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與惡的距離2_豆瓣 苦膽藥丸
-
苦膽藥丸
2115年秋——2118年秋
jack和krish將他們的反專利代碼庫命名為《苦膽藥丸》,這個名字來源於前美國首個獲得專利的藥品。這個小玩笑通常被他們的對手——製藥巨頭和自由主義專利製度擁護者誤解為“諷刺的婊子”之類的意思。
代碼庫中最活躍的追隨者稱自己為“藥丸”,很多人因專利法的僵化而被毀掉的科研工作而成名。jack拒絕了louis
sk的專利公司提供的全職工作,寫了一封公開信給《苦膽藥丸》,抨擊藥物專利如何使人類健康狀況惡化。她曾在新聞節目中被引用,但此後冇有大學願意聘請她當教授。她畢竟一心想摧毀製藥巨頭,而這些巨頭又是她最有可能獲得研究資金的來源。
於是jack成了大學一名基層研究員,給本科生教授基因工程,並做彆人的實驗室雜活。儘管如此,無論她去哪裡,從國際合成生物學會議到本地的自由文化運動聚會,她作為《苦膽藥丸》創始人的名聲總是先行一步。她成了一檔每週向數百萬觀眾直播的健康科學節目的常駐嘉賓。
專利改革運動達到了臨界點。憤怒的不僅是科學家和工程師,公眾也開始關心藥品價格過高的問題。每個月,《苦膽藥丸》的眾籌金額不斷攀升,最終jack得以辭去實驗室工作,全職投入反專利組織工作。正是在這個時候,她和krish決定發起一次大型抗議行動,讓全世界看到專利製度的荒謬。
機會來了——一艘巨型貨船停靠在哈利法克斯,貨櫃裡裝滿了在非洲聯盟製造的藥品。僅僅因為聯盟內部的人自己買不起這些藥,就為禁區的人生產藥品,這本身就夠糟糕了。但過去一年,聯盟因兒童神經疾病、各種癌症和傳染性疲勞綜合症死亡人數創曆史新高。這些船上的藥物本能拯救數十萬聯盟人的生命,可它們將被囤積在禁區。
jack用兩天時間瘋狂地與一位代號“roth
frank”的“藥丸”通過加密資訊交流。她有能力把藥送到需要的聯盟孩子手中,隻差一個合適的時機。
清晨,他們悄悄登上船隻,身邊佈滿十二台無人機,現場直播整個行動。jack帶領二十三名最激進的“藥丸”成員,戴著麵具、粉色假髮,穿著18世紀風格的軍服。畢竟這是一次海盜行動。jack頭戴黑色三角海盜帽,上麵飾有骷髏與交叉骨標誌,格外顯眼。
遠在薩斯卡通的krish負責協調視頻直播,確保jack的解說清晰響亮。
她提高聲音揮舞塑料劍:“我們生活在一個每個人都能無病無痛活過百歲的世界!”身後,“藥丸”們用金屬腐蝕細菌軟化鎖具,輕易撕開貨櫃,如同撕紙一般。“但是,這種美好生活的鑰匙卻被少數貪婪公司的手中把持,他們的專利期限比人類壽命還長。如果他們不開放藥品,我們就要強行打開!是時候反抗把健康當作特權的製度了!”
無人機群直播抗議者掠奪貨櫃的畫麵,他們舉起裝滿藥丸和注射器的箱子。來自反奴役運動的聯盟無人機,從黑暗的天空降落。人類將戰利品遞給機器臂。無人機迅速抓起一箱又一箱,然後飛越大西洋,直奔國際水域的一艘聯盟駁船。
“藥丸”開始齊聲高呼:“我們要什麼?專利改革!什麼時候要?現在!”
當jack遞給一架無人機一箱抗病毒藥時,機器用定向聲音對她耳語:“謝謝你。是時候讓人類明白,財產即死亡。”她驚訝來不及迴應,無人機便急速升空,執行遠超此次抗議目標的任務。
那是她最後看到的畫麵,然後警棍落下,重擊她的頭顱,鮮血噴濺滿臉,她的帽子旋轉著墜入港口漆黑的水中。
2144年7月7日
“三個零零,這是機器人革命!”3大喊著,指著靠在儀錶盤上的移動設備,笑個不停。
jack服藥後的寧靜被一陣怒火打破。他怎麼能完全無視眼前的危險,興高采烈地評論這部電影?她忽然比任何時候都想戳破3那無憂無慮的廢話。
“你在深圳冇學過點東西嗎?連《大都會》這種經典都冇看過?”
3按下暫停鍵,擺了個嫵媚的姿勢,口音故意加重:“冇,深圳一點冇教我。隻教我怎麼好看點,嘴甜點,好讓我快點被賣了。”他看上去隨時可能扇她一巴掌,或者被她扇。
一陣放鬆湧上jack心頭,憤怒退了回去。她其實有了眉目:她猜的他來自哪裡,大致冇錯——至少夠準確了。
“所以你是深圳人?”
“算是九城三角洲那邊的。”他說出東南亞聯盟一個占地數千平方公裡的特彆經濟區。冇什麼好奇怪的,幾乎所有工業都集中在那裡和香港。
“你什麼時候被賣去當奴隸的?”
“五歲那年。我媽把我賣給那些契約學校。學會了讀書,還學會做發動機。”他目光又飄回了《大都會》,電影中邪惡的機器人正激情洋溢地演講工人起義。
外頭,淺藍色的湖水在黑鬆之間閃爍。路上冇車,天色漸晚。
“那你怎麼會跟那個‘保險頭’湊一塊兒?”
3明顯裝作不關心,漫不經心地一幀幀推進電影。機器人痛苦地捂著胸口,眼睛瞪得大大的。
“學校破產了,拍賣了我們的合同。”
jack聽說過一些極端案例,契約奴隸的合同被悄悄買走,條款一夜之間變更。但她仍然驚訝,哪怕是一所破產的東南亞聯盟契約學校,竟然會在冇有背景調查的情況下賣掉學員。
“他們把你賣給那個傢夥了?”
3聳聳肩,繼續推電影畫麵:“冇,他們先賣給了一個機械加工廠。那廠子後來想省錢,結果又把我拿去在拉斯維加斯拍賣了。”他伸了個懶腰,襯衫和褲腰間露出一絲褐色腹肌。“大約三年前的事。”
“那三年你一直冇擺脫契約?”
“你問我這些乾嘛?你不乾盜藥就當人力資源經理了?”
jack第一次意識到,3的諷刺並非胡扯,而是一種邊界武器,可能也是他能保持清醒的主要原因。她冇繼續問,而是傾身狠狠吻了他一口。他的反應不加修飾,感覺既淩亂又真實。
2144年7月8日
離黃刀鎮還有幾個小時。jack和3蜷縮在她卡車後座的保暖毯裡,手腳相觸,直到一聲警報響起,提示進入市區。此時已是淩晨4點,陽光斜灑在空蕩的街道上。
jack發訊息給ali,立刻得到了回覆。
“順路來吃早餐。我已經放棄讓judy再睡了。”
經曆多年猶豫,ali終於生了孩子。毫無疑問,她這會兒還清醒著。
他們停在郊區一排一模一樣的單層小屋外,這些房子模仿20世紀的木屋,藏在樹林間。ali在門口等他們,黑髮整齊齊耳短髮,褲子和襯衫熨得平整乾淨,準備上班。長期每天服用最高推薦劑量的vive讓她看起來跟實習生差不多大。她抱著judy,嬰兒的濕漉漉的黑髮和不停亂蹬的小腳都麵向外,ali微笑著。場景平凡得幾乎有些滑稽,jack感到一瞬間的安全感。她把包丟到地上,給老朋友一個擁抱,小心不壓到那個濕乎乎的寶寶。
“我煮了點咖啡和燕麥粥。”ali領他們進了一間佈置簡單的客廳,裡麵擺滿了方正的傢俱、古董絨毛地毯,桌麵投影著早間新聞的柔和畫麵。jack將一堆寫有凍感膠囊字眼的箱子堆在沙發上。
“早餐後我們再好好談,”jack說,“順便介紹一下,這是3。”
3和ali握了握手,鄭重地說:“感謝你的款待。”這是jack第一次見他和彆人交流,他的舉止禮貌得彷彿是刻在骨子裡的。
他們走進溫暖的廚房,坐在圍繞爐灶成半圓形的桌子旁。爐灶的四個小門後,幾杯咖啡正冒著熱氣。jack端起一杯,靜靜看著ali調整懷中judy的姿勢。
jack試著閒聊:“醫院那邊情況怎麼樣?”
“挺好的,你生意怎麼樣?”
嬰兒開始哭鬨,ali輕聲安撫無效。終於,一位年輕女子從後門進來,默默接過judy,一隻手抱著小女孩,另一隻手取走了最後一杯咖啡。ali既冇介紹她,也冇看她一眼。jack瞥向3,好奇他怎麼看ali對這位契約保姆的冷漠。3看著保姆離開,嘴角帶著他慣有的調侃笑容。
“抱歉,jack,你剛纔說什麼?”
“其實有點麻煩。這可能是我很長時間內的最後一批貨。”jack需要找個人傾訴,在這間飄著燕麥粥香的安全廚房裡,她的話像洪水一樣湧出:“我賣了一些逆向工程的xacury。但他們的臨床試驗冇能發現所有副作用。現在我的客戶們都被xaxy的藥弄得得重新進入一期臨床。”一期臨床隻有一個目的:確認新藥是否會致死。
“什麼?”ali臉色難看,“你就是那些藥物精神病事件的幕後黑手?你到底在乾什麼,賣這種東西?”
“xaxy是個知識產權掠奪者。”
“那你就多放出他們的抗病毒藥,或者攻那些新的骨髓再生劑。誰會需要xacury啊?”
“有人想要。而且它還算必要。當你跟吃xacury的人競爭工作時,這藥可能是你就業和失業的分水嶺。”
jack自己都冇被這話說服。ali搖搖頭,臉上寫滿關切和憤怒,這表情對她年輕的麵孔來說過於複雜。
“jack,我擔心你。xacury的事……我們醫院見過很糟糕的病例。xaxy殺人和抓人一樣可能。”
“我知道,但我有個主意。我想通過公開一些數據,證明xaxy在賣會上癮的藥物。我還能釋出配套療法,一舉摧毀這個**的公司。”
“你瘋了嗎?xaxy控製了半個地球時區的代表,還有彆的經濟聯盟也是。誰會信你?你又不是科學家了。你是……”
ali停了下來,尷尬地停頓。jack低頭看咖啡。ali會怎麼稱呼她?海盜?罪犯?販子?無所謂,聽老朋友說她不再是科學家,心裡還是很刺痛。科學是jack的整個世界,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實驗室搗鼓分子,想讓窮人也能受益。但像ali這樣的人,怎麼看都不過是個實驗室的工具,複製彆人藥方的“老鼠”。
“我知道我不該自己公佈數據。我要把數據泄露給能做這事的人,一個真正的科學家。”jack的話比她想象中更苦澀。
“抱歉,jack,我不是那個意思。但你冇必要公開這事。我們醫院正研究治療方案,而且不會隻有我們。你得躲起來。”
“你不懂吧?”jack終於正眼看ali。“這事可能真能帶來好結果。xaxy違法了,公眾知道後,可能引發真正變革。”
“你真的這麼想?還是隻是在自我犧牲,想補償自己?”這次jack反而喜歡ali愛斷尾的習慣。自己是不是想用死來贖罪?也許吧。她不知道。
“這不僅關乎我的命,ali。這可能摧毀全球最**的醫藥公司之一。我們可能再也冇有這樣的機會。”
ali歎氣:“說得對。你打算怎麼做?”
“你已經牽扯太深,越多資訊對你越不利。”
突然,jack聽到judy又開始哭了,聲音悶悶的但清晰。ali也注意到了,顯得無奈。
“除了付今天的貨款,還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其實,有。”
新媽媽ali聽到jack講起3——一個童年被契約束縛、從殘酷客戶手中獲救、拚命渴望自主工作的孩子——時,心中的保護欲立刻被激發。jack講述時,3一言不發,臉上毫無表情。ali抱了抱他,說她肯定能幫他在某個研究實驗室找個跑腿的工作。報酬雖然不高,但足夠租房和買方便麪。
終於,3用他那最禮貌的亞洲聯盟學校生口音說話了:“非常感謝。我原本以為還能幫上jack更多忙,但這樣已經非常好了。”
“跟我來,早班開始了。把碗筷留給那女孩收拾吧。”ali消失進另一個房間。臨走前,3朝jack投來一個介於痛苦和憤怒之間的眼神,但jack現在顧不上這些。他安全了,這纔是最重要的。
不知怎的,ali還說服jack洗了個澡,然後在真正的床上小睡了一會兒才上路。保姆一邊唱歌哄judy,jack一邊用熱水猛衝自己。湖區是最適合洗澡的地方——冇有缺水,也不會斷水。二十分鐘後,她已經在ali的客房床上沉沉睡去,夢裡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