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手毀了他,他卻用骨髓換我媽一命 7
-
7
我媽康複後,我把她接回了國。
她精神很好,每天侍弄花草,或者和老朋友們打打麻將,日子過得悠閒自在。
公司也在我的帶領下,成為了行業的絕對龍頭。
我身邊,也出現過一些優秀的追求者。
有溫文爾雅的大學教授,也有年少有為的合作夥伴。
但我都拒絕了。
我好像,失去了愛人的能力。
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還是會想起他。
想起那個,在後巷裡救了我的少年。
想起那個,會在我生病時,笨手笨腳給我煮粥的男人。
想起那個,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用自己的骨髓,換回了我母親性命的傻瓜。
我們之間,隔著山海,也隔著仇恨。
但最終,還是用一種最慘烈的方式,達成了和解。
我們兩清了。
誰也不欠誰了。
深秋的午後,我搬了張藤椅放在葡萄架下,扶著母親坐進去。
她身上那件駝色羊毛衫被曬得暖烘烘的,散發出淡淡的樟腦香。
我自己則拉了把竹凳坐在旁邊,手裡捧著個粗陶茶杯,碧螺春的熱氣嫋嫋升起。
院子角落的月季還在開著,粉白和緋紅的花瓣邊緣染著點秋霜的痕跡,卻依舊攢成一團團熱鬨的花球。
母親眯著眼睛看著那些花,乾枯的手指輕輕敲著藤椅扶手,忽然歎了口氣,聲音被風吹得很輕:“小璟啊,媽能有今天,真是要謝謝那位顧先生。”
我端著茶杯的手猛地頓了一下,滾燙的茶水晃出幾滴,落在手背上燙得發麻,卻冇覺得疼。
“要不是他,媽這條老命,早就冇了。”
母親說著,伸手去夠旁邊的海棠花枝,乾枯的指尖拂過深綠的葉片,沾了點絨毛。
她的聲音裡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我把茶杯重重放在石桌上,瓷麵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驚飛了落在月季上的麻雀。
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隻能看著母親鬢角的白髮在陽光下泛著銀光。
“說起來,”
母親忽然轉過頭看著我,渾濁的眼睛裡閃著光,“顧先生
真的,是媽媽的恩人。”
我猛地抬起眼,睫毛上還沾著陽光的碎屑,不解地看著她。
顧先生?哪個顧先生?是我認識的那個嗎?
無數個問號在腦子裡盤旋,攪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母親冇注意到我的異樣,自顧自地往下說:“很多年前了,那個時候你還在上大學,我查出這個病,愁得天天睡不著。”
她抬手按了按心口,那裡曾經長著個足以要了她性命的腫瘤,“當時家裡哪有那麼多錢做手術?你爸走得早,我看著你省吃儉用寄回來的錢,夜裡躲在被子裡偷偷哭。”
風穿過葡萄架的縫隙,葉子沙沙作響。
我想起大學時每個月收到的彙款單,想起母親總說自己身體硬朗不用惦記,想起那年寒假回家,她瘦得隻剩一把骨頭,卻還硬撐著給我包餃子。
“有一天,醫院的主任突然找到我,說有一筆顧先生的捐款,指定用於我們醫院的這個病的專項研究。”
母親的聲音溫柔下來,帶著點恍惚,“還說可以給我安排最好的醫生做手術,所有費用都從那筆捐款裡出。我當時懵了,問是誰捐的,主任隻說是位姓顧的先生,不肯透露更多。”
“捐款人說,”
母親的眼神飄向遠處,陷入深深的回憶,嘴角帶著點微笑,“他欠一個女孩的,希望醫學能進步,讓她媽媽可以多活幾年。”
“女孩”
兩個字像驚雷在耳邊炸響,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血液好像一下子衝到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全部退去,手腳冰涼得像浸在冰水裡。
耳朵裡嗡嗡作響,母親後麵說的話全都聽不清了,隻剩下那句
“他欠一個女孩的”
在腦子裡反覆迴響。
轟的一聲,我的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無數塵封的畫麵湧了出來
原來我一開始欠他的竟不止二十萬。
那筆錢,不過是他早就安排好的補償裡,最微不足道的一筆。
而他所謂的
“救我”,根本不是一場偶然。
不是我以為的狹路相逢,不是我處心積慮報複後的兩清,而是他早就布好的局,是我們糾纏不清的命運,在最開始就埋下的伏筆。
我以為我贏了,我拿著那二十萬像拿著戰利品,以為這樣就能抵消他帶來的所有傷害,以為這樣就能徹底斬斷和他的聯絡。
我像個跳梁小醜,在他精心搭建的舞台上表演著自以為是的報複,卻不知道他早已在暗處,為我和母親撐起了一片天。
到頭來,我纔是那個欠了他最多的人。
欠他的錢,欠他的情,欠他那句從未說出口的抱歉,欠他默默付出的這許多年。
陽光依舊溫暖,可我卻覺得渾身發冷。
母親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手術後的事,可我一句也聽不進去了,隻是望著院牆外麵那棵老槐樹,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了下來,砸在石桌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