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認為苦難是福報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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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定結果出來了。
王秀蘭,被確診為“偏執型人格障礙,伴有誇大妄想和強迫行為”。
評定為“限製民事行為能力人”,且其行為“對家庭成員尤其是未成年子女已構成持續性精神傷害和潛在人身危險”。
鑒定報告的最後,給出的建議是:強製醫療。
最終宣判那天,父親冇有再為母親求情,他隻是坐在旁聽席上,雙手無力地垂著,像一尊木偶。
當法官詢問作為受害人的妹妹有什麼想說時,一直沉默的陳悅,抬起了頭。
她看著被告席上的母親,嘴唇動了動,用儘全身力氣,吐出了一句清晰的話。
“媽,我不想成聖。”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記重錘,敲在法庭裡每個人的心上。
“我隻想畫畫。”
母親猛地一震,臉上的茫然和困惑瞬間凝固,最終化為了無聲的淚水。
“本庭現依法判決,”法官的聲音響起,“對王秀蘭實行強製醫療。即刻生效。”
兩名醫護人員走了進來,溫和地攙扶著她。
母親冇有掙紮,隻是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眼神裡隻剩下一個病人的茫然和無助。
“冉冉,悅悅”她輕聲說,“媽媽真的是愛你們的”
“我知道,媽。”我的眼淚也流了下來,“我們也愛你。”
愛是真的。
但傷害,也是真的。
法庭的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
一年後。
母親出院了。醫生說她“病情穩定”,可以回家進行後續康複。
父親去接她回來的那天,家裡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妹妹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在我的鼓勵下,她重新拿起了畫筆,準備複讀一年,再戰藝考。
這一年,冇有母親的家,安靜得像天堂。
母親回來後沉默了很多,會做飯做家務,看起來像個正常的母親。
我和妹妹也小心翼翼地維繫著這種脆弱的和平。
直到一天晚上,妹妹正在畫板前畫畫,一套嶄新的、我為她買的進口顏料擺在手邊。
母親端著一盤水果走進來,目光落在了那套顏料上。
她放下果盤,徑直走向妹妹,臉上又浮現出那種聖潔的、悲憫的表情。
“小悅,這東西是毒藥,會玷汙你的靈魂,媽媽幫你把它扔掉。”
她說著,伸手就要去拿那支最昂貴的硃紅色顏料。
妹妹的身體猛地一僵,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坐在沙發上的父親,看到這一幕,渾身一抖,像隻受驚的兔子,把頭埋得更深了,連看都不敢看。
“啪!”
一聲脆響。
我閃身上前,一把抓住了母親伸出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瘦,被我攥得生疼,但她更震驚於我的舉動。
我微笑著,看著她那張錯愕的臉,冷聲道:
“媽,你在醫院裡,已經享了一整年的福了。”
“怎麼,這麼快就忘了?還是說,精神病院的福報冇享夠,想回去再體驗體驗?”
母親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猛地把手抽了回去。
我冇有再看她。
我走到妹妹身邊,拿起那支差點被她毀掉的硃紅色顏料,擠在調色盤上。
然後,我當著母親的麵,親自用手指蘸了一點那刺眼的紅色。
在妹妹純白的畫布上,我輕輕地、一筆一畫地,畫下了一顆燃燒的、跳動的心臟。
鮮紅、炙熱、充滿了生命力。
畫完,我抬起頭,越過妹妹的肩膀,直直地看向僵在原地、麵如死灰的母親。
我對著她,露出了一個和當年法庭上一模一樣的、燦爛又殘忍的微笑。
“小悅,彆怕,大膽地畫。”
我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客廳裡所有人都聽見。
“以後,你想用什麼顏色,就用什麼顏色。想畫什麼,就畫什麼。”
妹妹看著畫布上那顆鮮活的心,眼睛裡終於重新燃起了光。
她抬起頭看著我,嘴角慢慢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姐,”她輕聲說,“這是我們家的顏色。”
我握住她的手。
“在這個家裡,再也冇有人,可以毀掉你的畫了。”
時代變了。
這個家,現在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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