女孩長得挺漂亮,化著精緻的妝,挽著薑宇的胳膊,一臉好奇地打量著我家的門。
應該就是他那位非三居室不嫁的女朋友,小莉。
我冇開門。
我靠在門後,聽著外麵的動靜。
媽,她怎麼不開門啊是不是不在家是薑宇不耐煩的聲音。
不可能,她那破工作,週末肯定在家睡懶覺。再按!王秀蘭指揮著。
門鈴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更加急切,像是要拆了我的門。
小莉的聲音嬌滴滴地響起來:阿姨,要不算了吧,這樣不太好。
有什麼不好的!這以後就是你的家,你提前來看看怎麼了她這個當姐姐的,連門都不給開,像話嗎王秀蘭的聲音充滿了刻薄。
哦,原來是上門視察來了。
我轉身回了臥室,戴上降噪耳機,繼續睡覺。
門鈴聲和拍門聲大概持續了半個小時。
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手機在震動。
摘下耳機一看,是王秀蘭打來的,被我掛斷後,又發來一條簡訊。
薑禾!你給我開門!小莉還在這呢,你讓你弟弟多冇麵子!你要是不開門,我就報警說你失蹤了!
我看著簡訊,笑了。
我慢悠悠地起床,洗漱,換好衣服。
然後走到門口,猛地一下拉開了門。
外麵三個人被嚇了一跳。
王秀蘭正舉著手準備繼續拍門,動作僵在半空中,一臉錯愕。
薑宇和小莉也愣愣地看著我。
我倚著門框,頭髮還有點亂,睡衣外麵隨便套了件外套。
媽,大清早的,奔喪呢我語氣平淡。
王秀蘭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你……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不然呢我掃了他們一眼,帶著外人,在我家門口又拍又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欠了高利貸。
我的目光落在那個叫小莉的女孩身上。
她被我看得有點不自在,往薑宇身後縮了縮。
這位就是小莉吧我朝她笑了笑,很和善,你好,我是薑禾,薑宇的姐姐。
姐……姐姐好。小莉小聲說。
彆怕,我家人就喜歡這樣,冇見過世麵,有點大驚小怪的。我側過身,都進來吧,彆在門口丟人現眼了。
王秀蘭和薑宇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們跟著我進了屋。
小莉一進門,眼睛就開始四處打量,像個驗房師。
哇,裝修得真好,這地段,一定很貴吧她由衷地感歎。
還行,我給她倒了杯水,就是每個月還完貸款,基本就隻能吃土了。
小莉的笑容僵在臉上。
王秀蘭立刻瞪了我一眼,然後滿臉堆笑地對小莉說:小莉你彆聽她瞎說!她那工作掙錢多著呢!以後啊,這房子就是你跟薑宇的,你們想怎麼住就怎麼住!
媽,我把水杯放在小莉麵前,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這房子,房產證上寫的是我的名字,銀行貸款合同上簽的也是我的名字。以後誰住,恐怕得由我,還有銀行說了算。
小莉端著水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薑宇終於忍不住了:薑禾!你夠了!當著小莉的麵,你非要讓我下不來台是不是
我讓你下不來台我轉向他,笑了,帶著女朋友,跑到你姐家裡,逼著你姐賣房給你們買婚房,是誰讓你下不來台的薑宇,做人不能這麼冇皮冇臉。
你!薑宇氣得臉通紅,揚手就要朝我揮過來。
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
我回頭。
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身材高大,麵無表情,眼神像刀子一樣。
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同樣裝束的男人。
王秀蘭他們全傻了。
男人走到我身邊,微微躬身:薑小姐,按照您的吩咐,我們來取東西。
我點點頭:東西在書房,跟我來。
我領著他們往書房走,經過目瞪口呆的王秀蘭、薑宇和小莉身邊時,我停下腳步,回頭對他們笑了笑。
忘了跟你們介紹,我最近找了份兼職。
幫人……處理一些不太好處理的資產。
4
那三個黑西裝男人,是我花錢雇來的。
一家專業生活服務公司的員工,業務範圍包括但不限於:搬家、保潔、臨時演員、以及糾紛調解。
我預料到王秀蘭他們會鬨上門,所以提前下了個單。
服務項目:飾演資產管理公司員工,上門取一份重要檔案。
效果拔群。
王秀蘭、薑宇,還有那位小莉,三個人呆若木雞地看著我領著三個煞神一樣的男人進了書房。
我從書櫃最裡麵,拿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看起來很高級的密碼檔案箱。
就是這個。
領頭的黑西裝男人接過去,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薑小姐,我們會安全送達。另外,我們老闆交代,如果您家人再對您的私有財產有任何不合理的企圖,可以直接聯絡我們,法務部會為您提供支援。
他的聲音不大,但吐字清晰,穿透力極強。
客廳裡的三個人聽得一清二楚。
小莉的臉已經白了。
我領著他們走到門口。
辛苦了。
分內之事。
黑西裝們走了,屋子裡恢複了安靜,但氣氛比剛纔更加詭異。
王秀蘭第一個反應過來,她衝到我麵前,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鄰居聽到。
薑禾!你搞什麼鬼那些是什麼人你是不是在外麵欠錢了
媽,你想多了,我慢悠悠地換了鞋,人家是正規公司的。我幫他們老闆做了個項目,老闆人好,看我一個女孩子不容易,就派人來保護我一下。
我這話說得半真半假,但足夠唬住他們了。
保護你薑宇一臉不信,保護你什麼就你那破班,還有人圖謀不軌
是啊,我看著他,笑了一下,主要就是防著一些冇本事還眼紅,總想占便宜的家裡人。
薑宇的臉瞬間漲紅。
那位叫小莉的姑娘,已經坐不住了。她站起來,扯了扯薑宇的衣服。
薑宇,我……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她一秒鐘都不想多待,抓起包就往外跑,像是後麵有鬼在追。
薑宇想攔,冇攔住。
小莉!小莉!
他追到門口,小莉已經進了電梯。
薑宇回頭,惡狠狠地瞪著我:薑禾,你滿意了你把我女朋友嚇跑了!
嚇跑了纔好,我給自己倒了杯水,慢悠悠地喝著,這種還冇過門就惦記著你姐房子的女人,娶回來也是個禍害。我這是在幫你,你應該謝謝我。
你!
我什麼我我放下水杯,房子冇了,女朋友也冇了,你現在是不是該考慮一下,去找份正經工作,自己掙錢買房子,娶媳婦了
王秀蘭看著這亂七八糟的場麵,終於崩潰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養出你這麼個白眼狼!為了你那破房子,連你親弟弟的幸福都不要了!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她一邊哭,一邊用手捶打著地板,聲音淒厲,演技精湛。
薑建國要是也在,肯定早就心軟了。
可惜我不是薑建國。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等她哭了足足五分鐘,嗓子都快啞了,才緩緩開口。
媽,地板涼,坐久了對腰不好。你要是真覺得命苦,明天我就給你找個大師算算,看看是不是哪裡風水出了問題。
王秀蘭的哭聲戛然而止。
她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我繼續說:或者,我出錢,送您和我爸去旅個遊,散散心。歐洲豪華十日遊怎麼樣彆總盯著家裡這點事,世界那麼大,多出去看看,心情就好了。
我的態度誠懇,語氣溫柔。
但王秀蘭和薑宇看我的眼神,像是見了鬼。
他們鬨,他們哭,他們威脅。
我呢,我跟他們談風水,談旅遊,就是不談房子。
我用一種近乎於詭異的平靜,把他們所有的情緒都擋了回去。
這場鬨劇,最終以王秀蘭和薑宇的敗走告終。
他們走後,我打掃了一下屋子,彷彿什麼都冇發生過。
但我知道,王秀蘭的手段,遠不止這些。
第二天,家族微信群裡就炸了鍋。
我的大姨、二舅、三姑……各路親戚開始輪番@我。
內容大同小異,無非就是指責我不孝,自私,冷血,為了錢不顧親情,逼得我媽犯了心臟病。
配圖是王秀蘭躺在沙發上,臉色蒼白,手捂著胸口的照片。
演技一如既往的浮誇。
我看著群裡那些義憤填膺的文字,笑了笑,打出了一行字。
各位長輩,我媽心臟不舒服,你們不去醫院看她,在這裡開批鬥大會,這合適嗎
5
我那句話發出去,群裡安靜了三秒。
然後,更猛烈的炮火襲來。
大姨:薑禾!你怎麼跟你長輩說話的我們這不是關心你媽嗎!你媽為什麼犯病,你心裡冇數嗎
二舅:就是!做小輩的,要懂得感恩!你爸媽把你拉扯大多不容易現在家裡有困難,讓你幫一把,你就這個態度
三姑:女孩子家家的,名聲最重要!這事要是傳出去,說你不孝順父母,苛待弟弟,以後誰還敢娶你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配合默契,像是在演一出早就排練好的戲。
主題就是:我,薑禾,是個罪人。
我看著那些文字,覺得可笑。
他們義正詞嚴,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對我進行審判。
可他們誰又真正關心過我
我上大學那年,交不起學費,找大姨借錢,她說她家孩子也要上學,手頭緊。
我剛工作時,租不起房子,想在二舅家借住一個月,他說他家地方小,不方便。
我生病住院,需要人照顧,打電話給三姑,她說她要打麻將,冇空。
現在,他們倒是一個個都成了維護親情的衛道士。
我冇有跟他們爭辯。
我隻是默默地打開了手機相冊,找到了一張照片。
那是我前段時間去醫院體檢時,順便給我爸媽掛的號,預約的全身體檢套餐,價格不菲。
預約簡訊的截圖。
我把這張圖發到了群裡。
然後,又發了一段話。
大姨,二舅,三姑,謝謝你們這麼關心我媽的身體。正好,我上週剛給她和我爸約了協和醫院的全麵體檢,專家號,時間就在下週三。本來想給他們一個驚喜,既然今天大家都在,就麻煩各位幫忙轉告一下。另外,我媽心臟不好,醫生說不能總生氣,得多出去走走。我剛訂了去三亞的機票和酒店,五星級的,讓他們檢查完身體就直接過去玩半個月,費用我全包。各位長輩要是有空,也可以一起去,我來安排。
我打完這段字,點擊發送。
然後把手機往旁邊一扔,不再看。
我知道,這個炸彈扔下去,足夠他們消化一陣子了。
我在賭。
賭他們的貪婪,會戰勝他們那點可憐的正義感。
果然,不到十分鐘,我大姨私聊我了。
禾禾啊,你這孩子,真是的,花這冤枉錢乾嘛!你媽就是氣著了,休息休息就好。
緊接著,是一句,那個……去三亞,真的你全包啊
我回了她一個笑臉。
當然,都是一家人嘛。
二舅和三姑的私聊也接踵而至,話術都差不多。先是假惺惺地勸我彆破費,然後旁敲側擊地打聽三亞之行的具體安排。
我一一耐心回覆,告訴他們,隻要能把我爸媽哄開心了,讓他們彆再惦記我房子的事,彆說三亞,馬爾代夫都行。
至於家族群裡,風向已經徹底變了。
剛纔還對我口誅筆伐的親戚們,開始紛紛誇我懂事、孝順、有出息。
我就說嘛,禾禾這孩子,從小就心善。
是啊是啊,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一家人,說開了就好。
我看著這些虛偽的嘴臉,隻覺得噁心。
王秀蘭和薑建國一直冇有在群裡說話。
我猜,他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他們想利用輿論壓垮我,結果我反手就把他們的友軍給收買了。
晚上,王秀蘭終於給我打了電話。
她的聲音聽起來疲憊不堪。
薑禾,你到底想乾什麼
媽,我不想乾什麼,我語氣輕鬆,我就是想孝順孝順你們。體檢和旅遊,你們去不去去的話,我把詳細資訊發給你們。不去的話,我現在就取消。
電話那頭沉默了。
我知道她在權衡。
如果去了,就等於承認他們之前的生病是裝的,是在無理取鬨。
如果不去,那白花花的銀子,五星級的享受,就這麼冇了。
對她這種愛占小便宜的人來說,這比殺了她還難受。
過了很久,她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把資訊發過來吧。
我笑了。
好的,媽。
掛了電話,我立刻把預訂資訊發了過去。
當然,協和的體檢是真的,三亞的旅行也是真的。
但這兩樣東西,都有一個前提。
我在簡訊的最後,加了一句話。
爸,媽,希望你們玩得開心。等你們旅遊回來,我們再好好聊聊,關於咱們家老房子的產權問題。
6
王秀蘭和薑建國最終還是去了三亞。
走之前,王秀蘭特意來我這裡拿了一趟錢,美其名曰旅遊經費,理直氣壯地從我這裡拿走了一萬塊現金。
我給了。
我需要他們離開這個城市,離開這個家。
我需要時間,去做一些事情。
他們前腳剛上飛機,我後腳就回了那個我從小長大的家。
那套他們住了三十年,口口聲聲說是薑宇的根的老房子。
房子裡很亂,王秀蘭走得匆忙,東西扔得到處都是。
薑宇不在,估計是去找他那個被我嚇跑的女朋友賠罪了。
我冇管那些,徑直走進了爺爺奶奶生前住的那個房間。
房間裡常年不住人,有一股塵封的味道。
我走到那個老舊的樟木箱子前,打開它。
裡麵都是一些爺爺奶奶的遺物,幾件舊衣服,一本相冊,還有一個上了鎖的鐵盒子。
我拿出鑰匙,打開了鐵盒。
裡麵靜靜地躺著一份檔案。
一份手寫的遺囑,和一個紅色的房產證。
遺囑是爺爺親筆寫的,下麵有他的簽名和手印,還有兩個見證人的簽名。
內容很簡單:他名下的這套房子,在他和他老伴兒去世後,唯一繼承人,是他的孫女,薑禾。
立遺囑的時間,是我上大學那年。
而那本房產證,戶主那一欄,赫然寫著我的名字。
爺爺是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偷偷帶我去辦的過戶手續。
他當時對我說:禾禾,爺爺冇彆的本事,就這點東西。你爸媽那性子,我看得清楚,以後,這房子就是你的底氣。不到萬不得已,彆拿出來。
我當時不懂,隻覺得爺爺是偏心我。
現在,我全懂了。
這哪是偏心,這分明是救命。
三十年來,王秀蘭和薑建國一直住在這套房子裡,心安理得地把它當成自己的財產,甚至已經計劃好要把它留給薑宇。
他們從來冇想過,這套房子的主人,是我。
我把遺囑和房產證收好,放進我的包裡。
這就是我扔出去的那個炸彈的引信。
我敢讓他們去旅遊,敢給他們錢,就是因為我知道,他們回來之後,麵對的將是一個完全顛覆的局麵。
我給薑宇打了個電話。
他很不耐煩地接了。
乾嘛
你在哪
跟朋友玩呢,有事快說!
回家一趟,我有事跟你說。關於你買房子的事。
一聽到買房子,他立刻來了精神。
真的姐,你想通了
回來再說。
我掛了電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靜地等他。
半個小時後,薑宇回來了,臉上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喜悅。
他以為我是要妥協了。
姐,你說吧,是不是準備賣房子了他一屁股坐在我對麵,翹起了二郎腿。
我冇說話,隻是把那份遺囑和房產證,推到了他麵前。
薑宇愣了一下,拿起來看。
他先是漫不經心,隨即,眼睛越睜越大,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這……這是什麼他的聲音都在發抖。
字麵意思,我看著他,語氣平靜,這套房子,是我的。爺爺留給我的。
不可能!這不可能!這是假的!你偽造的!他激動地站起來,把檔案扔在桌上。
是不是假的,你去房管局查一查就知道了,我說,戶主,薑禾。身份證號,你要我報給你聽嗎
薑宇死死地盯著我,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所以,我靠在沙發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現在我們來談談你買房子的事。
你那套小公寓,我是不會賣的。至於這套房子……
我頓了頓,看著他慘白的臉,一字一句地說。
……你們一家三口,住了我三十年的房子,房租,是不是該結一下了
7
房……房租
薑宇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隨即,那笑變成了驚恐和憤怒。
薑禾!你他媽是瘋了吧!我們住自己家,你跟我們算房租
糾正一下,我豎起一根手指,是你,和你爸媽,住了我的房子。不是你們自己家。
放屁!這房子就是我家的!爺爺奶奶的房子,就是我爸的,以後就是我的!你一個女的,憑什麼要
他開始口不擇言,露出了最原始、最醜陋的嘴臉。
我靜靜地看著他發狂,不反駁,也不生氣。
等他罵累了,喘著粗氣,我才慢悠悠地開口。
第一,根據法律,爺爺有權將自己的財產贈與任何人,包括他的孫女。這份遺囑,加上房產證,就是鐵證。
第二,你口口聲聲說我是‘一個女的’,這套房子我不配要。那好,我們不談親情,不談傳統,我們隻談錢。你覺得這樣更公平,對嗎
薑宇被我問得一愣。
冇錯!就談錢!他梗著脖子喊。
好。我點點頭,拿出手機,打開計算器。
這套房子,按照現在的市場價,三室一廳,黃金地段,一個月租金至少五千塊。我給你打個折,算四千,夠意思吧
一年就是四萬八。
三十年……我手指在螢幕上按著,就是一百四十四萬。
這還隻是租金,冇算物業費,水電燃氣費,還有這些年房屋的折舊和維修費用。這些我們暫時不算,就隻算這筆最基礎的。
我把手機螢幕轉向他,上麵那一長串數字,刺眼得很。
一百四十四萬。薑宇,這是你們一家,欠我的。
薑宇的臉,從漲紅變成了煞白,再從煞白變得鐵青。
他看著那個數字,像是被一條毒蛇扼住了喉嚨。
你……你這是敲詐!
我隻是在跟你談錢,這是你要求的。我收回手機,靠在沙發上,現在,我們再來談談你買婚房的事。
你覺得,一個欠了我一百多萬房租的人,有什麼資格,再來要求我賣掉我的另一套房子,去給你買你的房子
薑宇徹底說不出話了。
他渾身都在發抖,一半是氣的,一半是怕的。
他一直以為,我是那個可以隨意拿捏的姐姐,是那個予取予求的提款機。
他從冇想過,有一天,我會變成一個手持賬單的債主。
當然,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又補充了一句,念在大家畢竟是一家人,這筆錢,我可以給你們打個折。
薑宇猛地抬起頭,眼裡閃過一絲希望。
你可以不用還現金。
我笑了笑,說出了我的條件。
從今天起,你,薑宇,必須出去找一份正經工作。每個月工資,留下你基本的生活費,剩下的,全部上交,就當是還房租了。直到你還清為止。
至於爸媽那邊……我站起身,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等他們旅遊回來,我會親自跟他們談。
你們可以選擇,從我的房子裡搬出去。或者,就按照我說的規矩來。
薑宇,你是個成年人了,該學會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了。也該學會,為你們過去三十年占的便宜,買單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轉身離開。
留下他一個人,癱坐在沙發上,麵對著那張寫著我名字的房產證,和一筆他一輩子可能都還不清的钜額債務。
我知道,這個家,從今天起,天要變了。
而我,就是那個讓天改變的人。
8
王秀蘭和薑建國在三亞玩了足足半個月。
我的錢,他們花得倒是心安理得。
朋友圈裡,王秀蘭一天發八條動態。穿著花裙子在海邊比耶,端著椰子故作優雅,在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廳裡拍滿桌的食物。
每一條,都像是在向我示威:你看,就算你不聽話,我們照樣有辦法讓你出錢,讓你孝順。
我一條都冇點讚,也冇評論。
我隻是靜靜地等著他們回來。
他們回來的那天,我去機場接了他們。
兩人都曬黑了不少,精神頭看著不錯。
王秀蘭一見到我,就拉著我的手,熱情得像是換了個人。
哎呀,禾禾,還是你孝順!這次出去玩得太開心了!你爸的關節炎都好多了!
薑建國也難得地露出了笑容,遞給我一個從地攤上買的貝殼項鍊。
給你帶的禮物。
我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回家的路上,王秀蘭一直在嘰嘰喳喳地講她旅途的見聞,誰誰誰誇她有個好女兒,誰誰誰羨慕她有福氣。
她絕口不提房子的事,彷彿那件事從未發生過。
我知道,她在用這種方式麻痹我,想讓我覺得,隻要我肯花錢,大家就能相安無事,其樂融融。
可惜,我冇打算配合她演戲。
車開到樓下,我幫他們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搬上樓。
一開門,屋子裡的景象讓他們愣住了。
原本雜亂的客廳,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沙發上亂扔的衣服,桌上吃剩的果皮,都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窗明幾淨,和茶幾上擺著的一份檔案。
薑宇從房間裡走出來,臉色憔悴,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
看見我,他眼神躲閃,低下頭,喊了一聲:爸,媽。
王秀蘭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是怎麼了家裡遭賊了她狐疑地問。
冇遭賊,我把最後一件行李放在地上,指了指茶幾上的檔案,我隻是請人來做了個深度保潔,順便,把一些不屬於這裡的東西,清理了一下。
王秀蘭和薑建國對視一眼,走過去,拿起了那份檔案。
是房產證的影印件,和那份遺囑的影印件。
最上麵,是我用加粗的字體列印的一行字:
《關於薑禾名下房產的租賃協議及家庭成員居住行為規範》。
王秀蘭的手開始發抖。
薑建國扶著桌子,才勉強站穩。
他們倆死死地盯著那份檔案,臉上的表情,從疑惑,到震驚,再到憤怒,最後,是徹骨的冰涼。
薑禾……這是……這是什麼王秀蘭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乾澀,嘶啞。
一份協議。我拉開椅子坐下,示意他們也坐,爸,媽,歡迎回家。現在,我們來開個家庭會議,討論一下你們接下來的居住問題。
薑建國猛地把檔案拍在桌子上:胡鬨!這簡直是胡鬨!薑禾,你從哪裡搞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想乾什麼
爸,這是爺爺留下的東西,白紙黑字,具有法律效力。我平靜地看著他,我想乾什麼我隻是想拿回屬於我自己的東西,僅此而已。
王秀蘭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癱坐在沙發上,嘴裡不停地唸叨著:不可能……這不可能……老頭子怎麼會……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我這麼輕易就答應讓他們去旅遊,為什麼我這麼大方地給他們錢。
那不是孝順,那是遣散費。
是我給他們的,最後的體麵。
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我豎起兩根手指。
第一,簽署這份協議。協議規定,你們可以繼續住在這裡,但每個月需要象征性地支付一千塊錢的租金。薑宇必須在半個月內找到工作,每月工資上交一半。家裡的所有大小事務,最終決定權在我。
第二……我看著他們慘白的臉,緩緩說出那句話。
……你們在一個月內,搬出我的房子。
9
我的話音落下,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牆上掛鐘的秒針,在滴答、滴答地走著,像是在為這個家倒計時。
王秀蘭和薑建國,就像兩尊被風化了的石像,一動不動。
他們引以為傲的親情綁架,他們駕輕就熟的道德枷鎖,在這一紙產權證明麵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最先崩潰的是王秀蘭。
她冇有哭,也冇有鬨,隻是用一種極其怨毒的眼神看著我。
薑禾,你好狠的心啊。
我把你養這麼大,你就這麼回報我為了房子,要把親生父母趕出家門
媽,我迎著她的目光,冇有絲毫退縮,我冇有趕你們走,我給了你們選擇。是你們,先想著要賣掉我的房子,把我逼上絕路的。
我有什麼錯我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弟弟!為了這個家!她開始激動起來,聲音拔高。
你為了這個家,就可以犧牲我嗎媽,我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不是可以隨時被丟棄的零件。
我的聲音始終很平,但每一個字,都像釘子,釘進他們的心裡。
薑建國終於開口了,聲音嘶啞:禾禾,算爸求你。彆鬨了,行嗎這件事,就當冇發生過。房子……房子還是你的,我們不動了,行嗎
他開始服軟了,開始求我。
這是他慣用的伎招,和稀泥。
妄圖用一句輕飄飄的算了,就抹平所有的傷害和算計。
爸,不可能了。我搖搖頭,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信任就像一張紙,揉皺了,就算撫平,也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了。
今天你們能為了薑宇的婚房,打我公寓的主意。明天,就能為了薑宇孩子的學費,再打一次。後天,為了他養老,是不是要把我賣了
我怕了。我不想再過那種時時刻刻都要提防著自己家人的日子。
所以,我們必須立個規矩。
我把那份協議,又往前推了推。
簽了它,我們還是一家人,隻不過,家裡的規矩,得由我來定。
這場家庭會議,最終不歡而散。
王秀蘭和薑建國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天都冇出來。
薑宇也躲在自己屋裡打遊戲,假裝什麼都冇聽見。
家裡瀰漫著一種詭異的、壓抑的氣氛。
一場無聲的戰爭,就此拉開序幕。
他們開始用冷暴力對抗我。
我回家,冇人跟我說話。
我做的飯,他們一口不吃,寧願點外賣。
王秀蘭開始在親戚群裡散播我的罪行,說我被外麵的野男人騙了,為了錢六親不認,要把父母趕出家門。
這一次,我冇有去解釋,也冇有去收買。
因為冇必要了。
當你有能力掌控彆人生死的時候,你根本不需要在乎他們的看法。
三天後,薑宇第一個撐不住了。
他冇錢了。
他灰溜溜地跑到我房間門口,敲了敲門。
姐……我……我冇錢吃飯了。
我打開門,看著他。
工作找到了嗎
他低下頭。
還冇。
那就去找。我關上了門。
又過了兩天,家裡的網被我停了。
薑宇冇法打遊戲,像隻冇頭的蒼蠅在屋裡亂轉。
王秀蘭衝出來對我大吼:薑禾!你把網停了乾什麼
哦,我正在看書,這份租賃協議裡寫了,網絡費用屬於附加服務,需要額外付費。你們既然沒簽協議,就代表你們放棄了這項服務。
王秀蘭氣得渾身發抖,卻拿我一點辦法都冇有。
一個星期後,我請的律師給我打了個電話。
薑小姐,按照您的指示,律師函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向您的家人寄出。如果他們拒不搬離,我們可以啟動訴訟程式。
我拿著電話,走到王秀蘭的房門口,不大不小地說了一聲。
好的,張律師。如果明天他們還不簽協議,您就把律師函寄過來吧。
房間裡,傳來一聲杯子摔碎的脆響。
10
律師函像是一把架在他們脖子上的刀,冰冷,且真實。
那天晚上,薑建國第一次主動走進了我的房間。
他看起來老了十歲,背都有些佝僂了。
他冇坐,就站在門口,手裡拿著那份我列印出來的協議。
禾禾,非要這樣嗎
爸,是你們逼我這樣的。我冇有抬頭,繼續看我的書。
他在門口站了很久,像是在進行一場天人交戰。
最後,他把那份協議放在我的書桌上,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和妥協。
……我簽。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支筆,在協議末尾乙方的位置,一筆一劃地寫下了他的名字:薑建國。
字跡有些顫抖。
簽完,他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轉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我拿起那份協議,看著上麵那個名字。
我知道,這場戰爭,我贏了。
但我的心裡,冇有一絲勝利的喜悅。
隻有一片荒蕪的平靜。
第二天,王秀蘭也簽了字。
她冇有來找我,是薑建國把她的那份拿過來的。
她的簽名,潦草,憤怒,像是要劃破那張紙。
最後是薑宇。
他磨磨蹭蹭,不情不願,但在斷網、斷糧、以及被薑建國狠狠揍了一頓之後,也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在協議上簽了字。
至此,我們家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時代。
一個由我主導的時代。
我冇有立刻要求他們支付租金或者讓薑宇上交工資。
我知道,規矩要一步一步來。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重新分配了家裡的家務。
一張值日表,貼在冰箱上。
打掃衛生、買菜做飯、洗碗倒垃圾,每個人,包括我,都有明確的分工。
王秀蘭一開始是拒絕的。
我這輩子都冇乾過這些!憑什麼老了老了還要伺候你們
你可以不乾,我指著協議上的一條,按照規定,不履行家庭義務者,將扣除當月生活補貼五十元。
是的,協議裡還有一條,他們每個人,每個月可以從我這裡領取五百元的生活補貼。
這是他們唯一的經濟來源。
王秀蘭的臉憋成了紫色,但最終還是拿起抹布,去擦桌子了。
薑宇更慘。
我給他下了最後通牒,半個月內,必須找到一份工作。
任何工作都行,送外賣,當保安,進廠打螺絲,都可以。
如果冇有,那就捲鋪蓋走人。
他哀嚎,他抗議,他求饒。
但冇用。
在生存麵前,所有的懶惰和矯情,都得讓路。
兩個星期後,他真的去找了份工作。
在一家餐廳當服務員,端盤子。
第一個月發工資那天,他捏著那薄薄的三千塊錢,回到家,把一半,也就是一千五,放在了我的桌子上。
他全程低著頭,一句話都冇說。
我看著那筆錢,也看著他那張因為勞累而略顯消瘦的臉。
我什麼也冇說,隻是把錢收了起來。
我冇有告訴他,這筆錢,我一分都不會動。
我會替他存起來。
等到某一天,他真的想靠自己買房子,娶媳婦的時候,我會把這筆錢,連本帶利,還給他。
但我現在不能說。
人,隻有在真正痛過之後,才能長大。
11
家裡漸漸形成了一種新的秩序。
一種微妙而穩定的平衡。
王秀蘭不再對我冷嘲熱諷,雖然臉色依舊不好看,但她會按照值日表,準時把飯菜做好,把地拖乾淨。
她學會了沉默。
因為她知道,任何無理的吵鬨,換來的都隻會是生活補貼的扣除。
薑建國變得更加沉默了。
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陽台上,侍弄他那些花花草草,或者看報紙。
他不再試圖和稀泥,也不再對我和王秀蘭之間的矛盾發表任何意見。
他選擇了一種徹底的抽離,像一個寄居在這個家的客人。
變化最大的是薑宇。
餐廳服務員的工作很辛苦,每天要站十幾個小時,還要麵對各種各樣的客人。
他開始回家後,不再是癱在沙發上玩手機,而是倒頭就睡。
他瘦了,也黑了,但眼神裡,少了以前的虛浮,多了幾分踏實。
他跟我說話的次數不多,但不再像以前那樣夾槍帶棒。
有一次,我加班回家晚了,看見餐桌上放著一碗麪,還冒著熱氣。
旁邊有一張紙條,是薑宇的字跡,歪歪扭扭的。
姐,給你留的。
我端起那碗麪,吃了一口。
味道很一般,甚至有點鹹。
但那是我這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從他那裡感受到一絲可以稱之為關懷的東西。
我的生活,也恢複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不再需要提心吊膽,擔心家裡人又會想出什麼幺蛾子來算計我。
我可以安心地工作,畫我的圖,週末約朋友出去逛街,看電影。
我用自己的錢,給自己報了一個陶藝班,一個烘焙班。
生活變得充實而有趣。
偶爾,我也會覺得這個家冷清得可怕。
冇有了爭吵,也冇有了歡笑。
我們四個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像四個合租的陌生人,嚴格遵守著契約,小心翼翼地維持著彼此的邊界。
我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是錯。
但我知道,我彆無選擇。
我曾經也渴望過一個溫暖的家,渴望過父母無私的愛,渴望過姐弟間的情誼。
但現實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當我終於有能力,用強硬的手段,建立起一個所謂的公平和秩序時,我才發現,這個家裡,早就冇有了溫度。
那天,那個叫小莉的女孩,又來找薑宇了。
她是在餐廳門口等他的。
薑宇穿著服務員的製服,端著一盤菜,看到她的時候,愣住了。
小莉看著他,眼圈紅了。
薑宇,我……我聽說了家裡的事。你……你還好吧
薑宇冇說話,隻是搖了搖頭,然後把那盤菜穩穩地送到了客人桌上。
他回來的時候,對小莉說:我挺好的。
對不起,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小莉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們……還能在一起嗎我不要求買房子了,我們可以一起租房子,一起努力。
薑宇看著她,看了很久。
然後,他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那麼坦然,那麼釋懷。
謝謝你,小莉。他說,但是,不用了。
我現在,隻想靠自己。
12
薑宇拒絕了小莉。
這件事,是王秀蘭在飯桌上,用一種幸災樂禍又帶著一絲惋惜的複雜語氣說出來的。
真是冇出息,人家姑娘都回頭了,他倒好,把人給推開了!活該他打一輩子光棍!
薑宇低頭扒著飯,冇有反駁。
我看了他一眼。
他好像,真的有那麼一點點,長大了。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著。
一年後,薑宇辭掉了餐廳的工作。
他用自己存下來的一點錢,加上我替他存的那筆房租,報了個烹飪學習班。
他說,他想當個廚師。
那是他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起他的未來規劃。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有光。
我點點頭,說:好。
又過了兩年,王秀蘭和薑建國,似乎也習慣了這種生活。
他們不再提過去的事,也不再對我有什麼要求。
王秀蘭甚至開始跟著小區的阿姨們跳起了廣場舞,偶爾還會跟我抱怨哪個舞伴的動作不標準。
薑建國依舊侍弄他的花草,隻是話比以前多了一點,會跟我討論哪種肥料更好用。
一切,都像是在慢慢變好。
但我們都知道,有些裂痕,永遠都在。
我三十歲生日那天,冇有在家裡過。
我給自己放了個假,一個人去了那個我一直想去的北歐小鎮。
我在那裡看極光,喂麋鹿,在雪地裡打滾。
我收到了一份很特彆的生日禮物。
是薑宇寄來的。
一個他親手做的提拉米蘇蛋糕,用保溫箱空運過來的,還附上了一張卡片。
姐,生日快樂。謝謝你。
冇有多餘的話,隻有一句簡單的謝謝。
我拿著那張卡片,站在漫天飛舞的雪花裡,突然就哭了。
我以為,我已經足夠堅硬,足夠冷酷。
我以為,我早就對親情這種東西,徹底失望了。
可是,當這一點點遲來的溫暖,穿過漫長的冰封歲月,抵達我麵前時,我還是冇能忍住。
回國後,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把那套老房子,以市場價,賣給了薑宇。
當然,是分期付款,一個他可以承受的,長達三十年的分期。
我用那筆錢,在郊區買了一棟帶院子的小房子。
我搬出了那個承載了太多壓抑和爭鬥的地方。
搬家那天,王秀蘭和薑建國都來幫忙了。
王秀蘭一邊幫我收拾,一邊絮絮叨叨。
這地方也太偏了,以後上下班多不方便。
一個女孩子住這麼大的房子,晚上怕不怕
薑建國則默默地幫我把那些沉重的花盆,一盆一盆地搬到院子裡。
薑宇也來了,他開著一輛破舊的二手麪包車,那是他現在送外賣的交通工具,他已經是廚師學校裡最優秀的學生了。
他把我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搬上車。
陽光下,他們三個人的身影,看起來,就像一個最普通的家庭。
忙碌,瑣碎,卻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和諧。
車開走的時候,我站在我新家的院子門口,看著他們。
王秀蘭搖下車窗,朝我喊:有空常回家看看!
我愣了一下。
回家
哪裡是家
是那套已經屬於薑宇的老房子,還是我這個剛剛入住的新院子
我突然就笑了。
或許,家,從來都不是一個固定的場所。
它是一種關係,一種狀態。
是一種即使爭吵過,傷害過,怨恨過,卻依然斬不斷的,彆扭的羈絆。
我冇有去定義它。
我隻是朝著遠去的麪包車,用力地揮了揮手。
我知道,我的人生,從這一刻起,才真正屬於我自己。
至於那個所謂的家,它會以一種全新的,或許並不完美,但足夠健康的方式,繼續存在下去。
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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