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手養大的狀元郎,竟嫌我”市井俗物\ 第一章
-
我兒陳辭金榜題名,成了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
我去看官府貼出的《同年錄》,在序言裡看到他親筆寫的字句。
【我爹伯言,雖冇考上功名,可拿聖賢書教我,纔有我陳辭的今天。】
我心裡咯噔一下,接著往下看。
【至於我娘,繡娘出身,見識有限,整日圍著銀錢打轉,雖有養育之恩,但過俗。】
序言的最後,一行字讓我渾身發冷。
【大丈夫該心懷天下,不能被市井俗務所困。】
我這才明白,我賣掉祖產繡莊,拿出十萬兩白銀為他鋪就的青雲路,在他眼裡,不過是“市井俗務”。
我決定收回我的一切,不再做他官路上的“錢袋子”。
讓他看看,他這個狀元郎,離了我這個“俗物”,還能否安坐朝堂。
----
我拿起繡花針,指頭上的老繭讓我手都笨了。
旁邊新來的小丫鬟還在恭維我。
“夫人真是好福氣,少爺可算出人頭地了。”
我冇搭理她,低著頭給我兒陳辭趕製明天要穿的狀元公服。
這時候,陳辭一身酒氣地進來了,他那個官家小姐老婆柳氏跟在後頭。
他看見我放在桌上的《同年錄》拓本,眉毛不自覺地皺了下。
“兒,娘在你心裡……就這麼樣嗎?”我的聲音都在發抖。
他冇吱聲,旁邊的柳氏拿帕子捂著嘴,輕輕笑了一下。
“娘,您想太多了不是?夫君當然是敬重您的。”
“隻是啊,這文章是給全天下讀書人看的,總得講究點風骨氣節。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風骨?”
我猛地站起身,繡繃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我賣了柳家傳了三代的繡莊,換了五萬兩銀子,給你在京城裡上下打點,這是不是風骨?”
“我把老底兒都掏空了,又湊了五萬兩,給你請好先生、買絕版書,這是不是風骨?”
“從你進京趕考,到殿上提名,哪一步不是我拿銀子堆出來的!你那個隻會誇誇其談的爹,他給過你一個大子兒嗎!”
我話還冇說完,陳辭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
“夠了!”他吼著打斷我,“你是不是又要提你那些沾滿銅臭味兒的破事?”
他冷笑一聲:“娘,現在冇人逼您乾活了。是您自個兒放不下那套生意人的臭毛病。”
“說白了,您這樣天天把錢掛嘴邊,我爹都說您眼皮子太淺,不是讀書人該有的樣兒。”
我往後退了兩步,心口疼得像針紮。
鬨了半天,在我兒子眼裡,我為他掏心掏肺,不過是“眼皮子太淺”!
陳辭的臉色變得冰冷。
就是因為您老在我耳朵邊上唸叨那些賬本子,害得我在同僚麵前都抬不起頭!”
“上次我老師過壽,我哪敢帶您去啊!您瞧瞧您這雙手,全是針眼和老繭,哪有一點官家主母的樣子!我爹就不一樣,他雖然是個秀才,卻能跟內閣大學士聊古今!您呢?就會打算盤!俗得掉渣!”
“我寫的都是實話!爹就是比你清高!”
屋裡一下子靜了。
我慢慢彎腰撿起地上的繡繃子,手指頭抖得都拿不穩了。
這蘇繡的手藝,是柳家傳了五代人吃飯的本事。當年我抱著還在繈褓裡的陳辭,被他爹趕出家門時,就是靠這雙手,一針一線,才換來我們娘倆一條活路。
柳氏那點得意藏不住,又很快裝出一副可憐我的樣子:“娘,夫君也是為你好。”
她指了指我頭上的銀簪子:“您瞧瞧您戴的這個,我陪嫁裡隨便一支珠釵,都夠買您半個繡莊了。這才叫體麵。”
“您呢?天天守著那點舊東西,我稀罕嗎?”
“爹早就說了,您賴在家裡,把辭郎身上的貴氣都給帶冇了。讀書人嘛,從小就要離銅臭味兒遠一點……”
“娘,要不是看在您生了辭郎的份上,我真是不想讓您踏進我們狀元府的門。”
她看著我,眼睛裡全是瞧不起。
“辭兒……”我的聲音都啞了,“娘為了你……”
當年,為了讓他能拜進大儒的門下,我在大雪裡跪了一天一夜,膝蓋到現在都落下了病根。
為了給他湊錢買一本前朝的孤本,我三天三夜冇閤眼,熬壞了一隻眼睛。
好不容易盼到他出人頭地了。
他說不想被同僚看扁,硬是逼著我把僅剩的祖產繡莊也賣了,給他當進京的盤纏。
我心疼他剛進官場,處處要花錢,又主動把所有私房錢都拿出來,給他鋪路。
到頭來,我的兒子,卻嫌我一身銅臭味兒,給他丟人?
我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眼前這個穿金戴銀、滿身綢緞的狀元郎,還是我那個在漏雨的破屋裡跟我說“娘,等我出人頭地了,一定讓您做全天下最尊貴的老夫人”的辭兒嗎?
“又來了!”陳辭不耐煩地一甩袖子。
“您是不是又要說您吃了多少苦?娘,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誰還聽您那套賣慘的說辭?”
他看著我,臉上一點感情都冇有。
“實話跟您說,我倒希望當初您冇非要把我帶走!要是我跟著我爹,雖然窮點,但能早點領悟聖人的道理,哪至於被您身上的市井氣耽誤這麼多年!”
想到那個隻會喝酒寫歪詩、一事無成還對我動手的男人,我眼前一黑,扶著桌子纔沒倒下去。
果然是親兒子,句句都往心窩子上捅。
二十年的心血,到頭來一文不值。
“我明白了。”我的聲音很平靜,“原來在你們眼裡,我就是個會掙錢的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