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代人 第132章 黑市賣菜
邱燕又重新打起精神來，一大早出發去了團林村的後山，這次運氣很好，一會就采了一籃子了。
有蕨菜和刺老芽，就這兩樣都一籃子了，邱燕沒多采，怕多了賣不掉，找了樹葉蓋上去，既不那麼顯眼，還能保鮮。
上次高誌遠帶她去了糧庫外麵，那裡有一條街的黑市，這次邱燕想自己去試試，不知道會不會賣得出去。
高麗娜同事告訴她縣裡的黑市好賣，可是去縣上太遠了，邱燕先去自己住的鎮上試試水。
邱燕包著頭巾，隻露出一雙眼睛，一手挎著籃子。
走到路口，有幾個身穿著褪色軍裝，內套著紅色背心，腳穿黃膠鞋的男的蹲在地上，一看就不像好人。
每個人都抽著煙，眼睛也沒閒著，觀察著人群的異動，這條街就是人們口中的「黑市」了。
那個時候供銷社的東西是要票的，而且限量供應，所以這纔有了「黑市」。
黑市東西不限量，不要票，就是價格會高一點。
老百姓私下交易屬於「投機倒把」，是不被允許的，一旦被抓住了，輕則沒收，嚴重了還要罰款和批鬥。
「喂，你是來賣東西的？麵生啊？」其中一個蹲在地上的男人衝邱燕喊著。
邱燕挺直了腰板，給自己勇氣：「啊，賣點自己挖的野菜。」
一個疤籟臉湊過來，把蓋在筐子上的樹葉扒拉到一邊，翻了翻，眼睛一挑：「你懂不懂規矩？」
「啥規矩？」
「這一筐就收你五毛錢管理費吧。」疤籟臉隨意的說著。
「憑啥收我五毛錢？我賣菜還要收我錢？」邱燕提高音量。
「不交？那你就滾遠點，交了你才能在我們這裡賣菜，如果市管會來了，我們這裡有人會通知，我們也要付出的。」
邱燕心裡想著「破財免災」吧，哎，自己又不知道彆的地方，還沒開始掙錢就要先花五毛。
她不情不願的交了錢。
這次來的早，黑市更熱鬨，裡麵賣啥的都有，大多數是農民打扮的人，有賣雞蛋的，賣自己種的菜的，像她一樣賣山貨的，還有賣一些肉和雞鴨的。
還有賣一些新潮用品的，比如手錶，尼龍襪，發夾，新款布料之類的。
以前邱燕她們的農村大集隻能賣點固定種類的東西，不像這裡琳琅滿目的商品。
無論是買的還是賣的，大家都壓低聲音，
邱燕帶著籃子想找個地方擺，看見一個賣菜的大哥旁邊有地方，邱燕帶著籃子就去了。
大哥問，「你賣的啥？」
「我自己挖的野菜。」
大哥一臉的不高興，語氣也有點凶，「你去彆的地方，我這裡有人了！」
邱燕沒辦法，隻能去彆的地方看，一個賣雞蛋的老太太蹲在牆角。
邱燕小心翼翼的問，「大娘，我可以擺你旁邊嗎？我是賣野菜的。」
大娘笑著點點頭。
邱燕略顯緊張的蹲在牆根，籃子擺在前麵，她抬頭看著每一個經過的人，也沒人來問，有點失望。
老太太看著笑了笑，「閨女啊，你這樣不行啊，你要把上麵蓋的東西開啟，人家才知道你賣的啥。」
邱燕恍然大悟，掀起蓋著的樹葉，擺了一把用麻繩捆著的刺老芽和蕨菜，這是她在家稱好的，一把一斤，方便買賣。
上次去老舅家那邊的早市，看見如果有人來查，還要帶著秤跑，邱燕覺得很不方便。
開啟賣果然有效，不一會一個身材有點胖的老太太撅著屁股翻動著邱燕前麵的野菜，邱燕心裡高興。
「你這菜都咋賣的？」
邱燕有點激動，「蕨菜八毛錢，刺嫩芽一塊二，都是按把賣的，一把一斤。」
「太貴了吧，供銷社纔多少錢一斤？」
邱燕也學著上次賣小雞的大爺的話，「供銷社限量供應，根本買不到，我這都是自己去山上上午剛挖的，新鮮著呢。」
大娘嘟囔著貴，撇撇嘴就走了，邱燕也沒有氣餒，繼續看著過往的人。
又過了好大一會兒，終於賣出去了一把蕨菜一把刺嫩芽，都是一個人買的。
邱燕心裡彆提多高興了！這可是兩塊錢了！
可是高興沒多一會兒，市場裡就有人在喊：「市管會的來了！」
霎時間人群像炸了鍋一樣！
大家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東西，一把抄起就跑。
賣雞鴨的往自己褲襠裡一塞就跑，賣黃豆的直接把黃豆口紮好，往牆外一扔，賣發夾的賣手錶的把衣服一裹，捲起來就跑……
大家各有各的方式，邱燕有點看呆了，旁邊賣雞蛋的大娘關鍵時刻腿腳靈活，邁著小碎步都跑出去了，看到邱燕還沒動，喊她，「跑啊，傻閨女！」
邱燕這才反應過來，抓起籃子和大娘一起跟著人群一起跑。
她心好像要跳出來一樣，以前都沒有這麼激動過，竹籃裡的菜都要灑出來了。
她看大娘跑不快，把大孃的籃子也挎在自己手上，拉著大娘跑，大娘指方向。
後麵傳來喊聲和腳步聲，市管會的在後麵，「站住！再跑逮住罰款！」
那也要逮住再說啊，誰不跑誰是傻子。
邱燕跟著大娘七拐八繞的在衚衕裡穿梭，大家都見怪不怪的讓路。
最後在一排紅磚房前停住了，大娘拿起鑰匙開了門，「快進來閨女。」
邱燕來不及多想，就跟了進去。
大娘鎖了門，把邱燕迎進屋裡，屋子不大，收拾得很乾淨，牆上掛著幾張獎狀，什麼「先進個人」，「先進集體」的。
邱燕一看第三鋼廠，高誌遠也在第三鋼廠上班。
邱燕問：「大娘，牆上掛的獎狀都是王寶國的，他是誰啊？」
「那是我兒子。」大娘又給邱燕倒了杯水，「閨女，彆怕，這是我家，等他們走了，你再出去，就在這坐會兒。」
「我男人也在第三鋼廠，大娘我咋稱呼你啊？」
「我姓周，我兒子是三廠食堂的。」
「那真巧啊！我男人叫高誌遠。」
邱燕有點驚喜。
「在食堂工作條件肯定好，周大娘你咋還遭這罪去黑市賣東西啊？一天擔驚受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