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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女鬼和控製狂老媽對掏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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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是個魔怔了的控製狂,把我逼得跳湖自殺。

結果我不僅沒死成,還被一隻「女鬼」奪了舍。

女鬼說:「反正你也不想活了,身體就借我玩玩,我讓你爽一回。」

於是我飄在她身邊跟她回了家。

飯桌上,我媽再一次強往我喉嚨裡塞牛肉時,女鬼直接掀了桌子和我媽原地對掏。

打啊!罵啊!砸啊!家醜使勁兒往外揚啊!今天誰也不用活了!

爽!

1.

我媽恨我小姨,恨到發瘋。

她恨小姨五官漂亮,考上了大學,工作穩定收入可觀。

而她因為天生唇隱裂而極度自卑,初中沒畢業就進了廠打工,下崗潮時第一批被刷。

我媽想靠著婚姻翻身,選中木訥老實、常年出海,但家裡有拆遷款的爸爸。

小姨嫁給了自己的大學同學,小姨夫相貌英俊,家境優渥。

自認又輸一局的媽媽和小姨前後腳懷孕,天天吃酸杏,期待酸兒辣女生個兒子證明自己肚子比小姨爭氣。

壞訊息,我是女兒。

我媽差點產後抑鬱跳了樓,好在「好」訊息傳來,小姨生的也是女兒。

與小姨單方麵競爭屢戰屢敗的我媽換了競爭賽道,她把一切希望壓在我身上。

女承母誌,她將我的表妹許芷琪當做了我的一生之敵。

我人生的意義就是和許芷琪比較。

我比許芷琪少考一分,我媽就用戒尺抽我的手腕。

抽到鼓起一圈嫩肉後,她罰我跪在客廳裡把卷子一遍遍地抄。

我抽噎著,掃把就會落在背上,打得我摔趴在地上,我媽則一邊哭一邊罵:

「你有什麼資格委屈?我起早貪黑伺候你,就想讓你贏一次,結果你就是個不要強的廢物!」

「不想捱打你就要爭氣,要贏過許芷琪,要讓你媽能在外人麵前挺起腰板!」

等她出完氣,便會冷著臉給我做一桌子菜,用中國家長獨有的方式向我「道歉」。

然後眼神空洞地坐在我對麵,將筷子摔到我麵前冷硬地說:「吃!」

我不是個學習上的天才,我媽便信奉勤能補拙。

所以我從三年級開始便要奔波在各種補習班裡。

除了數學語文英語,還要對標許芷琪學唱歌繪畫。

我沒有任何藝術方麵的天賦,唱歌跑調、畫畫醜得天妒人怨,可我媽不管。

她隻會當著補課班所有同學的麵,把我踹得跪趴倒地,然後將手機懟到我臉上。

是小姨發的許芷琪獲獎的朋友圈。

「看到許芷琪這麼優秀你就一點也不羞愧嗎?你就不能發憤圖強嗎?」

「為了能給你報這些補習班我吃糠咽菜,你爸天天拚著命出海賺錢,你但凡還有一點良心就證明自己!」

其實家裡的條件很優渥,拆遷款大半把持在我媽手裡,爸爸出海的工資也基本全部上交。

但她確實穿著洗得發白、肩頭開線的上衣,用著已經被手汗染成茶褐色包漿的透明手機殼。

我隻能頂著紅腫的側臉坐回畫室的座位,在同學們好奇且探究的目光淩遲下再次拿起畫筆。

年少的自尊和個性被我媽反複磋磨,幾近消耗殆儘。

2.

我唯一一次反抗是初一那年,姥爺在生日宴上隨口一句:

「琪琪這長發及腰,穿著小公主裙的樣子一看就淑女,和你媽媽一樣招人喜歡。」

這話讓我媽當場黑了臉,她轉過頭去死死盯著正在幫忙搬桌椅的我。

我天生個子高骨架大,身高一米七出頭,又喜歡留短發,衣服也都是更輕便的運動裝。

和小淑女許芷琪一比,我就是大人口中的「假小子」。

回家後我媽去商場買了一條浮誇的、滿是蕾絲的公主裙讓我穿。

我抗拒,她就發了瘋一般衝進我的臥室,拽壞了我的衣櫃。

那些為了彰顯家裡「吃糠咽菜供我上補習班」買的廉價運動服被她全部剪碎。

包括我身上的那件白
T
恤,被撕開了大半,她的指甲在我肩頭留下一道道鼓起的抓痕。

媽媽的聲音因憤怒而變調,公主裙被強硬套在我的身上。

「天天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你惡心誰呢?」

「女孩就要有女孩的樣子,她蔣悅的女兒能被誇淑女,你也必須能!」

「看看你胖得像頭豬,你知道許芷琪隻有九十五斤嗎?一個女孩子長得胖就是不要臉!」

粗糙的蕾絲磨得我肉疼,壓抑了十四年的脾氣第一次爆發,我胡亂中推開了她。

我歇斯底裡地尖叫,想把身上那件裙子扯爛。

可人在憤怒時會變得笨拙,那件劣質的裙子和我媽給我的枷鎖一樣,緊固在我身上剝不下去:

「我比不過許芷琪!永遠比不過!」

「她學習好是因為人家爸媽都是大學生,她會畫畫是因為她奶奶是國畫老師,她九十五斤是因為她隻有一米六!我馬上就一米七五了!」

那一天的耳光格外地疼,疼到我鼻尖發熱,鼻血順著下巴染臟了裙子的蝴蝶結。

腦袋嗡鳴不斷,眼前都模糊了,我被拽著丟到了樓下的小廣場上,我媽像丟垃圾一樣把我丟在地上。

小區裡住戶們圍過來看熱鬨,看著衣衫不整的我,看著滿臉是血的我。

有人心腸好,上來勸解我媽:

「哎呀!欣欣她媽,你再生氣也不能這麼打孩子,趕緊給孩子擦擦血吧!」

「欣欣都上初中了,這年紀的孩子叛逆,自尊心強,有什麼事兒你回家解決行不行?」

我哭得臉頰發麻,抽噎不斷,呼吸堿中毒說不出話來。

我不懂,外人都能顧忌我的自尊,能記得我還是個人。

可我媽卻像是被加滿油的機器,在一聲聲勸解中哭得震人耳朵。

她指著我,看向圍觀的人:

「她就是個白眼狼!我為了培養她任勞任怨,她卻嫌棄我學曆低,我沒本事,我拖累她!」

我傻眼了,癱坐在地上看著我媽演著一出不存在的戲。

她說我罵她,侮辱她,說我嫌棄家裡窮,說我嫌棄她買的裙子廉價於是亂撕衣服,說我罵她去死。

她演得太真了,連我都產生了恍惚:我是真的說了這種話嗎?

原本勸架的人也都麵色複雜起來,與她站在統一戰線罵我太叛逆了。

「我沒說過,你為什麼要騙人!」

我因為呼吸過度,說話聲音斷續模糊,混雜著大量的換氣聲,腦子裡想說的辯解全因為抽噎講不出來。

我被定性了,定性為白眼狼,圍觀群眾裡有我的同學們,我像隻被扒毛的鴨子,**裸地成為了奚落的物件。

等圍觀的人群散去,隻留下我和我媽時,她把我拽起,狠狠掐著我的臉:

「周欣欣,你不用跟我玩叛逆期這一套,我有的是辦法教育你!」

「我讓你贏過許芷琪是為了我嗎?我是為了你好,所有人都拜高踩低,你不爭氣這輩子在她麵前都抬不起頭。」

「你以後要是再敢不聽話和我犟嘴,我就再讓你來這兒,讓外人好好評判一下你有沒有良心。」

3.

這場公開審判成了我永久的噩夢。

鄰裡的斥責,同學的嘲弄……我隻要出門就有人對我指指點點。

回學校後,總有人在我背後竊竊私語,偷瞄我然後發笑,對上我的目光後又訕訕離開。

那些原本和我關係還算不錯的人也逐漸和我疏遠,私底下說:

「我和她住一個小區的,她媽純神經病,她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彆惹一身腥。」

我沒了社交,不敢出門,我最後那一點心氣兒終究是被我媽碾碎。

但她很開心,這樣乖順的我最好控製了。

她讓我減肥,每頓隻能吃半碗米飯。

初中生的身體代謝很高,我餓得半夜流淚,身體不自然地消瘦。

一米七五的身高體重隻剩九十斤出頭。

之前一直誇我有天賦,勸我加入校排球隊的體育老師看我也滿眼惋惜,不再提訓練的事情。

最後生理期都不正常了,她也隻是用驗孕棒確定我不是懷孕後,無所謂地說:

「不來更舒服,能更專心地學習了。我看網上說不少專心學習的學霸故意打黃體酮推遲。」

吃不飽,上不完的補習班,留著根本不適合我的長發,學著我不擅長的特長。

逢年過節隻要親戚聚會,我媽就會拉著我湊到小姨和許芷琪身邊,不管不顧地追問:

「小琪多少斤了?期末考了多少名?又得什麼獎了?班上有男生追你不?你平時惹不惹你媽媽生氣?」

我像個等死的犯人,比不過我回家就要捱打,麵對著小姨和表妹尷尬且不悅的目光,我更想原地消失。

我都忘了我是怎麼活過來的了,人的生命力真是個奇跡。

熬到了高考結束,我連做夢都在籌劃怎麼偷偷把大學報得遠一點。

我用鍛煉能力的藉口騙我媽出去做兼職,想著攢一點錢做預備資金。

打工結束,六點我回了家,剛開門,迎麵就飛來一個玻璃杯。

「周欣欣你怎麼不去死啊?你知道人家許芷琪高考多少分嗎?637,足足比你高了十七分!」

碎玻璃濺射劃破了我的腿,來不及檢視是否流血,我下意識地想往外跑。

我知道我完蛋了,從高考結束後我媽一直都在高壓狀態。

高考,這個被大部分家長奉為人生評判指標的東西,我媽自然也重視得不得了。

高中三年,我的臥室沒了門,屋裡多了監控攝像頭,幾次失眠半夜睜眼發現我媽站在空洞洞的門口盯著我看,嚇得我好幾次心臟抽搐。

「高考就是一考定勝負,隻要你比許芷琪考得好,你的人生就贏了!」

「你就是你姥姥家最有出息的外孫女,媽也會變成最有福氣的那個,你要為了媽再努努力。」

我媽總是一邊端著滿是土腥味的魚湯往我嘴裡灌,一邊給我重複著那幾句高考重要性的話語。

出分那天晚上,她沒睡覺,守著我的手機等簡訊。

620
分,是我的超常發揮,在我們省能穩定報上
211。

但我媽沒表現出半分開心。

她反複刷著朋友圈,將小姨和許芷琪的朋友圈視奸了個透徹。

或許是看出我媽病態的偏執,小姨和許芷琪都遮蔽了她,不願透露。

直到今天下午她才從姥爺嘴裡問出成績,比我高。

她瘋了。

4.

拖鞋踩過碎掉的玻璃渣,她衝了過來。

拽過我胳膊,劈頭蓋臉地往我身上打,尖叫和辱罵縈繞耳邊。

高三這一年她比備考的學生還要緊張,頭發都掉了不少,現在我成了所有怨氣的爆發口。

我彎下腰護住肚子和臉,讓肉更厚實的腰背捱打。

得虧高三為了給我補營養讓我稍微長了點肉,打工期間也在外麵吃恢複了不少氣血。

更抗打了,我甚至還有力氣求饒:

「我錯了,但我真的已經儘力了……我學不懂純理科。」

因為許芷琪選的是純理科,我媽也就沒管我到底擅長什麼。

我媽打我的手頓了一下,咬牙切齒地說:

「學不懂?那就是不夠努力,咱們複讀,一年不行就兩年,複讀到你學得懂,複讀到你比許芷琪有出息為止。」

複讀?這兩個字一出來我腦子嗡的一聲充了血。

複讀就代表我還要經曆高三那像狗一樣的日子,我媽還會繼續折磨我。

我會瘋的。

我當即大叫起來:

「媽,不用複讀的,這個成績已經很不錯了。」

「咱們好好選專業選學校,我不會比許芷琪差的,我還能考研,我一定考上更好的學校!」

我媽死死擰著我的耳朵,熬了一夜的眼布滿了血絲,眼球幾乎凸出:

「你放屁!又敢和我犟嘴?」

「高考一分千人,許芷琪能上更好的本科,人家起步就比你高,就能考上比你更好的研究生。」

我疼得齜牙咧嘴,感覺耳朵要被撕裂。

我媽下定了決心,再一次抓著我往外走,這套流程我太熟悉了,這是我重複千次的夢魘。

「媽,我求你了,我不犟嘴了,咱彆去外麵!」

我往後退,想要掙脫她,可這麼多年了,我像一條被打怕了的狗,她給了我一個耳光我就老實了。

六點半之後,暑氣消散,小區裡有了些出來遛彎消食的人。

曆史的一幕重演,小區裡的鄰裡早就習慣了我家的雞飛狗跳,一個個交頭接耳往我這邊看。

「跪這兒,自己扇自己,讓你那個和你爹一樣的蠢驢腦袋清醒清醒。」

看熱鬨的人圍住我們,有人礙於情麵出來勸勸,我媽借著機會開始哭:

「高三精心照顧你一年,連給你榨汁兒的玉米粒都是扒了皮兒的,她就考了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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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來糊弄我?」

哭完就抓著我的手讓我自己掌摑自己反省,我不動手,她就親自扇我。

人群中爆發出幾聲嘖嘖,不少年輕人低聲吐槽:

「凡爾賽吧,620
分還擱這兒鬨?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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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我爸媽能蹲門口給我當門童。」

「她媽看著精神有點不正常……這女生真慘。」

「這家人我認識,她媽初中肄業,她爸初中畢業,閨女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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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已經屬於基因變異了。」

有的大人在勸:

「聽說今年特彆難,620
分已經很厲害了,我家那個也花了十多萬補課,才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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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

「這孩子已經很優秀了,先帶孩子回家吧,小姑娘要臉麵的。」

我偷偷看到我媽臉上有幾分壓抑的得意。

雖然沒贏過許芷琪,但她享受其他人的誇讚,彷彿那一聲聲優秀是給她頒發的「教育家」勳章。

被眾人誇開心了,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你要是願意複讀就回家,不願意就跪在這兒想明白了再說。」

說完,她抹了抹眼角,裝作為我痛心疾首的樣子離開了。

那些圍觀的人有人歎息,有人冷笑,有人拿著手機對著我拍攝。

好心的大嬸和幾個年輕的女孩來扶我。

「你媽就是太希望你有出息了,都是為了你好。回家和她道個歉吧。」隔壁單元的張老太太客套地勸了一句。

我嘴唇囁嚅了一下,笑了。

為我好?希望我有出息?真是最可笑的說法。

她就是個愚蠢、無知、自私、偏執的瘋子。

她根本沒把我當人看,她隻是把所有扭曲的情緒發泄給我罷了。

指尖劃過我腫脹發熱的臉頰,燙得我心寒。

我忽然感覺呼吸都好累,於是撥開人群,往小區外的一個公園走去。

5.

小公園不大,前段時間路燈壞了,很黑,所以人少。

走著走著,我聽到了青蛙的叫聲。

前麵是一片湖,應該很深,足以淹死我。

高考結束後那段日子裡,我最後的一點希望在此刻全部置換成了絕望。

「確實是個蠢貨。」我自己罵自己。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高考結束後我竟然蠢到忘了我媽的癲勁兒,忘瞭如果我一旦沒考過許芷琪會遭受什麼。

我隻是沉浸在自己幻想的自由裡。

噗通——

我趁著黑,走到湖邊的白柵欄旁,直接跳了進去。

剛進水時有點溫,隨後便冷了起來,我僵硬著四肢,感受到水漫過口鼻。

「臥槽,你真不活了?」

好像有人在說話?可是水沒過了我的眼和耳,我理應什麼也聽不見。

意識像水裡的萍草一樣飄忽,有東西順著湖水往我腦子裡鑽,把我原本的意識擠了出去。

我彷彿飛起,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岸邊。

然後我看到「我」爬上岸了,動作乾淨利落,嘴裡罵罵咧咧……

不對!

「我」爬上岸了?

那我是誰?

我是死了還是瘋了?

「咳咳……嘔,這破水腥臭腥臭的。」

我看到「我」坐在岸邊,嫌棄地丟掉發絲上的水草。

「你是誰啊?」我茫然地問。

「我」滿不在乎地說:「你好,我是個女鬼。」

……

我沒死成?我被女鬼附身了?這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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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紀該發生的事情嗎?

不顧我的迷茫,女鬼嘿嘿笑了兩聲:

「彆想了,我知道你,周欣欣。」

她準確地叫出我的名字,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讓我發抖。

「你媽純純就是個精神病,給你逼得跳湖來了。」

「反正你也不想活了,身體就借我玩玩,我讓你爽一回。」

我彷彿就飄在身體旁邊,或是站在身體之後,總之無法拉開距離。

女鬼也沒打算爭取我的同意,把身上的水草摘乾淨後,起身就往家走了。

女鬼操控著我的身體回家時,已經七點半多了。

「我」渾身濕漉漉的,衣服上還沾著幾片水藻。

我媽坐在沙發上正在刷手機,看到「我」狼狽的樣子,輕蔑地笑了一聲:

「你知道樓下張大媽急壞了嗎?說你一個人跑了,怕你想不開。」

她把手機放下,把我從上到下打量了幾遍,嫌棄的法令紋十分明顯。

「自殺去了?這麼有本事咋沒真死啊?用這種手段嚇唬我?」

「回家了就預設你同意複讀了,我給你選了一個私立的衡中模式複讀班,一年四萬。」

完全不顧我的意見,她起身,往餐廳走去,語氣刻意地溫和了幾分。

「媽也是為了你好,花再多錢也沒事兒,洗手吃飯來吧。」

6.

我有時候無法理解我媽。

今天這樣的羞辱我,連我自殺都能變成她口中的玩笑話,卻還是做了一桌子的菜。

我媽盛了半碗飯給我,坐在桌子對麵,平靜而空洞地看著我,就像每一次「道歉」那樣。

女鬼加了一筷子炒青菜開始吃,猛扒了幾口飯。

「吃點肉,專家說多吃牛羊肉高蛋白低熱量。」

我媽忽然開口,把一塊燉牛肉夾起遞到我嘴邊。

「我看蔣悅經常給許佳琪燉牛肉吃,吃了對身體好。」

我看向了桌子上的那盤燉牛肉,心裡堵得慌。

我對腥膻味道很敏感,魚、牛羊肉,我吃了都難受,會有嘔吐感。

但我媽最喜歡的就是做這些我不愛吃的東西,說著:「這些對你好。」再把肉塞到我嘴裡。

然後看著我硬忍著乾嘔地把食物嚥下,再滿意地笑出來。

脫離了自己的肉體,我以「靈魂」的姿態看著桌上的食物,和我媽那明顯不正常的目光,我終於意識到這是一場權力霸淩。

「惡心,我不吃。」女鬼往後仰頭,直接開口。

我媽愣住了,眼睛越瞪越大。

畢竟她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被「女鬼」附身了。

她不能容忍我的「叛逆」。

「你沒完了是吧?你知道牛肉多貴嗎?我都不捨得吃!」

「你耍脾氣給誰看呢?不吃也得吃!張嘴!」

她像一個炮仗,一點就炸了,那筷子牛肉直接朝著「我」嘴裡塞來。

黏膩溫熱的湯汁糊在嘴巴上,肉塊兒被懟進唇中撞在牙上,被一股股力道推著肉往牙縫裡鑽。

即便是靈魂的我好似也感知到了,那惡心的腥膻味兒直衝鼻腔,讓胃裡一陣惡心抽搐。

「呸,我吃你個頭!」

女鬼一巴掌就把那筷子牛肉打飛了,騰地一下站起來,雙臂撐在桌子上跟我媽對視。

濕漉漉的頭發變成一縷縷的,「我」目光中透出幾分凶氣,真像個索命的惡鬼。

「四十多歲了怎麼這麼不通人性啊?我吃了惡心,懂?」

這個語氣,這個神態,這個膽子……我飄在邊上張大了嘴巴。

有點爽。

我也就做夢的時候敢這麼跟我媽對著乾。

「周欣欣!」我媽尖叫出聲,直接把筷子往「我」臉上砸,砸得女鬼偏過了頭,臉上濺了肉湯。

下一秒,女鬼伸手就把那盤牛肉砸在了我媽腳邊。

趁著我媽愣神的片刻,她抓著桌子邊狠狠一掀,嘩啦啦一桌子東西撒在地上。

湯汁飛濺,瓷片四散,把我媽的怒罵硬生生懟回了喉嚨裡。

「我不吃,聽懂了嗎?」說完,女鬼帶著我朝著臥室走去——我媽的臥室,畢竟我的房間沒有門。

嘭的一聲把門摔上,然後上了鎖。

女鬼熟門熟路地開始翻找我媽的床頭櫃和梳妝台——她好像十分熟悉這裡的佈局。

將身份證、準考證翻出來裝進了口袋後,她抽出一把剪刀,坐在了梳妝台前。

「你要做什麼?」我問女鬼,聲音不自覺地激動到發抖。

「長發不適合你,剪了。」她答,幾剪子下去,原本及腰的長發被貼著脖子剪斷。

亂糟糟的像狗啃一樣。

可是我喜歡!

鏡子裡的「我」久違地笑了。

女鬼甩了甩短發,透過鏡子與我對視:「這就爽到了嗎?更爽的在後麵。」

屋外,是我媽砸門的叫罵。

7.

門被開啟來,短發的「我」站在門口,我媽顫抖著嘴唇都結巴了:「周欣欣,你、你、你鬼上身了?」

她習慣性地想要靠暴力找回主動權,巴掌還沒落下,就被女鬼用胳膊擋開。

甚至隨著爆發的一懟,把我媽給頂到了對麵的牆上。

女鬼揚唇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是啊!」

說完她就往外走,我媽終於反應過來,我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幾分慌張。

「你怎麼能跟我動手?我是你媽啊!」她掉了眼淚,整個人都充斥著無措驚慌。

若是以前,我會很沒出息地心疼她。

爸爸是海員,一年恨不得十個月都在海上飄著,家裡是媽媽的一言堂。

孩子天生愛父母,在沒有任何獨立能力的年紀,我隻能愛我媽,即便她把我虐待得體無完膚。

她的所有折磨都出於愛的名義,暴打後是含著淚給我做飯的道歉。

我痛,卻又被姑且稱為愛的感受綁架。

「可是媽媽,我死了,我的生命,我的身體都還給你了。」

我飄在女鬼身旁,自言自語。

被她反複踐踏、磋磨得毫無脾氣的女兒死了!

動手的已經不是我了,所以……打吧!罵吧!和我都沒關係了!

我媽直追了過來,腳上的拖鞋差點飛出去,「你敢走!你敢走我就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敢和你媽媽動手的畜生!」

這招是她最愛用的底牌,一共用過兩次,次次效果「奇佳」。

女鬼站定腳步,「嗬……」冷笑了一下,一把抓住我媽的胳膊把她往外拽。

「行啊,那咱們再去鬨一場!我正好想跟大家說說你這個好媽媽都對我做過什麼!」

「周欣欣你放開我!有什麼話你不能在家說嗎?」

攻守易型,這次被硬拽出去的人變成了我媽。

八點多了,運動的、遛狗遛娃的、跳舞的小區裡更熱鬨了。

我倆六點多的時候鬨過一次,那些看過熱鬨的人們此時眼神裡透露著「嫌棄」。

大概是在說:「那對兒神經病母女有完沒完?」

女鬼生拉硬拽把我媽帶到了燈光最好的地方,不顧我媽的掙紮叫喊開始大聲嚷嚷:

「都來瞧,都來聽,這是咱們小區最好的母親,作為她的女兒我要給大家講講這位最好的母親都乾過什麼!」

「她嫉妒成性,嫉妒自己的妹妹過得比自己好,於是內心扭曲變態,總想控製自己的女兒和妹妹的女兒作對比!」

「從小到大對我非打即罵,我比表妹少考一分你就用戒尺抽得我皮開肉綻。逼著我一比一複製我表妹的人生,撕我的衣服,毀我的愛好,把我餓成營養不良,明知道我吃牛肉會吐,卻次次逼著我吃然後欣賞我不敢乾嘔的樣子,公眾羞辱造謠我,讓我初中三年都活在孤立中……」

女鬼操控著我的身體歇斯底裡地咆哮著。

我很羨慕她,這些年我媽把我磋磨得逆來順受,我一旦激動就會語無倫次,大腦空白。

這些話我在心裡排練了千八百遍,卻總是說不出口。

圍觀的人群竊竊私語,他們其實都知道我媽是怎麼對我的,隻是礙於情麵從不挑破。

現在有我親自開口,眾人瞬間倒戈,奚落嘲諷悉數落在了我媽頭上。

看著我媽因為羞憤而漲紅的臉,看著「我」那吼到委屈處而落下的淚。

爽,爽到後腳跟了。

8.

我媽一開始還尖叫著辯解,可就像當年的我一樣,她的辯解無人在乎。

她想來捂住「我」的嘴,讓我的臉上多了幾道抓痕。

最後也隻是被女鬼一個寸勁兒甩開,跌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嚎。

有些人覺得鬨到這一步實在是太難看了,依舊來做和事佬。

「欣欣,那是你媽媽!你媽對你多好,你這麼做不怕被戳脊梁骨嗎?」

女鬼緩緩扭動脖子,把頭轉過去,盯著出言勸阻的李姨,啞聲道:

「李姨,我媽總說你這個人最裝了,她說你花那麼多錢培養的兒子又醜又胖就是個廢物。」

正在當和事佬的李姨僵住了。

那個要上前拉架,也是當時勸說我媽都是為了我好的張老太太也沒逃過。

女鬼飛速轉頭,看著那老太太:

「張奶奶,我媽總說你愛撿垃圾,身上臭烘烘的,還愛多管閒事,是個老八婆。」

張老太太差點背過氣去,最後罵了一句方言臟話走了。

其它想勸架的人也都退縮了,怕被罵。

女鬼看著坐在地上哭得天昏地暗的我媽,蹲下身問:

「媽,被人胡說八道,當眾羞辱的感覺好嗎?」

我媽氣急敗壞,伸著手要來掐「我」的脖子,卻被抓住手腕推倒在地。

站起身來的女鬼指著邊上一個正在錄視訊的男生說:

「發網上你就把全程都發了,彆斷章取義。」

說完,女鬼轉身就走,把那一堆爛攤子留在了身後。

我回頭看了一眼頹然坐在地上的媽媽,她披頭散發,滿臉淚痕,在眾人審視的眼神裡幾乎要昏過去。

媽媽,這種感覺不好受,對吧?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呢?

我跟著女鬼飄出了小區,看著她熟門熟路地走向了我打工的托管機構。

這倒是要感謝我媽,我的成績好,高考一結束我就拿著曆年成績單來應聘助教。

說是托管機構,其實是暗度陳倉的補課班。

乾了十三天,一天跟四個班,按小時算錢到手也有兩千多了。

「咱們不回家了嗎?」跟著女鬼拿了錢,我飄在她身邊問。

女鬼:「身份證拿出來了,你也成年了,咱去賓館。」

我們去還開著的商店買了幾條毛巾和一次性內衣,又在夜市小攤上買了一身雜牌運動裝。

許是鬨了一天累了,在賓館洗完澡我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嘶……變成靈魂了也會睡覺嗎?

9.

這是我睡得最踏實的一晚。

有房門、有隱私,不會再出現半夜盯著我的人。

第二日女鬼向補課機構請了天假,我成了她的跟隨掛件,跟著她去手機店換了個二手智慧機。

她一路打聽一路問,跑去銀行辦理了一張銀行卡。

看著女鬼落落大方與人交際的樣子,我忍不住羨慕。

小時候我也挺外向的,但被打被罵被打壓的次數多了,我和陌生人說話都會心悸。

我飄在邊上一臉羨慕地看著女鬼,隱約感受到了一種陌生的自由。

辦好卡後,我倆在奶茶店裡研究著怎麼下載軟體。

「原來你不是什麼都會啊。」我看著女鬼笨拙的樣子歎氣。

她好不容易下載好了抖音完成註冊,嘖了一聲:「你不會我肯定也不會。」

我倆開啟抖音,沒刷幾下,果然刷到了昨晚我和我媽相愛相殺的視訊。

熱度很高,其中有一個小隨拍博主的視訊直接破了十萬,不少營銷號也跟上了熱度。

點開評論區,下麵吵得亂成一鍋粥了。

老派的家長們共情我媽:

「這是什麼白眼狼?天下就沒有不是的父母,這麼對待自己媽媽就是道德有問題。」

「現在孩子都可嬌氣了,不能管,否則就變成仇人了。」

一些頂著較為年輕化網名頭像的人在下麵反駁:

「有些父母就不配叫父母,你要不要聽聽那個女孩說的啥,她媽對她都不如一條狗。」

「不是被逼瘋了誰想在大庭廣眾下丟人現眼?」

「你們沒刷到另一個視訊嗎?這個女生她媽逼她在外麵當街下跪,又打又罵,這不是白眼狼,這是真沒招了。」

「這女的是我鄰居,我媽舊手機裡還有她幾年前打女兒的視訊呢,滿臉是血,主頁置頂可看。」

女鬼的語氣裡是我從未有過的冷靜與玩味,她甚至研究著給那幾個視訊充了幾個抖加:

「你說你媽這輩子最在乎的是什麼?」

我飄在一旁:「彆人的眼光。」

女鬼點了點頭:

「對,所以她在乎所謂的輸贏,一輩子都活在自己臆想的眼光裡。」

「現在,她該體驗一下被千夫所指的感覺了。」

手機裡還播放著我媽憤怒扭曲的麵容,彈幕裡飄著對我媽的指責與對我的同情。

一股遲來的快意讓我心頭酸楚又痛快,我分不清自己是否在笑:「我媽會瘋的。」

女鬼麵不改色地退出軟體,翻開了通訊錄:「她早就瘋了,現在隻是讓所有人都看到她瘋。」

往下一劃,撥通了我爸的電話。這個在我的人生裡形同虛設的人。

電話接通了,那邊傳來嘈雜的人聲和海風呼嘯,片刻後纔是我陌生的父親的聲音:

「呃……怎麼了?」

他一時間連我的名字都沒能喊出來。

「爸。」女鬼坐在店裡的最角落,聲音不大卻十分冷淡,「我媽差點把我打死。」

「然後逼得我跳湖自殺,不過自殺失敗了,家我肯定回不去了。她虐待我的事情已經在網上發酵了,你一會兒可以自己看。」

「我有件事拜托你,給我打錢,我要去上大學,我媽肯定不會給我錢的。」

為了更有籌碼,女鬼深吸了一口氣,「爸,我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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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老周家所有親戚加起來也就出我一個大學生。我媽再折騰我,我這輩子就毀了。我有出息,您未來也更有保障啊。」

電話那邊是長久的沉默,我不知道我爸是因為我的冷漠而啞聲,還是在辨彆我言語中的真偽。

我不信他這些年對我媽的偏執毫無察覺,他隻是習慣了逃避和所謂的息事寧人。

不管我媽做的多過分,單從結果來看我確實是個有特長、身材苗條、學習成績優異的乖女兒。

他是得利的那個。

他對我沒什麼感情,對我媽……以前或許有吧,但現在也稀薄得幾近於零。

女鬼嘬了一口奶茶,嗤笑一聲:「現在網友扒內幕很快的,扒到你,你的工作單位會受影響的。」

我想,電話那邊的我爸早該流冷汗了。

我就看著「我」用最冷靜的語氣說出了那些我自己腦補無數遍的話。

操控、威脅、談判、獲利。

半晌。

電話那邊的父親長歎了口氣:

「行,我一會兒先給你打點錢,你消氣了就早點回家……家和才能萬事興。」

女鬼沒再接話,把新辦好的支付寶收款碼發了過去,說了句:「謝謝,掛了。」

10.

我爸給我轉了一萬五。

到賬後,我問女鬼之後還要做什麼,她說:「上班」。

第二天開始,女鬼操控著我的身體照常上班,每天大吃幾頓,晚上回賓館住,與我平時無異。

有些人認出了我這張臉,似是竊竊私語,她也毫不在乎。

我作為一縷幽魂意識,跟在邊上總是惴惴不安,我想我媽不會善罷甘休。

大概是母女連心,還真讓我猜對了。

回來上班的第三天,中午出去吃飯時,我看到了我媽。

她氣勢洶洶,眼裡是憔悴與極度的偏執,身後跟了兩個強壯的男人。

「就是她。一個當眾毆打母親,造謠網暴親媽的白眼狼,求學院好好改造她啊!」

我媽指著我,歇斯底裡地叫嚷。

我看到那兩個男人的衣服印著什麼:「禮德學院」的
logo。

她想把我送到那些非法的管教機構裡去!

「快跑,我看過新聞,那種地方不能去!」我尖叫著催促女鬼行動。

女鬼比我淡定,轉身就往機構裡衝。

叫嚷和謾罵被我們甩在身後,機構大廳裡的人嚇了一跳,差點被「我」撞飛。

女鬼帶著我鑽進一間教室,立刻鎖了門,將最近的幾張桌椅堵在門口。

她掏出手機報了警,而後竟然翻出了我姥家的聯係方式。

「你說你媽在乎外人眼光的性格是從哪兒學的?」

是遺傳。

我恍然大悟!

我姥家的家庭氛圍屬於典型的好麵子,也正是因此才會把我媽養成一個執拗於輸贏的瘋子。

這樣好麵子的家庭,不能容忍他們有個醜聞女兒。

他們這種人最愛表麵功夫,即便他們知道我媽對我小姨的記恨,知道我媽的偏執。

女鬼用身子頂著最近的一張堵門桌,在門外的嘈雜裡撥通了我姥爺的電話。

「喂,姥爺,我是周欣欣。」

「你們的女兒現在正在我打工的地方違法犯罪,警察馬上就來,我爸還在海上,你們最好過來一趟。」

「……啊對對對,那個視訊裡的母女就是我倆。」

我聽到女鬼冷笑了一聲,聲音都低了幾分:

「姥爺,聽說我大舅家的哥哥要結婚了,女方家裡都是體製內的,咱們家是高攀呢。」

「你說讓他們知道表哥有個這麼名聲狼藉的姑姑,是不是不太好啊。」

「哈,現在肯定沒那麼聲名狼藉,但她要被抓進警察局了,那個視訊你們也刷到了吧……你們要是不來解決我媽這個爛攤子,我就親自發視訊、直播,把我媽的事兒印成傳單回村裡到處發,大喇叭巡迴廣播。」

「你們老蔣家的臉,可就丟儘了。」

我在邊上飄著,看得目瞪口呆。

她簡直是個超人。

11.

姥家距離這邊車程一小時左右。

我們都被帶去了警局,主要是我媽和她的兩個「雇傭兵」砸壞了機構裡的一些東西。

機構老闆,我們平時也叫她劉校長,正在做筆錄。

我和女鬼在走廊上遇到她,鞠躬道歉:

「對不起劉校長,給您添麻煩了。」

這個三十歲出頭,看起來十分和藹的女人扶住了我的肩膀:

「跟你一個孩子有什麼關係?沒事兒,他們會賠錢的。」

說完,劉校長要走了,走前回頭看了我一眼,隻說了句:

「這三天的工資我轉給你,小周啊……你挺不容易的。」

原來一個不熟悉的領導,都會對我釋放善意……

女鬼帶著我坐在休息處,等著姥家人來。

「你早就算計好了,所以纔想辦法給那些視訊投流量,想鬨大對吧?」我喃喃問她。

女鬼點頭:

「是啊,你媽真的是個瘋子,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去醫院。」

「不然一輩子都擺脫不掉她。」

我一時間不知道是哭是笑,母親、媽媽……彆人心中的避風港和歸宿,
卻成了我必須掙脫的煉獄。

姥姥姥爺來了,
還有舅舅,
甚至小姨都來了。

他們要去處理的是我媽帶著人砸了補課機構、尋釁滋事的事情,
一時間沒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我」。

女鬼和我跑去看情況,
遠遠就聽到一聲清脆的耳光,隨後是警察們阻攔的聲音。

姥爺粗糲的嗓子叫罵著:

「你個丟人現眼的瘟貨!你知道村裡怎麼說咱家嗎?說咱家出了個精神病!」

「蔣歡,你還是姐姐,
你這輩子讓我和你媽給你操了多少心,
你就不能學學你妹妹嗎?」

遠遠地,
我看到腫脹著臉的媽媽,表情扭曲,
眼睛凸出,嗚嗚啊啊地說不出話來,
隻知道流淚。

比不過我小姨,是她永遠的刺兒。

有人提醒:「蔣歡女士的精神狀態明顯不正常,
這邊正在申請給她做精神鑒定。」

舅舅唉了一聲:「做吧,要是真有問題,家裡就是砸鍋賣鐵也帶她去治。」

「她真的瘋了。」我嚥下心中複雜,
不願再看。

女鬼也不想看了,
與我一起扭過身去。

「周欣欣,
你爽了嗎?」她問我。

我沉默了一會兒,「應該是爽了吧,
你替我做了很多我在夢裡才能做到的事情。」

女鬼爽朗一笑:「折騰完了就好好報誌願吧。她要被送進醫院了,
你上學的錢也不用擔心了。」

我喃喃自語著:「真的像做夢一樣了呢……」

「欣欣。」

不知何時,
小姨站在我幾步遠的地方,她竟然是第一個來關心我的人。

與我媽眉眼相似的小姨露出溫柔而擔憂的神色:

「欣欣,你沒問題嗎?你剛纔是在……」

……

「當然沒問題了!」

「我」聲音拔高,甚至差點變得尖銳。

轉過身,微笑,
禮貌開口:

「小姨,我很好。」

小姨沒有拆穿我,
她隻是神色複雜地看了我許久,而後塞給我一個紅包讓我照顧好自己。

12.

我媽被姥家人送進了一家封閉性不錯的精神病院,
看望都很困難。

不過大概也沒有人想去看她。

我報完了誌願,去了一所不錯的大學,學了心儀的專業。

和姥家那邊我也算恩斷義絕了,不過也好,麵對小姨他們一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對我來說也很折磨。

至於我爸?他還在海上漂著呢,我媽被抓進精神病院了他想起來刷存在感了。

偶爾會打幾個電話,
卻也說不上幾句話。

不過錢倒是打得很痛快。

網際網路更迭迅速,我和我媽的事兒也就漸漸淡去了,
一切塵埃落定。

八月底,
我下了火車,到了全新的城市。

車站衛生間裡,我抬頭看著鏡子,喃喃道:「我真的自由了……」

「女鬼」對我笑了一下:「是啊,自由了,恭喜,
我們都自由了。」

拖著行李離開衛生間時,身後傳來一個小孩子的聲音:

「媽媽,
這個姐姐剛纔在和誰說話呢?」

她媽捂住了小女孩的嘴巴。

……

我腳步未停,向外走去,未熄滅的手機螢幕上是搜尋頁麵。

「解離性人格障礙,俗稱多重人格障礙。幾乎總是源於童年時期的嚴重創傷,
通常與長期反複的虐待或忽視有關……」

從沒有什麼女鬼奪舍。

也沒有外來靈魂。

女鬼,是我。

為了保護我搖搖欲墜的主人格而誕生的另一個「我」。

所以她才能模仿我的怯懦,
卻又替我展現出我內心深處所渴望的狠厲與決斷。

從湖裡爬出來,
一直都是周欣欣。

從始至終,救我的人,一直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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