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代人 第160章 你在蕩鞦韆嗎
誌遠媽走路都走不穩了，邱燕騎著車帶著她去了街上的小診所。
診斷是犯了高血壓，醫生問，「有貴的和便宜的開哪種？」
誌遠媽捂著頭，「要便宜的。」
邱燕剛被她媽拿了錢，身上沒錢，沒底，她問，「貴的多少錢？便宜的多少錢？」
「便宜的利血平八毛錢一瓶，貴的硝苯地平三塊五一瓶，還有進口的十五塊錢十片。」
邱燕心裡盤算著，想買中間價位的，可是錢不夠，買便宜的又怕效果不好。
或許是看出邱燕她們兩個的窘迫，醫生貼心的說，「效果都差不多。」
「那就拿那個利……八毛錢的那個。」
邱燕如釋重負。
醫生又囑咐，「在家少吃點鹹菜，彆跟人吵吵。」
兩人在診所就把藥吃了。
邱燕說：「媽，你先在這待會，我去買菜，回來接你。」
誌遠媽擺擺手，暈乎乎的坐在椅子上。
等邱燕回來，誌遠媽已經恢複不少，兩個人一起回了家。
誌遠爸已經把秋菊的孩子接回來了，孩子從四斤一長到了四斤五，小小的，像隻小貓崽兒一樣，哭聲微弱，包在繈褓裡，躺在暖和的炕上。
兩人一回來，誌遠爸劈頭蓋臉又是一頓，「你咋讓她帶你去？你自己不能去嗎？她還懷著孩子，你有沒有正事兒？」
邱燕趕緊說，「不要緊的，爸，是我要帶媽去的，媽早上頭暈得厲害。」
「一天天的淨是事兒，乾點啥都沒有痛快勁兒，趕緊的吧，快去看孩子去，對了，洗洗你那手啊，彆埋了八汰的。」
誌遠媽低聲應了，「好，我去看看，我還沒見過我小孫子呢。」
邱燕沒跟進去，直接去做飯去了，公公剛才已經嫌慢了。
誌遠媽進去以後，秋菊把孩子放在炕頭，誌強在外麵燒炕，說是孩子要保溫。
秋菊扔給她一個拆掉針頭的針管，「孩子小，不會吸奶，醫生說就用這個喂，兩小時喂一次。
還有他的尿戒子要洗好，放太陽下多曬曬，醫生說這樣乾淨。
媽，我剛生完，人還虛，半夜帶著他睡不好……」
誌遠媽頭暈還沒好利索，她想拒絕，「秋菊啊，媽今天頭暈，要不今天跟你睡一晚上？」
一聽誌遠媽拒絕，秋菊又換了嘴臉，「給你們生了兩個大兒子了，月子都不給做，還讓我自己帶孩子？」
誌強從外麵進來，「我來帶，我來帶。」
誌遠爸嗬斥他，「你會帶個啥？」
「那我來吧。」
誌遠媽強撐著，上前抱住小孩，開始用針管喂他。
小孩的求生**還是挺強的，奶水滴到嘴邊就會本能的吮吸，就是要慢，快點會嗆，喝一次奶要半個小時，每兩個小時喂一次。
孩子睡著了，誌遠媽還要去洗尿戒子做衛生。
一整天忙得腳打後腦勺，那個降壓藥也沒少吃，努力撐住身體。
最近幾天，誌遠媽沒乾活的時候，總是孩子放在一邊，悶悶不樂的坐在炕上。
「媽，飯好了。」
邱燕來叫誌遠媽吃飯，最近誌遠媽不是燒水把水壺燒個窟窿，就是炒菜炒糊了，沒有去大嫂那邊的時候，就坐在炕上，呆呆的一動也不動。
誌遠爸進來，看到她嚇了一跳，「你個老不死的，你裝神弄鬼的乾啥呢？在這睜個眼睛嚇死人！」
誌遠媽也沒有回應，默默的走下炕。
好不容易捱到出月子，像小貓似的小孩長大到了五斤了，臉上也有了血色。
秋菊見誌遠媽情況不咋好，晚上把孩子抱回去跟自己睡了。
秋菊去找公公，「爸，你說媽是不是中邪了？昨天給小鬆洗臉，差點給他按水裡去，小鬆在那撲騰，她都沒反應。
最近今天都沒給我收拾屋了，小柏我都不敢用她帶了。」
「明天我找人來看看，這老家夥事兒還不少！」
誌遠爸回想起來最近誌遠媽的表現，確實不對勁。
不用誌遠媽帶小柏了，誌遠媽也有空了，今天家裡又沒人。
誌強和誌遠爸帶著秋菊去給小柏複查，誌遠上班，邱燕也沒在家，帶著小鬆出去玩。
誌遠媽鬼使神差的從屋裡抽匣翻出來繩子，掛在廚房房梁上，自己踩了凳子站上去，係了個釦子，用手拽了拽還挺結實的。
她眼含著淚，老了老了沒用的，天天老的罵完還要被年輕的呲噠，乾了那麼多活有啥用？到頭來人家該是怎麼對你還是那樣。
現在兒女四個都成家了，雖然沒見過誌遠家的孩子，但是也在肚子裡了，紅霞那個丫頭脾氣暴，也不會受啥欺負，自己沒啥牽掛了。
她眼睛一閉，毅然決然的把自己套進剛才係得小圈裡，雙腳一蹬，凳子倒下了，隨之而來的就是「咣當」一聲。
誌遠媽也跟著凳子一起倒下了，誌遠媽從地上爬起來，坐在地上，哭出了聲，拍打著凳子，「咋連你也欺負我？我死也不能痛快，老天爺你到底要讓我乾啥！」
誌強聽見屋裡有聲音，跑進去一看，地上有翻倒的凳子，他媽坐在地上哭，房梁上還掛著繩子。
「媽，你咋了？你自己做的鞦韆不結實嗎？你彆哭了，我幫你係上吧？我也要玩。」
誌遠媽哭的更厲害了，老大變得越來越不懂事了，以後可咋辦？
「你不是跟著去醫院了？咋回來了？」誌遠媽坐在地上，也沒起來。
「我爸讓我回家拿衣服給小柏。」
大哥想扶起凳子，自己站上去，去係那根斷掉的繩子。
誌遠媽抹了抹眼淚，強打精神，「你彆弄了，他們就是想支開你，自己單獨相處，你個傻蛋！」
大哥不以為意，沒有在聽誌遠媽講話，「我跟你一起玩鞦韆好不好？」
誌遠媽拉著老大，「你不要玩這個，你離遠點。
媽從十幾歲就被賣到高家，如今二三十年過去了，一直給他們家當牛做馬的，生了四個孩子，如今老了老了被嫌棄，家裡一團亂糟糟的事兒……」
誌遠媽把老大拉走，「你不要碰這個，不是你玩的。」
老大似懂非懂的看著誌遠媽，「你很難過，難過才能玩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