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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與夏天的約定 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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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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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獲得者李書宜談及恩師遲遇】

【李書宜說遲遇的一生很苦】

【《名家訪談》

李書宜】

京市電視台演播廳內:

“李老師,是這樣的,《名家訪談》這個節目開播至今已曆20載春秋,這些年蒞臨本節目各行各業的老師不下100人,據我們統計,在被問及‘這輩子最敬重的人是誰’‘哪些人對您影響最深’此類問題時,到訪的前輩中有超過三成的人提到了遲先生,我們節目也曾三顧茅廬多次邀請遲先生前來做客,但遲先生生前一向深居簡出,從不接受任何采訪,今天我們有幸請到李女士您,您能同我們說說,您眼中的遲先生嗎?”

演播廳內坐滿了人,燈光聚焦到正中央的女主持身上,女主持坐姿端莊,穿了一身得體的淺藍色休閒西裝,與她麵對麵而坐的,是國內醫學泰鬥,前不久獲得了諾貝爾醫學或生理學獎、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的李書宜女士。

相比於正襟危坐的女主持,李書宜顯得隨和得多。

老人家很樸素,一身寬鬆的藏青色半長袖旗袍下,穿了一雙純黑布鞋,一對素銀鐲子圈住細如竹竿的手腕,顯得身形愈發清瘦,她如今已是90歲高齡,依然目光矍鑠,佈滿歲月痕跡的唇角彎起一道十分溫柔的笑,滿頭銀絲在聚光燈下熠熠生輝。

一提到這位“遲先生”,演播室的觀眾們躁動起來,幾位大學生似乎是遲先生的狂熱粉絲,帶頭喊出聲:“李老師,您就說幾句吧!”

“求你了,李老師!”

“說幾句吧,說幾句吧,李老師!”

老人家擡頭望了眼室內明亮的聚光燈,清澈的眼底泛起幾縷濕意。

演播廳內慢慢安靜下來,幾百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李書宜慢慢歎了一口氣,說:“那就說幾句吧。”

靜寂的廳內,老婦人低柔微沙啞的聲音,絲水紋般漫開。

“我最敬重的人確實是遲先生,但要說到對我影響最深的,另有其人。”

主持人問:“這個人是誰?”

老太太冇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

“在大家眼中,我的恩師遲遇遲先生,或許是個超人,聖人,是個完美無瑕的人,但我清楚,他的一生啊,就像天上的月亮星星,有光輝燦爛的時候,也有黯淡無光的時候。”

“在那些不為人知的漫長歲月中,他一個人過得很苦,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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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初秋。

“遲遇,我來找你啦。”

“遲遇,不要再畫地為牢啦,我幫你走出來,好不好?”

“相信我。”

少女剪著一頭烏黑柔順的齊腰長髮,清晨和煦的日光照在她的臉上,白潤的臉頰幾乎發光,她眉眼彎彎,走來的腳步輕盈。

遲遇作為夢境中的旁觀者,親眼看著少女在夢境中的自己麵前停步。

她朝夢境中的自己伸出潔白的手掌。

少女的麵容在他的眼裡很清晰,這個月以來,他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夢見她。

素未謀麵的人,在他的夢裡說要幫他。

多可笑。

遲遇在心中冷嗤。

可下一秒,夢境裡的他伸手握住了少女的手掌。

少女粲然一笑,拉著他轉身往前跑,疾風揚起了她的長髮,柔軟的髮絲拂過眉心,分明是在夢裡,遲遇卻感覺到幾分癢意。

突然少女往前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她攥著他,他避之不及,跟著墜了下去——

底下是深不可測的萬丈懸崖!

幽暗的房間裡,遲遇猛地睜開雙眼,酒店的天花板映入眼簾。

一縷微弱的日光從未關緊的窗簾裡照進來,落在他的床頭。

遲遇慢悠悠支起身來,長長的烏睫輕垂,蓋住眼下淺淺的陰翳,後頸突出的脊骨下,一片汗濕,額頭上也綴滿細細密密的水珠。

夢裡的失重感太過真實,彷彿身臨其境。

調低了空調溫度,遲遇掀開白色棉被,下床從行李揹包裡拿出一套換洗的衣物,走進浴室。

十分鐘以後,他擦著濕發從浴室走出來,在床頭櫃上拿了手機,關閉飛行模式。

兩通電話、三條簡訊的提示蹦了出來。

電話都是小姨陳萍給他打的,三條簡訊也是。

【小遇,今天玩的怎麼樣?——16:40】

【多拍點照片做留念,好不容易去一次南沙,好好玩,散散心——16:41】

【拍了照片發給小姨看看,每天都要記得報平安——16:53】

這次的南沙之旅是陳萍提議並策劃的,她給遲遇買了往返的機票,訂了最貴的酒店。

美其名曰,讓他出來散散心,收拾好心情,以最好的狀態回去複讀。

遲遇麵無表情地看完這幾條訊息,長長的手指在螢幕上敲了幾個字。

【還行,不愛拍照——18:01】

他從簡訊的頁麵退出來,手機裡的新聞軟件給他推送了好幾條新聞。

“中”

“是否開放“二胎政策”或者“單獨二胎””

“仙英座流星雨將於本月12日至13日降臨,極大期”

匆匆掃了一眼,除了時事政治相關的新聞以外,大部分是彆有用心、熱衷獵奇的標題黨。

剛想通通清空,忽然他指尖一頓。

最後一條推送的標題是:“吃驚!夢中陌生人能看清臉的,竟是因為”

遲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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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家酒店的頂層海景套房中,阮虞坐在臥室的飄窗上,懷裡抱著一隻新買的hello

kitty玩偶,雪白的貓貓頭上彆了一隻紅色的蝴蝶結,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衣袖和裙襬邊緣縫了一圈深藍色的蕾絲。

阮虞的下巴擱在貓貓的頭上,目光透過玻璃窗,看向外麵。

窗外正對著一片汪洋大海,水天一色,一輪橘黃色的落日漸漸沉入海平線。

海麵上波瀾盪漾,金光粼粼,幾隻海鳥在火燒雲下滑翔。

阮虞冇有過多關注這些華麗的景色,她垂著眼眸,仔細地觀察樓下一個少年。

這座酒店建在半山腰,半藏半顯地淹在一大片鬱鬱蔥蔥中,阮虞的房間有一個很大的客廳,客廳外連著一個寬敞的露天陽台。

若是想欣賞海上夕光,她大可以去陽台上,那邊視野更遼闊,還冇有單向玻璃的遮擋,目光所及的一切,一覽無餘。

她選擇待在房間裡,躲在單向玻璃後麵,就是為了看樓下那個少年。

少年背對著她,他離開了酒店,下了百來級台階,穿過綠林成蔭,沿著一條小徑,來到一出山崖邊。

也許是因為位置比較偏,山崖周圍冇有加護圍欄,崖上隻有一塊半人高的灰白岩石,經過不知多少年的風吹雨曬,岩石表麵平滑無比。

少年穿了一身純白的t恤,就坐在那塊岩石上,他身邊放了八|九罐綠瓶易拉罐。

前兩天他隻帶了兩三罐。

阮虞現在這個角度,剛好能看清他寬闊且略微瘦削的背影,隔得太遠,她看不清他在喝什麼。

隻知道一定是某種啤酒。

前天午後她初入這個房間住下時,意外地發現了他。

那時他同現在一樣,傍晚時分,一個人坐在那塊大岩石上,一邊看著大海,一邊喝酒。

直到太陽徹底沉入海水之下,夜空完全黑下來,身邊的易拉罐全空了,他纔會從岩石上跳下來,腳步微微虛浮,閒庭信步地往回走。

好幾次,她都擔心他一個不小心,被石階絆倒。

想要去扶他,可她有很多的顧慮。

她怕他覺得冒昧,現在的他,一定不認識她了吧。

“叮叮叮叮叮叮——”

手機響起的提示音打斷了阮虞的思緒。

她從少年身上移開眼,拿起手機,纖細的指尖在螢幕上劃了一個圖案解鎖。

點開qq,發來訊息的是她最好的閨蜜柴聆。

主色調為黑白的頭像在列表裡抖動,柴聆的頭像是一個帶著墨鏡的少女,兩個黑色鏡片上被打上兩個白字“滾開”。

看起來相當酷。

【不想聽:這牛肉看起來相當不錯,都吃完了嗎?】

【不想聽:我的晚飯隻有半個西紅柿[尷尬流汗]】

【不想聽:羨慕你們這些不用減肥,身材就爆好的人】

阮虞莞爾,打字發過去。

【歲歲無虞:吃完了。】

【歲歲無虞:你已經很瘦啦,不用減肥。】

【歲歲無虞:再減就瘦成電線杆了!】

柴聆秒回:

【不想聽:聽說過一句話冇?女子不過百】

【不想聽:指的體重】

【歲歲無虞:可是你身高170呀。】

【不想聽:那又怎麼樣?作為一個美女,體重就是不能過百的】

【不想聽:再說了,嚴謹一點,我脫鞋身高172[得意]】

【歲歲無虞:[笑哭]】

兩人閒聊了幾句,柴聆問她:

【今晚怎麼安排?還悄悄地看你的那位學長嗎?】

阮虞瞧了一眼樓下那個白色的背影,白皙的臉頰上浮起淡淡的紅暈。

【歲歲無虞:嗯。】

【歲歲無虞:他看起來比前兩天更糟糕,喝了好多酒,比昨天還多。】

【不想聽:唉,不管是誰遇到那樣的事,都會受不了的,他也是真慘,喝點酒心裡會舒服點吧】

【歲歲無虞:可是喝太多酒真的很傷身體,聽聽你也是,要健康飲食,合理減肥呀,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

這次,螢幕後的少女冇有再秒回,停了好幾分鐘才發訊息過來。

【不想聽:知道啦!以後我多吃點[紅色愛心][飛吻]】

【不想聽:小魚兒,我有個提議不知當講不當講!】柴聆迅速轉移話題。

【歲歲無虞:什麼呀?】

【不想聽:要不你去安慰安慰遲遇吧】

阮虞指尖一頓,心頭像是被人用指尖彈了一下,發顫。

【不想聽:現在正是他最脆弱的時候,剛好適合乘虛而入】

【不想聽:在那麼遠的南沙還能偶遇,你倆就是天註定的緣分啊】

【不想聽:你不是喜歡他嗎,喜歡就勇敢地上,彆給青春留下遺憾!】

柴聆就像某些小婚介所的紅娘,賣力地鼓動阮虞。

阮虞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她又看向樓下那個少年。

在這裡偷偷看了他兩晚,她將他的落寞、悲傷、孤寂都看入眼裡,她不是冇想過去陪他說說話。

可是,理智最終還是戰勝了衝動。

她不應該出現在他的生活裡,像現在這樣默默無聞地看他幾眼,纔是最好的選擇。

【歲歲無虞:還是不了吧。】

【不想聽:不要害羞啊,喜歡就要勇敢表達,難道你想讓他一輩子都不認識你,不知道你是誰嗎?】

【不想聽:再說了,有的人靠自己很難走出來的,就是需要彆人的陪伴和開導,或許對於此刻的他來說,你就是他的救世祖也說不定】

【歲歲無虞:他不會那麼脆弱的。】

初中在慶安中學,阮虞遇到遲遇,那時的他永遠是人群中,最和煦,最耀眼的存在,像一顆冉冉升起的旭日,意氣風發的模樣,她這輩子也忘不了。

柴聆不愧是阮虞最好的閨蜜,精準地猜中了她的心思。

新訊息彈出:【表麵看起來越堅強的人,內心往往越是脆弱不堪】

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晚上8點,夕陽徹底沉入海底,換了一輪皓月緩緩升起。

阮虞的房間裡有些昏暗,為了不讓遲遇發現她在看他,她特意隻開了一盞床頭燈。

藉著月光和酒店外明麗的金黃燈光,她繼續默默地看著那道,看了很多遍、深深刻在腦子裡的身影。

少年喝完所有的酒,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又看了許久的海景。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懶懶地從岩石上跳下來,冇有像往常那樣往回走,而是朝山崖邊上慢慢走去。

到了距離崖邊緣一步之遙,他突然又盤腿坐了下來,直接坐在地上。

從褲口袋裡摸出個什麼東西,微微垂頭。

他好像在寫什麼東西。

他在寫什麼呢?這麼黑的地方,能看清麼。

阮虞正疑惑著,兩個字突然浮現在腦海。

遺書。

他不會是在寫遺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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