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代人 第11章 去縣裡
兩人又是大打出手的一天。
這次邱燕爸也哭了，一身酒氣，涕泗橫流，一邊哭一邊罵：「怎麼找個這樣的老孃們！造孽啊！」
屋裡剩那幾個盤子碗的也摔在地上，被人作為宣泄情緒的工具。
馬上過年了，邱燕家格外冷清，邱燕現在也不管家裡了，屋裡亂七八糟的，沒有人再去張羅，置辦年貨。
這天李嬸兒來了，笑嗬嗬的：「給你們拿的麵條。」
邱燕媽迎了出去，伸手接過麵條，熱絡的說：「快進屋裡坐坐，咋煮麵條了？」
李嬸兒跟著進了門，地上都是垃圾，邱燕媽踢了踢：「炕上暖和，坐啊。」
李嬸兒看了看躺著的邱燕，邱燕也沒有說話，李嬸兒想坐下，又看了落滿灰塵的炕，她沒有坐下。
「沒事，你忙著吧，我送了就走了，這不今個兒我閨女定親了。」
定親的時候女方家裡會煮麵條分給鄰居，宣告女兒已經定親了。
邱燕媽看出了李嬸兒沒有坐下的意思，有點尷尬，拿著一個小的專門掃炕的笤帚疙瘩，掃了一下炕。
「這幾個小的太能鬨騰了，你看這家裡弄的，啊，才十五六歲就訂親了。」
「嗬嗬，合適了就訂下來了，你們吃吧，我還要去彆人送呢。」
李嬸兒笑著說著，然後開了門要走，臨走還心疼的看了一眼邱燕。
她家一直和邱燕家是鄰居，邱燕那孩子她是瞭解的，如今好好的一個孩子變成現在這樣，她也是從心裡瞧不起邱燕媽。
邱燕爸回來了吃著麵條：「今天還放肉了？」
邱燕媽回道：「這是前院老李家送過來的，今天他閨女定親了。」
「老李家那閨女還有人要？長那熊樣，照邱燕邱潔差遠了。」
邱燕爸一邊吸溜著麵條一邊說，然後還把碗裡的肉挑給邱華，一邊慈愛的看著滿嘴都是麵條的邱華。
邱燕爸沉默了一會兒：「快過年了家裡什麼都沒有，今年收成不好，過年怎麼也要吃點肉。」
然後又想了想，開口道：「還有我大姑娘不能這樣！明天你帶著去城裡，去你弟弟家一趟，散散心，順便讓幫著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再借點錢回來，今年太難了。」
邱燕媽不願意了：「我還有臉去？」
「乾啥不能去？我們又不欠他們的！要不這年還怎麼過？他們過的好，幫幫還不行？不看大人麵子還有孩子呢！
邱燕現在這樣都是你這個死老孃們造成的，你去找你弟弟幫幫忙怎麼了？」邱燕爸有點生氣了。
邱燕媽聽了邱燕爸的話，沉默了一會兒，嘟囔著：「去就去唄，反正也沒彆的辦法。」
邱潔邱華聽見了也嚷嚷著要去。
「去什麼去？來回車票不要錢啊？又不是去玩的！」邱燕爸阻止道
「家裡還有點榛蘑乾，你帶點過去。」邱燕爸又對著邱燕媽說。
「知道了。」
邱燕媽的弟弟邱燕叫老舅，邱燕記得小時候自己爸媽帶著去他家裡玩，記憶裡他是個和善的人，去了舅媽總是給她衝雞蛋水喝。
老舅家裡還有個閨女，比邱燕小幾歲，總是跟在邱燕屁股後麵，奶聲奶氣的喊著「姐姐，姐姐」
不知道後來為什麼沒去了，可能是姥爺不在了以後吧，漸漸的邱燕也就忘了老舅一家了，突然說起老舅邱燕也想去看看。
第二天，邱燕媽翻箱倒櫃，想找到一件體麵一點的衣服。
邱燕爸臉色不悅：「麻溜的得了，顯著你了。」
邱燕媽難得的沒有講話，翻來翻去，最後歎了一口氣，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看了眼開口的鞋子，裝了點榛蘑和曬得野菜，帶著邱燕去了鎮上老舅家。
一路上汽車一走一顛簸，中途的乘客上上下下，他們兩個有點暈車了，累壞了，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公共汽車終於帶著他們到了輝南縣。
這是一個規劃比較好的城市，從頭到尾一共分五道街。
再從主乾道向兩邊分出很多支路，核心區是三道街，最熱鬨的地方，街道兩邊林立著兩層小樓，百貨商店，電影院，菜市場都在這裡了。
一到街上，邱燕媽顯得焦躁不安，但是又很熟悉，售票員問她哪裡下
「三道街。」邱燕媽回道
邱燕記憶裡她媽都沒來過縣裡，她怎麼知道哪裡下呢。
「媽，你咋知道路？」邱燕問她
邱燕媽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閃躲，「以前來過幾次，有點印象。」
可邱燕總覺得媽媽的反應有點奇怪，但邱燕媽顯然沒有交流下去的意思，邱燕也沒再追問。
到了三道街，兩人下了車。邱燕媽帶著邱燕在街道上七拐八拐，兩人都走累了，肚子也餓。
邱燕媽找了一個地方坐在路邊：「也找不到路，應該就在這啊，咋就找不到呢，邱燕你也過來坐一下，幸好帶了點粘豆包。」
兩人正在路邊吃著帶的粘豆包，路過一個中年婦女往這邊一直瞅著，邱燕有點不自在：「媽，那人咋一直在看我們。」
邱燕媽聞聲抬起頭看了過去，迎上她的目光：「咋啦，大姐？」
那婦女看邱燕媽開口了又走近了一點：「是老董家大閨女不？」
邱燕媽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是啊，你是？」
那婦女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都堆在了一起：「我是你三姨家的鄰居啊，你不記得我啦？你這是要乾啥去呢？」
邱燕媽尷尬地笑了笑：「這不，帶孩子來城裡，找我弟弟家，這岔路太多迷糊了。」
那婦女一拍大腿：「哎呦，我知道啊！你跟我走，就在前麵不遠。」
邱燕和邱燕媽喜出望外，連忙站起身跟著那婦女走。
一路上，那婦女還唸叨著：「這麼多年沒見你，你變化可真大。當年你出嫁的時候，我還去瞧熱鬨了呢。」
邱燕媽有些不好意思：「變老了，孩子都那麼大了」。
不一會兒，就到了邱燕媽的弟弟家。那婦女指了指：「就這兒，你去吧，我就不進去了，剛才飯煮了一半。」
邱燕媽感激不已：「太謝謝你了，大姐，要不是你，我們還不知道得找到啥時候呢。」
那婦女擺了擺手：「客氣啥，快進去吧。」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邱燕媽有點緊張，深吸了一口氣，又打掃打掃邱燕的衣服，這才抬手準備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