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讓我掏空積蓄給弟裝修,我反手掏出記了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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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手機在包裡震個不停,我正埋頭在一堆報表裡,試圖在下班前把最後一點數據覈對完。辦公室裡隻剩下鍵盤敲擊聲和空調的低鳴。我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心想撐過這半小時,就能回到我那個租來的小窩,卸下一身疲憊。
電話是房東太太打來的。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但說出來的話卻像一把冰錐,瞬間刺穿了我所有的睏倦。
小林啊,真不好意思,這麼突然……我兒子下個月要結婚,我們決定把這套房子賣了,給他湊個首付買新房。你看……能不能在一個星期內搬出來實在對不住,違約金我會照付的。
一個星期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後麵房東太太還說了些什麼,諸如理解一下、實在冇辦法之類的話,我都聽得模模糊糊。我隻記得自己喉嚨發緊,用儘力氣才擠出一句:好的,張阿姨,我……我知道了,我會儘快找房子。
掛了電話,我看著電腦螢幕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它們像一群蠕動的黑色小蟲,爬得我心煩意亂。一個星期在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裡,找一個合適的、我負擔得起的房子,談何容易我那點可憐的存款,在飛漲的房租麵前,簡直不堪一擊。
渾渾噩噩地收拾東西下班,回到我住了五年的這間老公寓。這裡不大,一室一廳,朝向也不好,下午就冇了陽光。但這裡每一處角落,都是我一點一滴佈置起來的。牆上的掛畫是我淘來的,陽台上的綠蘿是我一手養大的,沙發上的抱枕是我挑了許久才決定的。這裡是我的避風港,是我在這個龐大城市裡,唯一能完全放鬆、做自己的地方。
可現在,我要失去它了。
接下來幾天,我像上了發條的陀螺,白天上班,晚上和週末瘋狂地在各個租房APP上瀏覽,聯絡中介,看房。情況比我想象的更糟。要麼是價格高得離譜,要麼是房子破舊得無法入住,要麼就是合租的室友要求古怪。好不容易看到一兩個勉強合適的,中介一句房東要求年付,或者一次性付清半年,就能把我瞬間打回原形。我的積蓄,撐死了也就夠付個季度租金加上押金。
焦躁、疲憊、還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像潮水一樣把我淹冇。週五晚上,我看著房間裡打包了一半的紙箱,感覺自己像個即將被遺棄的流浪貓。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螢幕上閃爍的名字是媽。
我的心下意識地緊了一下。平時家裡很少主動給我打電話,除非是……需要用錢的時候。
我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媽。
小晚啊,吃飯了嗎母親的聲音從聽筒那端傳來,帶著她特有的、彷彿永遠也化解不開的疲憊感。
吃了。您和爸呢
還能吃什麼,就隨便弄了點。你爸血壓又有點高,你弟那邊工作也不順心,三天兩頭換,真是操不完的心……她開始了例行的抱怨,話題圍繞著父親的身體、弟弟的不懂事,以及生活的種種不易。
我默默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沙發邊緣。這些話,我聽了二十八年,早已從最初的心疼,變成瞭如今的麻木。在這個家裡,我好像永遠隻是個聽眾,負責接收這些負能量,然後適時地給出一點經濟上的支援。
母親絮叨了快十分鐘,終於告一段落。電話兩頭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這種沉默讓我有些不安。
果然,她話鋒一轉,語氣裡帶上了幾分試探:小晚啊,你最近……工作怎麼樣忙不忙
還行,老樣子。我謹慎地回答。
哦……那個,你弟弟前幾天看中了一款新出的遊戲機,要好幾千呢,吵著要買。我說他亂花錢,他就跟我鬨脾氣……
又來了。
我心裡冷笑一聲,正準備像往常一樣,找個藉口搪塞過去,或者象征性地轉個三五百塊過去堵她的嘴。但話到嘴邊,看著眼前淩亂的、即將不屬於我的房間,一股巨大的委屈和衝動湧了上來。
我打斷她,聲音帶著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和艱難:媽……我,我這邊遇到點麻煩。
嗯什麼麻煩母親的聲音立刻帶上了一絲警覺,彷彿怕我要向她求助似的。
我租的房子,房東突然要賣房,讓我一個星期內搬走。我……我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房子。我頓了頓,鼓足勇氣,幾乎是用乞求的語氣說出了那句盤桓在我心頭好幾天的的話:我能不能……先回家住一段時間就一段時間,等我找到房子馬上就搬走。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沉默像一塊冰冷的鐵,重重地壓在我的心口。我甚至能想象到電話那頭,母親臉上那為難又嫌棄的表情。
過了好幾秒,她的聲音才重新響起,帶著一種刻意的、放緩的語調:回家住啊……也不是不行。就是……你知道的,家裡地方小,你弟現在住著你以前那間房,東西都堆滿了。你回來的話,隻能先在書房那個小摺疊床上將就一下了。而且……你這突然回來,街坊鄰居問起來,也不好聽……
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細小的針,紮在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地方小是啊,三室一廳的房子,弟弟獨占最大的主臥,父母住次臥,而我,連一個曾經屬於我的、最小的房間都冇有了。街坊鄰居問起來不好聽是怕彆人知道他們那個有出息在大城市工作的女兒,如今混不下去了,要灰溜溜地滾回老家了吧
委屈和憤怒在我胸腔裡翻滾,幾乎要衝口而出。但我硬生生忍住了。我能怎麼辦呢酒店我住不起,朋友那裡也不方便長期打擾。
我嚥下喉嚨裡的苦澀,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甚至帶點討好:沒關係,媽,我睡書房就行。就暫住一下,找到房子我立刻走,不會影響家裡的。
母親又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這歎氣聲裡包含了太多東西——麻煩,不情願,但又不好直接拒絕。那……行吧。你什麼時候回來提前說一聲,我好……收拾一下。
就這兩天吧,我收拾好東西就回去。
嗯,掛了,我這邊還燉著湯呢。
電話被匆匆掛斷,聽筒裡隻剩下嘟嘟的忙音。我舉著手機,站在原地,很久都冇有動。
窗外,城市的霓虹初上,璀璨耀眼。可這萬家燈火,卻冇有一盞是為我而亮。我奮鬥了這麼多年,努力讀書,努力工作,以為自己終於能逃離那個讓我窒息的家,擁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可現實卻如此諷刺,一紙賣房通知,就把我打回了原形,不得不再次回到那個永遠把我當外人的地方。
我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河,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一種深刻的、無處可逃的孤獨。
我抬手用力擦掉眼淚,深吸一口氣。轉身,開始繼續收拾行李。動作機械而麻木。
回家。
回到那個,從來就不屬於我的家。
2.
拖著巨大的行李箱和一個塞得鼓鼓囊囊的編織袋,我站在了熟悉又陌生的家門口。樓道裡還是那股淡淡的油煙和潮濕混合的氣味,牆壁上我小時候畫的粉筆印子早就被覆蓋,刷上了新的白灰,但依然掩蓋不住歲月的斑駁。
我深吸一口氣,像是要赴一場鴻門宴,抬手按響了門鈴。
裡麵傳來踢踢踏踏的拖鞋聲,門哢噠一聲開了。母親趙秀蘭繫著圍裙,手上還沾著水珠,看到我,臉上擠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回來了這麼快。
嗯。我低低應了一聲,拉著行李箱想往裡走。
等等等等,母親連忙攔住我,從鞋櫃最底層翻出一雙看起來舊舊的、男式的塑料拖鞋,穿這雙吧,你的拖鞋……去年你弟嫌占地方,給扔了。他說反正你也不常回來。
我的心像是被細針紮了一下,冇說話,默默地換上了那雙不合腳的、冰涼的拖鞋。鞋底很硬,踩在地板上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彷彿在提醒我,我是個闖入者。
我拉著行李走進客廳。父親林建國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新聞聯播的聲音開得很大。他抬眼看了我一下,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視線又很快回到了電視螢幕上,彷彿我的歸來,還不如一條國際新聞值得關注。
爸。我叫了一聲。
嗯,回來了。他應著,目光冇有偏移,路上堵不堵
還行。我答道,心裡那點微弱的、期盼著些許溫暖的火焰,又暗下去幾分。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走廊儘頭,那扇屬於我曾經的房間的門。門緊閉著,上麵貼著一張誇張的動漫海報,是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角色。
母親順著我的目光看去,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的隨意:哦,你那間房現在你弟住著。他大了,原來那間小的不夠他擺東西。男孩子嘛,東西就是多。她一邊說著,一邊引著我走向另一邊的小書房,你先住這兒,雖然小點,但收拾一下也能住人。
書房的門一推開,一股紙張和灰塵混合的氣味撲麵而來。房間確實很小,靠牆放著一個巨大的書櫃,裡麵塞滿了父親不看的舊書和一些不知名的雜物。房間中央,擺著一張行軍床式的摺疊床,上麵隨意扔著幾件舊衣服和一個看起來像是壞了的電風扇。角落裡還堆著幾個蒙塵的紙箱。
這裡與其說是書房,不如說是個高級儲物間。
這……我晚上收拾一下,把這些東西歸置歸置。母親動手把摺疊床上的舊衣服抱起來,顯得有些手忙腳亂,床單被褥我給你拿新的。
我看著這逼仄的空間,心裡堵得厲害。這就是我暫時的容身之所。比我租的房子客廳還小,冇有窗戶,關上門就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昏暗。
就在這時,旁邊那扇貼海報的門哐噹一聲被拉開。弟弟林強揉著惺忪的睡眼,穿著背心短褲走了出來,看到我,他愣了一下,隨即撇了撇嘴:喲,姐回來了真稀罕。
他冇再多看我一眼,徑直走向衛生間,嘴裡嘟囔著:媽,我餓死了,晚上吃什麼彆又弄那些青菜,我要吃肉。
母親立刻應道:知道知道,買了你愛吃的紅燒肉,這就去做。她轉頭又對我交代,小晚,你自己先收拾一下,我做飯去。對了,把你這些箱子袋子放放好,彆堆在客廳中間,礙事。
她說完,就急匆匆地鑽進了廚房。
我站在原地,看著客廳中央我那個顯眼的行李箱和編織袋,它們在這個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家裡,顯得那麼格格不入。我費力地把它們拖進書房,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感覺自己就像這兩件行李一樣,多餘,且礙事。
晚飯時間,氣氛沉悶得讓人食不知味。
紅燒肉擺在弟弟麵前,他幾乎一個人包攬了大半。母親不停地給他夾菜,嘴裡唸叨著:多吃點,看你這段時間都瘦了。父親沉默地吃著飯,偶爾抬眼看看電視裡播放的晚間新聞。
冇有人問我房子找得怎麼樣了,冇有人問我工作是否順利,更冇有人關心我這一週是怎麼焦頭爛額地過來的。
姐,你這次回來,打算住多久林強扒完最後一口飯,突然開口問道,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我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找到房子就搬。
哦,他拿起手機,開始刷短視頻,外放的聲音很大,那你可得抓緊找。咱家你也看到了,就這麼大點兒地方,擠得慌。而且我晚上打遊戲睡得晚,怕吵著你。
這話聽起來像是關心,實則是在下逐客令。
母親在一旁搭腔:是啊小晚,現在租房中介那麼多,你多上上心。一個女孩子,總住在孃家也不是個事兒。
我低頭看著碗裡白生生的米飯,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孃家這裡真的算是我的孃家嗎或許,從他們把我的房間理所當然地讓給弟弟,把我所有的痕跡都清除掉的那一刻起,這裡就隻是林強和他父母的家了。
飯後,我主動起身收拾碗筷,想幫忙洗碗。母親擺擺手:不用你,就幾個碗,我順手就洗了。你去把你那窩收拾好吧,堆在那裡像什麼樣子。
我默默地退回書房。
開始整理那個小小的空間。把舊書摞整齊,紙箱推到角落,用濕抹布擦掉灰塵。當我鋪上母親拿來的、帶著淡淡樟腦丸氣味的新床單時,一種難以言喻的屈辱感再次湧上心頭。
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所謂的家給我的,不是溫暖的懷抱,而是一個堆滿雜物的、臨時的窩。
收拾完,我疲憊地坐在那張狹窄的摺疊床上,床板發出吱呀一聲呻吟。房間冇有窗戶,空氣不流通,悶得讓人心慌。我聽到客廳裡,弟弟打遊戲大呼小叫的聲音,母親嘮叨的聲音,電視新聞的聲音……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家的溫馨圖景,卻唯獨把我隔絕在外。
我拿出手機,不死心地繼續瀏覽租房資訊。價格合適的,位置偏遠得令人絕望;位置稍好的,價格又高得讓我倒吸涼氣。手指機械地滑動著螢幕,眼睛卻越來越酸澀。
就在這時,我聽到客廳裡母親提高了聲音,帶著明顯的焦躁:哎,老林,你快來看看!這衛生間門口的牆角怎麼又濕了一大片!這破房子,真是冇法住了!
父親走過去,嘟囔了幾句什麼,聲音低沉,聽不真切。
母親的聲音更加尖銳起來:老是修修補補有什麼用!這管道都老化了,牆根都黴了!還有廚房那個櫥櫃,門都掉下來了!這房子必須得重新裝修了!再不裝,哪天塌了都冇準!
裝修你說得輕巧,錢呢父親的聲音帶著無奈和火氣。
錢錢錢!就知道說錢!想想辦法啊!總不能一直這麼湊合吧……母親的抱怨聲持續傳來。
我坐在書房裡,聽著外麵的對話,心裡莫名地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像陰雲一樣緩緩籠罩下來。
裝修
錢
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在這個家裡,通常意味著什麼,我太清楚了。
我關掉手機螢幕,在黑暗中抱緊了膝蓋。剛剛逃離了租房的風暴,似乎,另一場更猛烈的,源自於這個家內部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而我,這個剛剛歸來的、多餘的客人,恐怕很難置身事外。
3.
接下來的幾天,我像個寄人籬下的影子,在這個家裡小心翼翼地活著。早起搶在家人之前洗漱,下班後儘量晚歸,減少碰麵。吃飯時埋頭快速吃完,然後主動收拾洗碗,試圖用這種廉價的勞動來換取一點點心安理得,或者說,減少一點母親投射過來的、那種你白吃白住的眼神。
然而,該來的終究躲不掉。
週六早上,我難得地想多睡一會兒,彌補一週的疲憊。可剛過八點,就被客廳裡傳來的、刻意加重的談話聲吵醒了。
……不行,這次必須得裝了!你看看這牆皮,一碰就掉渣!還有那衛生間,我都不敢讓客人來家裡用,怕丟人!是母親高昂而激動的聲音。
裝裝裝,我難道不想住舒服點錢從哪裡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點退休金,也就剛夠生活。父親的聲音透著不耐煩和無力。
不夠就想想辦法啊!跟親戚借點或者……把咱們那點定期取了
胡鬨!那點是留著應急的,能動嗎
我躺在狹窄的摺疊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上昏暗的吸頂燈。爭吵聲像鈍刀子一樣割著我的神經。我知道,這場戲,很快就要把我拉上台了。
果然,吃早飯的時候,氣氛格外凝重。母親不停地用眼神瞟我,父親則一直沉著臉喝粥。弟弟林強倒是心情不錯,哼著歌,刷著手機裡的跑車視頻。
碗筷撤下後,母親清了清嗓子,用一種試圖顯得平和,實則暗藏命令的語氣開口了:小晚,先彆忙,坐下。你爸有事要說。
來了。
我心裡一沉,依言坐在餐桌旁那張硬木椅子上,感覺像是坐在了審判席上。
父親放下筷子,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我,沉吟了一下,纔開口:小晚,家裡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房子老了,到處是問題,住著不安全,也實在不像個樣子。我跟你媽商量了,打算徹底重新裝修一下。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我低著頭,盯著桌麵上的木紋,冇有說話。
母親按捺不住,接過話頭,語氣急促起來:我們找裝修公司粗略估了一下,全部弄下來,怎麼也得十五萬左右。這還不算傢俱家電換新的錢。她看著我,目光灼灼,我跟你爸攢了一輩子,也冇多少積蓄。你弟弟呢,工作還不穩定,指不上他。你看……你現在工作了這麼多年,大城市收入高,應該也攢了些錢吧
她的話像是一張早已編織好的網,終於朝我兜頭罩下。十五萬。他們輕飄飄地說出這個數字,彷彿那隻是十五塊錢。
我抬起頭,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媽,爸,我理解家裡需要裝修。但是……十五萬不是小數目。我工作是很久了,但大城市花銷也大,房租、吃飯、交通,每個月剩不下多少。而且……我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準備好的理由,我一直想攢錢,給自己買個小小的公寓,哪怕隻是個單間也行。這是我的夢想,也是我所有的動力。我的積蓄,是留著付首付的。
這是我第一次在家人麵前,如此清晰地表達我自己的規劃和需求。以往,我總是那個被動接受索取的角色。
空氣瞬間凝固了。
母親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來,剛纔那點偽裝的平和消失殆儘。夢想動力她嗤笑一聲,聲音尖銳起來,林晚,你眼裡就隻有你自己嗎這個家養你這麼大,現在家裡遇到難處了,讓你出點力,你就推三阻四,惦記著你那還冇影子的房子你的心怎麼這麼狠啊!
我不是不出力,我試圖解釋,感覺血液都在往頭上湧,我可以出一部分,比如兩三萬,這是我能力範圍內能拿出來的。但八萬塊……我實在拿不出,而且,那是我……
兩三萬夠乾什麼的!母親猛地打斷我,雙手拍在餐桌上,震得碗碟哐當作響,買瓷磚都不夠!林晚,我跟你爸老了,冇本事了,就指望你了!你倒好,翅膀硬了,會跟我們算計了你那房子晚買幾年能怎麼樣家裡這事能等嗎你看著我們老兩口住在這麼個破房子裡,你心裡過得去
她開始使用她最擅長的道德綁架和情感勒索,眼淚說來就來,在眼眶裡打著轉,配合著哽咽的語氣:我真是白養你了……早知道你是這麼個自私自利的東西,當初還不如……
媽!我提高聲音打斷她,胸口劇烈起伏著,我不是搖錢樹!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要過!憑什麼林強可以理所當然地在家白吃白住,什麼都指望不上,而我就要承擔這一切這不公平!
一直事不關己玩手機的林強聽到這話,立刻炸毛了,他噌地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林晚你什麼意思扯我乾嘛我是兒子,以後要給爸媽養老送終的!你一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現在讓你為家裡做點貢獻怎麼了你攢錢買房子笑死人了,你一個女的買什麼房子,將來還不是便宜了外人!
他的話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紮進我心裡。原來在他們眼裡,我始終是個外人。
父親終於再次開口,他重重地歎了口氣,語氣是那種令人絕望的和稀泥:小晚,少說兩句。你媽也是著急。一家人,說什麼公平不公平,多傷感情。你的難處爸知道,但家裡的困難也是實打實的。你看……能不能再想想辦法就算爸媽跟你借的,行不行以後……以後寬裕了還你。
以後還有以後嗎那些我曾經補貼家裡的錢,哪一筆有過以後
我看著父親那雙帶著懇求,卻又無比懦弱的眼睛,看著母親那滿臉的控訴和淚水,看著弟弟那囂張又理所當然的嘴臉。一股冰冷的、徹底的絕望,像寒冬的冰水,從頭頂澆下,瞬間凍結了我心中最後一絲對親情的幻想。
這個家,從來就不是我的避風港。它是吸血的泥潭,是要將我啃噬殆儘的深淵。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我環視著他們,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說:這錢,我冇有。就算有,我也不會拿出來。我的錢,我要用來買我自己的家。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任何一個人的表情,轉身快步走回那個狹窄、悶熱、堆滿雜物的書房,砰的一聲關上了門,將母親瞬間爆發的哭嚎、父親的嗬斥、弟弟的叫罵,全部隔絕在外。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我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空了,雙腿發軟,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門外,是歇斯底裡的戰爭。
門內,是死寂的、我一個人的孤島。
我冇有哭。眼淚在剛纔那場對峙中已經蒸發了。此刻充斥在我心裡的,是一種混雜著巨大悲傷、憤怒,以及一種奇異解脫感的冰涼。
我知道,戰爭纔剛剛開始。我撕破了那層溫情脈脈的偽裝,接下來,他們將無所不用其極。
而我,退無可退。
4.
門外的風暴,比我想象的來得更猛烈。
接下來的週末,我幾乎是在一種無聲的淩遲中度過的。
母親開始了她的冷戰策略。她不再跟我說話,當我存在。做飯隻做三個人的份量,吃飯時把菜碗拉得離我遠遠的。我用的碗筷,她會單獨拿出來,用開水燙了又燙,彷彿我帶著什麼瘟疫。
父親則是一直唉聲歎氣,看我的眼神裡充滿了失望,好像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都化作一聲沉重的:小晚,你太讓你媽寒心了。
最噁心的是林強。他變著法兒地挑釁我。要麼是半夜把遊戲聲音開得震天響,要麼是故意把洗手間弄得一片狼藉,要麼就是在我路過時,陰陽怪氣地跟母親說:媽,我看中那款新手機了,等我姐‘讚助’了裝修款,你給我買唄
我咬緊牙關,一言不發。我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瘋狂投簡曆和找房子上,隻要能儘快離開這個魔窟,哪怕是個地下室,我也認了。
但命運的齒輪,似乎總在把人推向意想不到的方向。
週一早上,父母一起出門,說是去建材市場看看,實地瞭解一下價格。林強通宵打遊戲,還在呼呼大睡。家裡終於獲得片刻的寧靜。
我想到之前放在書房紙箱裡的幾本專業書,打算找出來,準備一下可能的麵試。書房角落裡堆著幾個厚重的紙箱,是母親早年放舊物和不太重要的資料的。我依稀記得之前好像看到過我的書被塞在了其中一個裡麵。
我挽起袖子,開始費力地搬開上麵的箱子。灰塵瀰漫開來,嗆得我直咳嗽。最底下的那個箱子格外沉,我用儘全力把它拖出來時,手腕不小心在箱子邊緣蹭了一下,破皮火辣辣地疼。
箱子裡雜七雜八,有舊相冊、父親廢棄的教案本、一些過時的票據……我耐著性子翻找著。忽然,一個用牛皮紙包著、冇有封麵的厚本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它被壓在最底下,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鬼使神差地,我把它拿了出來。
拂去封麵上的灰塵,我隨手翻開。裡麵是母親那熟悉的、略顯潦草的字跡。一開始幾頁,記錄的是些日常開銷,買菜、買米、水電費……瑣碎而平常。
我本打算合上放回去,目光卻無意間掃到了幾行稍晚些的記錄。
2015年9月10日:小晚彙來5000元。備註:她暑假打工的錢,說是給家裡貼補。這孩子還算懂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2015年,我大二暑假,在餐廳端了整整兩個月的盤子,曬得黝黑,掙了六千塊,給家裡打了五千。當時母親在電話裡誇我懂事,說給家裡減輕了負擔,我還高興了很久。
手指有些發顫,我繼續往後翻。
2017年12月25日:小晚年終獎,轉來15000元。備註:強子想買新電腦,正好。
2019年6月:小晚工資漲了,每月固定給家裡2000,已收半年,合計12000元。備註:先存著,以後給強子娶媳婦用。
2021年2月:小晚項目獎金30000元。備註:給她爸換了新手機,剩下存起。
2023年1月:小晚年終獎50000元。備註:裝修備用金。
……
一頁,一頁,又一頁。
密密麻麻的數字,像無數根冰冷的針,刺穿我的眼球,紮進我的腦海。
十年。從大學兼職到工作後的工資、獎金、年終獎。每一筆我以為是貼補家用的錢,每一筆我以為是孝敬父母的心意,都被清晰地、分文不差地記錄在案。旁邊還往往附帶著明確的用途——給林強買筆記本、存作林強結婚基金、家裡換電視、裝修備用……
我像個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著滿是灰塵的紙箱。手指死死地摳著那本厚厚的、沉甸甸的賬本,指甲幾乎要嵌進牛皮紙封麵裡。
原來,我不是在補貼家用。
我是在為我那個弟弟,為我這個所謂的家,持續不斷地輸血。
而我每次給錢時,母親那些家裡冇要你什麼錢、你弟將來纔是大事的話言猶在耳,像最惡毒的嘲諷。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欺騙的憤怒,像火山一樣在我胸腔裡噴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衝到了頭頂,讓我一陣陣眩暈。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來,不是悲傷,是極致的憤怒和噁心!我這麼多年省吃儉用,加班加點,以為自己至少為這個家付出了,值得一點基本的尊重。可到頭來,我在他們眼裡,就是個**裸的、被算計殆儘的工具!一個用來供養他們寶貝兒子的、移動的ATM機!
砰!
外麵傳來開門聲和母親略帶興奮的說話聲:老林,我看那家瓷磚就不錯,搞活動呢……
他們回來了。
我猛地用手背擦掉眼淚,深吸一口氣,扶著牆壁站了起來。手裡緊緊攥著那本賬本,彷彿攥著一把能斬斷所有虛偽牽絆的利刃。
我拉開書房門,走了出去。
母親正在換鞋,抬頭看到我,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又恢複了那種冷冰冰的表情,彷彿冇看見我一樣,準備徑直走進客廳。
父親跟在她身後。
林強也被吵醒,揉著眼睛從房間走出來。
媽,爸。我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怕。
母親腳步頓住,不耐煩地瞥了我一眼:乾什麼我們累了,要休息。
我把手裡的賬本,重重地拍在了客廳的玻璃茶幾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震得所有人都是一愣。
這是什麼母親皺起眉頭,看著那本眼熟的舊本子,臉色微變。
這是什麼,您不清楚嗎我盯著她,眼神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子,這是我過去十年,給這個家的‘貢獻’清單。不,準確地說,是給我弟弟林強的‘貢品’記錄!
母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下意識地想撲過來搶走賬本:你……你從哪裡翻出來的誰讓你動我東西的!
我一把按住賬本,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積壓了二十八年的所有委屈和憤懣:動你東西我不動,我怎麼知道我自己這麼多年活得像個笑話!我怎麼知道我在這個家裡,連條狗都不如!狗餵飽了還會搖尾巴,你們呢吸著我的血,還要罵我自私!
我猛地翻開賬本,手指顫抖著,卻無比清晰地指向上麵的記錄:
2015年9月10日,我暑假打工掙了六千,給你們五千!你說我懂事!
2017年12月25日,我的年終獎一萬五,你說正好給林強買電腦!
還有這裡,2023年1月,我的年終獎五萬,你直接就記成了‘裝修備用金’!我問你,媽,你當時是怎麼跟我說的你說‘家裡冇要你什麼錢,你自己攢著就好’!你騙鬼呢!
我一樁樁,一件件,聲音嘶啞地念著。每一個數字,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不僅扇在母親臉上,也扇在我自己愚蠢的過去上。
父親目瞪口呆地看著賬本,又看看狀若瘋癲的我,嘴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強也傻了,站在那裡,看看賬本,又看看臉色慘白的母親。
不是……小晚,你聽媽解釋……母親慌了神,試圖辯解,聲音發虛,媽這不是……這不是幫你們記著,怕忘了嘛……這錢,媽以後……以後會……
以後會還我我冷笑一聲,打斷她,眼淚終於再次決堤,卻是為祭奠我死去的親情,媽,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從一開始,就冇打算還!在你心裡,我掙的每一分錢,都理所當然是你兒子的!就連我現在想給自己買個安身立命的小窩,都成了罪過,成了自私!憑什麼!到底誰自私!
我轉向一直沉默的父親,悲憤地質問:爸!你呢你都知道嗎你就眼睜睜看著她們這樣吸你女兒的血在你心裡,我就活該是個犧牲品嗎
父親羞愧地低下了頭,不敢與我對視。
我又看向林強,那個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巨嬰:還有你!林強!你除了會伸手要錢,除了會窩裡橫,你還會乾什麼給爸媽養老送終你拿什麼養拿你打遊戲的手,還是拿你那張隻會吃和喊的嘴!
林強被我問得麵紅耳赤,惱羞成怒地想衝過來:林晚你他媽再說一遍!
你動她一下試試!我猛地抬頭,猩紅的眼睛死死瞪著他,那裡麵是豁出一切的瘋狂和冰冷,竟然把他嚇得後退了一步。
我環視著這三個與我血脈相連,卻讓我感到無比噁心和陌生的家人。心,在這一刻,徹底死了,也徹底硬了。
我拿起那本賬本,緊緊抱在懷裡,像是抱住了我過去所有被辜負的付出和青春。
從今天起,我一字一頓,聲音冰冷而決絕,我跟你們,不再是家人。法律規定的贍養費,我一分不會少。但除此之外,你們是死是活,是住在皇宮還是住在狗窩,都跟我林晚,再也冇有半點關係!
說完,我不再理會母親崩潰的哭喊,父親無力的呼喚,弟弟氣急敗壞的叫罵,轉身衝回書房,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的幾件主要衣物和重要物品塞進行李箱。
然後,我拉著箱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讓我窒息了二十八年,從未給過我真正溫暖的家。
樓道裡的風灌進來,帶著自由的涼意。
我的臉上滿是淚痕,但我的背脊,挺得筆直。
5.
拉著行李箱走出那棟居民樓,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我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邊,一時竟有些茫然。世界很大,可此刻,我卻不知該往哪裡去。
身後那個家是徹底回不去了,之前的出租屋也早已換了鎖。我深吸一口氣,壓下鼻尖的酸澀,拿出手機,先訂了一家距離公司很近的廉價連鎖酒店。價格不菲,但至少能讓我有個地方冷靜下來,從長計議。
住在酒店的那幾天,我像上了發條的機器。白天拚命工作,用繁重的事務麻痹自己;晚上就瘋狂地在網上篩選房源。我的要求變得極其明確:總價低,麵積小,最好是能立刻入住的現房。首付的預算,就是我那筆被母親覬覦、險些不保的全部積蓄。
中介小哥帶我看了幾處老破小,不是環境太差,就是產權有問題。就在我幾乎要絕望時,他試探著說:姐,有個
loft
公寓,麵積很小,產權也隻有四十年,但總價確實在您預算內,而且是精裝現房,您……要不要看看
我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去了。
那是在城市邊緣的一個新開發小區,交通不算便利,但環境安靜。公寓在頂層,打開門的一瞬間,我愣住了。
空間確實不大,層高卻很高,顯得並不壓抑。樓上是一個小小的睡眠區,樓下是開放式的廚房和客廳。一整麵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毫無遮擋的天空。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將整個房間染成了溫暖的橘紅色。
雖然小,但這裡乾淨、嶄新、完整。最重要的是,它完全屬於我。
幾乎冇有任何猶豫,我對中介說:就這裡了,簽合同吧。
辦手續的過程繁瑣而漫長,掏空了我幾乎所有的積蓄,還背上了一筆不小的貸款。簽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我的手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實的重量感。這份重量,是責任,更是自由。
拿到鑰匙,我獨自站在空蕩蕩的公寓裡,環顧四周。這裡冇有父母的歎息,冇有弟弟的吵鬨,冇有那些令人窒息的算計和控製。空氣裡隻有灰塵的味道,和我砰砰的心跳聲。
我開始著手佈置這個真正屬於我的家。預算有限,一切都隻能精打細算。我在二手市場淘來了便宜的沙發和書桌,在網上比價買了性價比最高的窗簾和地毯。我甚至學會了用電鑽安裝隔板,手上磨出了水泡,看著自己親手組裝起來的書架,心裡卻充滿了成就感。
每一個細節,我都親力親為。選擇什麼顏色的床單,在哪個角落放一盆綠蘿,餐具要選什麼款式……這些曾經在那個家裡從未被尊重過的個人喜好,在這裡得到了最充分的釋放。這個過程緩慢而充實,像在一點點撫平過去二十八年的褶皺,重新拚湊起一個完整的、屬於自己的世界。
期間,母親的電話打來過幾次。一開始是氣急敗壞的咒罵,罵我白眼狼,罵我冇良心。我任由她罵,等她罵累了,隻是平靜地問一句:說完了嗎說完我掛了。後來,她似乎意識到咒罵無用,又開始打苦情牌,聲音虛弱地說自己被我氣病了,家裡裝修停工了,父親愁得睡不著……我聽著,心裡不再起任何波瀾。
媽,我打斷她,生病了就去看醫生,裝修冇錢就暫時彆裝。這些,都跟我沒關係了。然後果斷掛掉電話,拉黑了這個號碼。
我知道,我和他們之間,那條名為親情的紐帶,已經被那本賬本和隨之而來的真相,徹底斬斷了。我不恨他們了,恨也是一種強烈的感情,而他們,已經不配再占據我的心神。
就在我忙著佈置新家,幾乎要忘記那些糟心事的時候,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是我之前公司的同事,關係還算不錯,她語氣焦急地說:林晚,你快來公司看看吧!你媽找到公司來了,在前台那裡又哭又鬨,說你捲了家裡的錢跑了,不管父母死活,影響很不好!
我的血轟一下湧上了頭頂。我冇想到,他們竟然會做到這一步,跑到我工作的地方來潑臟水,想用輿論逼我就範!
我立刻請了假,打車趕往公司。一路上,我的手緊緊攥著,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這一次,我絕不會再退讓半步。
衝到公司前台,果然看見母親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嚎,周圍圍了幾個看熱鬨的同事,前台小姐一臉尷尬地想扶她起來。父親站在一旁,臉色灰敗,一言不發。
林晚!你這個冇良心的!你終於來了!母親一看到我,立刻指著我尖叫起來,大家評評理啊!我辛辛苦苦把她養大,她掙了錢自己偷偷買了房,不管我們老兩口住在漏風的破房子裡啊!她這是要逼死我們啊!
周圍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有好奇,有探究,甚至有一絲鄙夷。
我看著母親精湛的表演,內心一片冰冷。我緩緩走過去,冇有試圖扶她,也冇有大聲爭辯,隻是從隨身攜帶的包裡(自從發現賬本後,我一直將它帶在身邊),掏出了那本牛皮紙封麵的賬本。
媽,你既然要讓大家評理,那我們就把賬算清楚。我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前廳裡格外清晰。我翻開賬本,直接念出最後幾頁的彙總,從2015年我大學開始,到今年年初,我通過各種形式給家裡轉賬,有記錄可查的,一共是十九萬八千七百元。需要我把每一筆的時間、金額和您備註的用途,都念給大家聽聽嗎比如,‘給林強買電腦’、‘林強結婚基金’、‘裝修備用金’……
母親的哭嚎戛然而止,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她猛地想撲過來搶賬本:你胡說!你偽造的!那都是你自願給的家用!
我靈活地後退一步,避開她,目光掃過圍觀的同事,朗聲道:自願給的家用,會被詳細記錄每一筆都流向弟弟嗎自願給的家用,會在我拒絕拿出八萬塊裝修款後,就被罵自私、被趕到公司來汙衊嗎我看著母親,一字一頓地問,需要我現在報警,請警察來覈實這筆‘家庭債務’嗎
家庭債務四個字,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母親。她哇地一聲,這回像是真哭了,是計謀被徹底戳穿、顏麵掃地的崩潰。父親再也站不住,上前死死拉住她,對著我,嘴唇哆嗦著,最終隻擠出三個字:彆說了……我們走……
他們幾乎是落荒而逃,留下身後一片竊竊私語和瞭然的目光。我知道,從今天起,公司裡或許會有流言,但真相如何,明眼人自有判斷。我用自己的方式和最後的證據,捍衛了自己的清白和尊嚴。
這件事後,我的世界徹底清淨了。
幾個月後,我的小公寓終於完全佈置妥當。我邀請了幾個知根知底、在我最困難時給予過支援的朋友來溫居。我們坐在柔軟的地毯上,吃著火鍋,看著窗外城市的夜景,笑聲充滿了這個小小的空間。
送走朋友,我獨自站在落地窗前。窗外萬家燈火,如同繁星。而此刻,我終於擁有了其中一盞,真正屬於我自己的燈火。
它不華麗,甚至有些狹小,但它溫暖、堅固,足以抵禦世間所有的風雨。在這裡,我不再是誰的女兒,誰的姐姐,我不需要討好任何人,不需要犧牲自己來成全誰。我隻是林晚,一個靠自己的雙手,為自己掙來一片立足之地的普通女人。
我端起一杯溫水,輕輕抿了一口,水溫正好。
原來,真正的安居,不是住在多麼寬敞豪華的房子裡,而是心有所屬,身有所依,是無論外麵世界如何喧囂,關上門,就能回到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平靜而自由的國度。
我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房貸要還,工作要拚,生活還會有各種挑戰。但我不再害怕。因為我已經親手為自己建立了一個牢不可破的起點。
餘生很長,而此處,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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