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風雪 酒過三巡
酒過三巡
李澤宇看向這位被謝大魔王帶來的人時,有些驚訝,
“博陵崔氏?你祖父可是當年的崔太師?”
楚知默輕輕點了點頭,“正是,難得李兄仍記得我祖父。”
少年謙遜有禮,身上彷彿帶著一種莫名的魅力,讓人不自覺地舒心,
“崔兄說笑了,崔太師的功績和為人皆是我輩之楷模,今日有幸能見到他的後人,是我的榮幸。”
李澤宇起身與楚知默行了個禮,楚知默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剩下的幾人見李澤宇都對少年禮遇有加,他們自然不能乾坐著,除了喝得半夢半醒的張祈安,楚知默一一認了一遍人。
在場除了周幸以都官宦子弟,所有自然對這個新來的前太師之孫倍感興趣,加之酒精的熏染,幾人很快就熟悉了起來,
最小的阮景珩卻最先敬單獨敬了楚知默一杯,“崔兄,不是你年方幾許,看著你與我年紀倒是相仿。”
說到這個,謝既明的眼珠轉了轉,楚知默十八歲的生辰還沒有過,阮景珩可是實實在在過了十八的,
他連忙擺了擺手,
“他還沒有你大呢。”
驟然得知自己不再是最小的一個,阮景珩眼底亮晶晶的,興奮極了,
“那我以後是不是就可以叫你崔小郎了?”
作為最小的弟弟,阮景珩永遠都是被叫做小郎的那個,終於讓他體驗了把做哥哥的感覺,時刻高興得不得了,
一口一個小郎叫得熱切極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楚知默是他的親弟弟呢!
眾人都被他這番操作弄得哭笑不得,
“今兒也是讓我們阮小郎翻身做了把哥哥,瞧他高興的樣子,哈哈哈···”
被打趣的阮景珩一臉嚴肅的皺起了臉,正兒八經的糾正了周幸以的話,
“周兄,現在崔小郎來了,我不是最小的了,不能再叫我小郎了!”
謝既明一直都在偷偷打量楚知默的神情,生怕她覺得被冒犯而不悅,
楚知默前些日子身體終於好轉了不少,但每每半夜都會胸悶,太醫沒查出到底是什麼毛病,沒想到小皇帝自己卻說,她想出宮透口氣,
趙齊當然不同意,一是天氣漸冷,他生怕再給人凍著,二是,離藩國朝聖大會越來越近,京都各路人馬都到得差不多了,魚龍混雜,
楚知默萬一磕了碰了可怎麼著?
但最終還是沒架得住楚知默捶胸頓足的模樣。
謝既明當然不可能放任阮景珩如此肆無忌憚地冒犯楚知默,難得正經起了神色,反手敲了敲阮景珩空蕩蕩的腦袋,
恨鐵不成鋼地給他夾了兩筷子菜,
“這麼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他是不是小郎和你是小郎一點關係都沒有!”
阮景珩被謝既明凶得沒了聲,這幫人中,若說怕,他最怕的就是謝知非這個陰晴不定的哥哥,
見謝既明耍威風,張祈安坐不住了,半眯著眼睛替他出頭,
“謝知非,怎麼,當了官倒是把你的架勢端出來了,凶什麼凶!”
謝既明還沒有到要和一個酒鬼一般見識的地步,隻是翻了個白眼,壓下了怒火,沒再搭理他,
沒想到張祈安倒是不依不饒了起來,他瞅著謝既明半天也沒得到回應,但大腦已經不夠清醒地支撐他繼續和謝既明計較,不過他這纔看到,往日裡總是穿著一身大紅,張揚無比的人,今天出奇得怪,一反常態地穿了身淡藍色常服,
雖然依舊是那張囂張的嘴臉,但現在被一身淺淡衣裳壓了幾分氣焰,沒了囂張跋扈的紮眼,反倒多了幾分穩重。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騰得一下站了起來,結果頭一混,身子歪倒了幾分,幸好被身旁的李澤宇扶住,這纔不至於倒下,
李澤宇輕歎了口氣,小心兩人扶著坐好,就聽見張祈安一臉不可置信地吼道,
“你今兒個怎麼沒穿的像是個紅牡丹似得?”
楚知默側頭瞥了額頭上青筋暴起的謝既明一眼,
紅牡丹?
回想起之前招搖的主事大人,彆說,這個形容還挺貼切的。
耳邊傳來輕笑,謝既明餘光瞧見楚知默捂著嘴偷笑,惡狠狠地盯著張祈安,真想把他扔到涼亭外的水池子裡給他醒醒酒。
哪怕謝既明現在的眼神已經冒火了,但張祈安是一點都沒有瞧出來不說,反而火上澆油,兩手一拍,說道,
“你是不是怕真穿了一身紅,怕強了上官他的風頭,被人當成新郎官啊!”
張祈安越說越激動,彷彿自己找到了這世界上最大的真理,酒色都掩不住得意,
此話一出,亭中皆是低笑,至於笑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
楚知默臉上也帶了笑意,略帶戲謔的扭頭看向謝既明,難得看見他的臉上來了些羞憤,緊咬著牙根卻也沒有辯駁,
先是愣了一下,但隨意染上了更大的笑意,
沒想到還真是。
謝既明沒想到自己的那點小心思會這麼大喇喇地被張祈安這個蠢貨揭穿,又氣又惱,
眼看著自己成了今晚的下酒菜,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
深諳察言觀色之道的周幸以眼見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在事態一發不可收拾之前,將這個話題揭了過去,他的眼睛轉了一圈,最後落到了眼生的楚知默身上,
“崔兄瞧著麵生,何時來的京都?”
楚知默見他有心換個話題,也沒有多推辭,大大方方地回到,“明年就是省試,所以在下趕在寒冬前到了京都,不過半月而已,家父早年與鎮國公有些交情,所以就來投奔了謝兄。”
這話一出,眾人神色各異,阮景珩因為楚知默比他小的緣故對他格外有好感,上趕著和他搭話,想要做一做兄長,“怎麼說,明年咱們這兒就有三個人要一同參加省試了!”
“三個?”
阮景珩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澤宇,
“除了你和我,還有澤宇哥。”
楚知默的目光隨即落在了李澤宇的身上,後者向他點頭示意,
謝既明執掌監察司,不能說是年少有為,更是卓爾不群,他不過二十出頭,卻已經坐到了這個位置,放眼整個朝堂上都無人能及,未來可期。
再說張祈安,頂著世子的名頭,這輩子都衣食無憂,參不參加科舉對他來說沒什麼意義,
阮景珩是先太子太傅的親弟弟,楚知默雖然沒見過他,但他哥哥她倒是熟的很,年紀輕輕卻是個一板一眼的‘老頑固’,所以他這麼小就參加科舉倒是能理解,
還有李澤宇,禮部尚書之子,科考無可厚非,
楚知默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周幸以的身上,能與這些人玩到一塊,想來家室也不會差到哪去,那為什麼阮景珩會說是三個?
周幸以察覺到了楚知默的眼神,也看出了她的疑惑,無所謂的開口解答了她的疑惑,
“周某對朝堂或是為官都無興趣,獨獨喜歡每日在賬房裡撥弄算盤,喜歡白花花的銀子,比不得各位,俗氣了些。”
他說的沒有摻假,他與裴寂也年少相識,這些年沒少見識朝堂上的那些醃臢事,本來就是世代從商的家族,他對朝堂就更加敬而遠之了。
沒想到楚知默並沒有麵露嫌棄或是不解,反倒很稀疏平常地說道,“人各有誌,強求不得,為官固然是一種誌向,從商何嘗不是。有多少人為官是為了報國,為百姓謀生計,又有多少人隻是為了名聲地位,為了站在高處逆天改命,周兄能之言心中所願已是強過很多人了,不必妄自菲薄。”
她的這番言論倒是振聾發聵,畢竟在場人都是官宦子弟,若真想要進官場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如他們一般願意走科舉而為官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楚知默這番話聽不出真假,但在他們麵前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已是不易,
這番話理所當然地博得了周幸以的好感,他再望向這位少年時,眼底早就沒了之前的生疏,開口就是崔兄,
“就算知道你是為了哄我,但這話,我聽得開心,崔兄,我敬你一杯。”
說罷,將手中的酒一飲而儘,
楚知默自然也沒有推脫,陪了一杯,她不常喝酒,酒量更是一般,不過一口,原本沒有血色的臉蛋漸漸紅潤了起來,發寒的身子也暖和了不少,“這話不是哄周兄,我有個表哥,明明學富五載又有經世之才,但也偏愛經商,他曾以一己之力盤活了兩個商號,捐出大半身價送往了邊關,與其空口報國,碌碌無為,做一個‘何不食肉糜’的行屍走肉,我更願成為如我表哥一樣的人。”
“好!”
周幸以拍桌而起,眼中對楚知默滿是欣賞,明明兩人之間還隔著一個謝既明,但此時他恨不得越過他,與人更加親近一點,
“崔兄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若真可以,能與你的表哥結識,更是我的榮幸!”
楚知默的神色暗淡了一瞬,眼底流露出了哀傷,“可惜,他早年得了長大病,已經不在人世了。”
還在興頭上的周幸以發現揭了人家的傷疤,雖然心中惋惜,但還是趕緊安慰了出聲,“斯人已逝,崔兄切莫過多傷懷,表哥既是如此豁達之人,想必也不願你過多感傷。”
謝既明的眼皮子直跳,‘崔晦’哪有什麼表兄,想來小皇帝說的應該是先太子,看著周幸以大言不慚的模樣,後背直冒冷汗。
他剛要開口製止,沒想到張祈安舉著酒杯倏地站了起來,然後高舉酒杯,喊道,“對!好人有好報!敬表哥!”
這一下可把謝既明嚇得夠嗆,下意識去看楚知默,卻發現她眼中依舊盛著笑意,並沒有動怒的跡象,
見張祈安起鬨,喝上頭的幾人紛紛站了起來,舉起酒杯,
“敬表哥!”
酒量最好的李澤宇見幾個酒鬼說的荒唐話搖了搖頭,朝楚知默投去了個抱歉的目光,並沒喲和他們一起瘋,
反而平日裡最混不吝的謝既明倒成了最規矩的一個,在他的目瞪口呆中,楚知默低頭輕笑了聲,隨即也端起酒杯站了起來,與眾人碰了酒杯,眼中微微泛紅,說道,
“敬表哥。”