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代人 第5章 吃魚
東北冬天，天寒地凍，姐弟三個沒出門，圍在一起聽著收音機。
「有人嗎！」
門外傳來熟悉的楊建國的聲音。
邱燕爸媽當然還是不在家。
邱燕去開了門：「你咋來了！」
楊建國臉凍的通紅，帽子衣服上都落了點點的雪花，手裡拎著個鼓鼓囊囊的袋子，他晃了晃，示意邱燕，「這個拿進去。」
邱潔邱華聽見聲音也隨後出來了，一看見楊建國手裡的東西眼睛亮晶晶了：「魚！」
楊建國笑了：「給你們的，昨天跟人去砸冰窟窿，運氣好，撈的。」
他們三個一起和建國回了屋。
邱燕拎著袋子，「現在冰那麼厚，不好鑿吧？」
「還行。」建國還是樂嗬嗬的看著邱燕。
邱華也想跟著去玩，村裡的大孩子都不跟他玩，但凡誰跟邱華有一點衝突，邱燕爸肯定瘸著一條腿上門去罵。
邱華也渴望有大哥帶著玩，他眼神帶著崇拜，「建國哥你下次帶我也去吧！」
建國打趣他，「好啊，不過那也不是玩的地方，你要跟著得挨凍，你還不如老實的在家等著吃魚。」
「建國哥你在我家一起燉魚吃吧。」
邱潔總是很會來事。
「對，留下吧，我去做，這也差不多到飯點了，」邱燕這纔想起來。
「我不吃了，家裡還有呢，你們吃。」
建國說著還從兜裡掏出一把包裝精美的糖果，外麵是彩色透明的包裝，裡麵還有一層錫箔紙：「你們去吃吧。」
弟弟妹妹兩人接過去，邱華開啟包裝紙，「巧克力！」咬了一口，「怎麼還有酒？」
楊建國說：「這是酒心巧克力，前幾天去鎮上買回來的，給你們嘗嘗。」
弟弟妹妹開始搶了起來。
邱燕看著弟弟妹妹搶成一團，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楊建國說：「瞧他們這樣兒。」
楊建國笑著擺擺手：「馬上自己人了，有啥見外的。」
邱華搶到一塊巧克力，嘴裡嚼著，口齒不清地說道：「建國哥，這巧克力真好吃，你咋這麼厲害，啥好東西都能買到。」
楊建國摸了摸邱華的頭：「等以後有機會，再給你們帶更好的。」
他又看向邱燕：「這個給你。」
是一條紅色的圍巾。
「買這個乾嘛，亂花錢。」邱燕不好意思的推辭。
邱潔在一邊打趣，「嘿嘿，大姐這就管上啦，以後都是你家的錢。」
「拿著吧，我去鎮上看人家都帶這個。」建國又把圍巾往前送了送。
邱燕也不好拒絕，大大方方的接過來。
「你去鎮上乾啥了？」邱燕接過圍巾一邊試戴一邊問。
「我去鎮上看看新式樣的傢俱，打出來一套新的，等我們結婚的時候用得上。」
邱燕的臉變紅了，映著紅色的圍巾，煞是好看。
「我得走了，那邊還有人要打傢俱，讓我去看看。」
看著邱燕紅彤彤的臉，建國也捨不得走，他勸自己多攢點錢，到時候邱燕嫁進來手頭也寬裕些。
邱燕把他送到門口，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裡莫名有些失落。
轉身回屋，弟弟妹妹吃巧克力散發的甜香，心裡也生出一絲甜蜜。
邱燕把魚拿到在外屋地開始處理了。
這在邱燕家是稀罕物，好久沒吃過了。
邱燕讓弟妹把爸媽也叫回來，不多時魚就處理好了。
邱燕是用今年新做的大醬燉的，稠的醬汁咕嘟咕嘟地翻滾著，隨著熱氣升騰，香味彌漫在整個屋子裡。
邱燕爸媽還沒回來，邱華卻忍不住了，幾次想動筷子都被邱潔攔下來：「爸說他一會回來，等他們一起吃。」
邱華不高興了：「你乾啥！管好你自己吧！」
兩人正嚷嚷著，吵著吵著也不知道誰先給誰一腳，然後就開始撕巴起來。
邱燕看著每天都要上演的一幕心裡煩躁，一點也不讓人省心，剛纔在洗鍋，隻得停下，要去拉架。
這時邱燕爸從外麵回來了，看見屋裡這一幕不由分說，上去一把把邱潔薅起來，扔在一邊，用不太靈活的腳使勁兒踹了一腳。
「有沒有當姐姐樣！一天一點正形都沒有！」邱燕爸怒喝著。
邱潔被這一腳踢的蜷縮著起不來，雖然殘疾，但是畢竟也是成年人，這一腳還是不輕的。
邱燕爸卻不以為意，哄著邱華起來，輕聲問他有沒有被二姐打疼。
然後又轉頭罵邱燕：「你是死人嗎！弟弟妹妹打架不會看著點！」
邱燕不敢回話，要不然也要一起捱打。扶著邱潔默默的坐在一邊。
「在那乾啥！擺張死人臉給誰看！」邱燕爸看了一眼桌上的魚，可能想起來是楊建國送的，便說：「趕緊過來吃飯，彆好像誰不給你們吃一樣。」
邱燕邱潔隻好戰戰兢兢的坐過去，「動筷子啊！是誰家的且（客人）嗎！打人的時候不是很有力氣嗎！」
邱燕爸還是沒罵夠，也不會在意邱燕媽吃不吃得到。
邱華有了邱燕爸的撐腰很是得意，看著她們姐妹的眼神也是充滿了挑釁，在外麵不得誌，回家了是慣會仗勢耍威風。
邱燕爸夾起唯一的一塊魚泡放在邱華的碗裡：「吃這個，大華，這個好吃。」
邱華也沒客氣，吃的滿嘴都是醬汁，筷子不斷的在盤子裡翻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找什麼。
不一會魚就被他自己忙活大半，剩的不多了，邱燕邱潔隻要把筷子伸向魚肉邱華就不高興。
邱燕爸也不說話盯著她們姐倆，那誰還敢吃？隻能往嘴裡炫著玉米餅子。
不多時邱燕媽回來了：「吃的挺好啊！」想脫鞋上炕。
北方吃飯都會有個炕桌。
邱燕爸瞥了她一眼，嫌棄的說：「趕緊上桌吃飯，彆磨蹭。」
邱燕媽沒吭聲，上了炕，看著桌上沒剩多少的魚。
邱華嘴角都是醬汁，嘴裡鼓鼓囊囊，又夾了一大塊魚肉放進碗裡，便說：「吃慢點，給你姐……」
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又瞄了一眼邱燕爸，停住了沒講完的話，又補充了一句：「小心有刺。」
自己沾了魚湯囫圇吃了幾口。
邱燕看著這一幕，心裡委屈無處發泄，她辛苦處理魚、燉魚，最後自己卻沒吃到多少，還挨一頓罵。
這個家一直都是這樣，想著想著，她心裡又升起一絲期待，她快要離開這裡了。
邱燕媽看邱燕爸沒有出門，她也沒有走，拿起落灰的編筐裝模作樣的編了起來。等邱燕爸一走，她立馬把筐一扔也揚長而去。
好的，家裡又是老樣子丟給邱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